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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卷二·海内西经·蛇巫篇4 ...

  •   云间月色,重峦叠嶂,皎月初升,人影幢幢。

      ??翼望之巅。

      ??迷蒙间有三人影月下伫立。

      ??

      ??云中君目色如同一注润泽泉水,清澈而厉烈,挺拔却单薄的腰身在静谧晦暗的幽深山林里孤独而傲慢地站在峰峦的边沿,踏出一步便会跌下万丈悬崖。

      ??

      ??时已入夜,山间一丝动静也无。岐伯将小小的珠子藏入狭窄的袖口,望着恢复冷静的明亮小少年,和她腰间系着的那吵吵嚷嚷大喊大叫的貔貅坠子,一时间忽然察觉到自己十分孤寂。辞水沉默在黑暗之中,月华如水,星辰在他的身后明明灭灭,湛蓝的锦带牵住披袍的衣角,被焰冠的云雾缠住。干净雪白的云朵辗转升腾,缭绕了整座沉默的山脉。

      ??穆鉴起了好一身鸡皮疙瘩,她望着这山上的三人,忽然有种预感。他们三个就好像上天凭空降下的棋子,于此地微微停歇片刻,在她的人生里短暂地闪耀过后,便会在某个下着暴雨打着响雷的深夜里离她而去。

      ?

      ??蛇巫山。

      ??

      ??焰冠结识杨玄华,本是巧合之事。

      ??

      “谨行姐姐,那般装束奇异,着一身妖兽皮,且还神色凛冽的男子女子是何许人也?”天朗气清,焰冠蹦蹦跳跳走在谨行身后,瞧着大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行人充满了好奇。“自蛇巫山神女瑶姬神陨后,凤鸟献卵于此,继而巫族复生,便生出了许多与沃地仙人相生相克的精灵人类来。”谨行柔和的目光扫过面前装束各异的行人,回眸教导似的同焰冠说道:“有时生非易事,有时死非恶事。你瞧如今的蛇巫山,万物繁荣,也有长久绵延的自保之力。你所见的那些男男女女,正是巫族的异种,除妖师。他们随时有着为了巫族赴死的决心。同样是妖族,他们却是妖族的克星;同样是巫族,他们却是巫族的守护者。”谨行的脚边有小小珠玉凝结,与地面碰撞之间发出细碎的鸣响,她望着前方人群里一身潇洒而气质清冽砭人肌骨的坤道,与手持拂尘身背宝剑且同样潇洒的乾道笑道,“你瞧,那是鬼物克星,也是鬼巫族的克星。这些巫族方士是很特别的,他们就算把术法传授给你,你也无法学会哪怕一星半点。他们是仙客,是离真神最近的人,数量也最为稀少,因而在巫族之中也备受尊崇。”焰冠听得极认真,她点点头,却又不解地问:“那他们是怎么绵延种族的呢?”

      谨行一笑,“姐姐忘记你尚且为凡人之身了。你可知,无论真神与人神,还是近神的仙客或是散修,都摈弃了凡人私心,推崇不以血缘为先,而是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他们延续的是心,是所行之‘道’,而非单纯血缘而已。”她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师长,耐心为一身翠色珠玉叮当作响的小妖精答疑解惑。

      “那么,怎样才能不以血缘为界限地传道授业呢?”小妖精仰头望着身高足足八尺有余的谨行,身上的嫩叶芽伸展开,落下了清晨的第一滴露水。“你可知,那献卵的凤凰此后机缘巧合,叫羽山的玉面郎君捡了去,此子福泽深厚,令圣兽好生将养,两位神祇结为师徒,圣兽竟又恢复了真身。”谨行轻抚小妖精身上鲜亮翠绿的叶子,“后来这圣兽呀,在昆仑山建立了闻名六界的云翎天府,出了人间九国中的诸多善主,其中大言国更是世代明君;以及昆仑八大药,又有解药毒药同为一体的九药祖。而这其中未曾有一位,是与圣兽有血缘之亲。”小妖精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愣愣地看着笑容明媚的谨行,身上凝结出的漂亮珠玉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像是有这么一桩事···”焰冠定定地看着谨行,“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姐姐,我好像看到她了···”她看着前方有一行九人风流倜傥气质出尘,在热热闹闹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街上散步。年长的姐姐抱着老幺妹妹,大的那个一身灰黄色衣裙,周身落花纷飞,好像是叫什么秦艽。小的那个走路尚且不稳,却是很不老实地东张西望,欲要挣脱秦艽牢牢抱住她的手臂。

      ??似乎听得见当中有个豪放男子粗犷之声,大喝道:“地葵你可还不老实?师兄要把你用藤蔓传回反省阁了!令你好生面壁思过!”焰冠并不知这是谁的记忆,却看得她簌簌落泪,她瞧见小的那个瞪了一眼说话的青年,气鼓鼓道:“师父,苍术师兄欺负我!”

      九人当中那个身系金铃、周身流转着湿漉漉的云雾的漂亮少年,隔着薄薄的雾气笑眯眯地看着那小不点儿,却并不开口。不敢挣扎乱动的地葵却哇哇大哭起来,“没人管管他了吗?呜哇····”走在前面一身清香药味却雅致温和的少年倏忽转头,笑着调侃小姑娘道:“你呀,再这样闹,连你的连翘姐姐也要厌烦你了。”紧随其后的衣袂翻飞青丝如瀑的年轻女子,模样是柳叶刀眉,脸儿圆润,气韵好似风流天成。那女孩儿笑着故作凶兽模样,忽然“嗷呜”一声,五指作兽爪扑到其后的地葵身上去,倒是看得旁边的师弟玄参哈哈大笑起来。大步走在旁边挽着灵芝师姐的石斛师妹亦是乐不可支,色泽清透宛如金玉之辉的层层纱裙上开出若隐若现的藕荷色花儿来,倒是让小的那个忘记了旁的事,指着石斛的裙裳直嚷道:“师姐你是不是开花儿啦!师姐的花儿好香啊!”微风阵阵,恬淡的花香瞬间充盈了整个蛇巫山,忽然风景变幻,焰冠瞧见更前方,黄泉水浪淹没了整座街道,酒肆林立招魂幡被地狱的妖风反复地刮破又像有灵魂似的愈合起来。

      ??“走!辞水。”豪放破开一方跌宕起伏高高低低的黄泉水岸,这气派之极的女子似乎是叫做杨玄安,鬼帝无甚所谓地打破黄泉彼岸,紧接着一条同体澄黄绽放着日之金晖的巨龙吐出一条路来,前爪倒是和杨玄安勾肩搭背,看得身后温润如玉的少年人暗暗弯起了嘴角。“孟章神君,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像是君主帐幔下谋士装扮的玄衣女子发冠高高束起,大踏步行走在黄龙的身后。“楚江王,你与我同位十殿阎罗,炼得地府四冥的阵法,竟不与我通气,可恶得紧!”转轮王一掌拍在青年瘦削单薄的肩上,掌心起了亮晃晃的死气,明亮的死气渐次强盛,进而凝结成了一个个的小珠子。

      ??“神君与圣兽救我地府,这已是第二回。鬼地贫瘠,无所回报,我们十殿阎罗取己身之物各造了一颗珠子,共十颗珠子。”秦广王捋着长长的胡子,枯瘦的五指展开,却是悬浮而连接起来的一串珠子,有个身影将下巴放在老头儿的肩膀上盯着珠子定定地同辞水说话:“我们十殿阎罗的这十颗珠子,合在一起叫做镇魂珠。”女子抬头去看青年神祇,却是那仵官王:“若有一日,神君遭逢大难,魂飞魄散,再无回转之可能,这十颗珠子可聚神魂结金魄,救你一命。”妖风肆虐间,几人一路护送之下,黄龙与孟章神君总算是到了地府的边界之处,若再走下去,约摸就要到酆都了。

      ??“如此,我地府此两件事情的恩,可就还给神君了。”杨玄安心胸宽广,她呵呵笑得很是大气,动作不疾不徐,将十颗珠子放进了耐心听着的辞水手中。

      ??

      ??焰冠震惊不已。

      ??她满目盈泪,任由谨行静静地拉着她往前走。

      ??原来那镇魂珠本就是始神青龙的...

      ??

      ??她脑海里一时混乱,连走路也未上心,差着一点儿就摔了跟头。

      ??一身浅粉色衣衫的小倌漾着两个可爱梨涡措不及防扶住了将将要跌倒的小妖精,“姑娘走路可要小心些,莫要分心,平白跌了跟头。”焰冠听见这话,顺着扶住自己的白皙手指抬起头,果然是个眉清目秀小少年,眉眼如炬,长长的睫毛翕动之间如同桃花盛开,倒是谨行反应极快,望了焰冠一眼匆忙同他道谢:“是我妹妹粗心大意了,谢谢方士。”

      ??小倌明朗一笑:“我倒不是什么方士,姑娘客气。我名魏灵,是拜于皇三女门下的幕僚,见二位姑娘实在面生,遂有一问。”

      ??“先生请问。其实不瞒先生,我亦有一问。”谨行将焰冠拉到身后,警惕之心肉眼可见。

      ??“如今巫山式微,海内之国无有富庶之地,而曾城九重,盛世祥瑞,二位似乎是那处珠树之精灵,为何来此贫瘠之处?”魏灵清澈的目光将谨行看了个透彻。

      ??“你二位莫不是来寻我巫国至宝镇魂珠的?”他又追问。

      ??谨行未曾想过会在朗朗乾坤大街之上遭此诘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愣住了。

      ??

      ??“是又如何。镇魂珠为我挚友遗物,由我们来寻回,再合适不过。”焰冠倒是有话直说,一身坦荡,对此行的目的直言不讳。她以为自己戴着琅玹珠应当是没什么好惧怕的,不过寻镇魂珠罢了,还能有个提供信息的巫人,是很合算的一桩事。

      ??

      ??“我的主公皇三女有言,如有朝一日,有二夷人妖异来此处直言寻镇魂珠,便直接带去见她。故而二位现下须得随我走一遭巫山皇城了。”魏灵笑意盈满了整个心胸,他只道是自己的主公皇三女终于等到这早晚要来的两个妖精了。

      ??“也好。”谨行垂眸黯然,她未曾想到,昔日旧友怀着那仇恨竟还千世万世、少年万年地活着。

      ??

      ??那浓重的恨意,那浓重的黑暗,一刹那又把她拉回了许久以前,下世为人时,还是人世秦氏女的时候。

      ??

      ??她犹记得,晦暗的天际之下那代她被配作阴婚的女子,换了她的一世清白。

      ??

      ??她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被府里的下人量了身高,又被做了恰好合身的大红喜服。她看着自己嫡亲的姐姐面无喜色,穿着一身血红的喜服,在声势浩大的阵仗里,无声无息地嫁给死人,她被扶出颜色鲜艳的红花轿,睡在那死去男子身旁,睡在亡夫的墓里。

      ??她的姐姐穿着华服,得了夫人的高贵封号,人生终是停在了十七岁那年。

      ??

      ??如果她所料不错,此间的皇三女应是号朽衣。因着焰冠曾为她鸣不平,挖出她的棺椁来,替她脱了那腐朽了也要死死贴着她烂掉的大红喜服,喂了她一颗镇魂珠,镇魂珠中分有始神青龙一魄,令她复生作了青龙一分身。自此她便以朽衣为号,无名无姓,同始神青龙的其他九分身一同,跟随在焰冠麾下了。

      ??

      ??烛照圣兽令她携焰冠西北而飞时,她便想得到了,这一桩悲凉之事,早晚是来追着她要解开答案的,她那一世偶然为人的安享天命,她偷来千世万世的荣华富贵,也该还给她同为青凰真身的姐姐了。

      ??

      ??皆因这天地间其实有着一双青凰,共工设计害了她,双凰须得死一只才能解开。人身凰魂的年轻姑娘被许了婚配,是个富饶之地的诸侯家年轻早夭的儿子。姑娘一时懦弱逃离家中,她的姐姐不忍责怪,明知逃跑的妹妹定然在暗处偷偷看着自己,却还是未有叛逃之意;她被强抓着冥婚,被活生生地,做成了鬼。

      ??

      ??“阿瑾,你可知,荣华富贵并非是好事。”谨行还记得那时姐姐同年幼无知的她这样说道,“姐姐想要的,只有一样。阿瑾啊,你可知自由。”

      ??那时,人间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也不知道门外的风景,四方院子的外面是什么,谁都没见过。

      ??

      ??谨行握住焰冠的手,平静地走在魏灵的身后。

      ??“阿瑾,”魏灵好似被人附了身,乍然变了声音,邪门极了,一声声哭腔地唤着,“阿瑾,我好想你..”

      ??焰冠听了,刹那间浑身震悚,直以为自己莫不是撞鬼了,吓出一头冷汗,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敢僵硬地一步步跟着。

      ??“阿瑾,你和我的义母来找我要我的命了。”

      ? “阿瑾,我本是倚仗了义母,才多活了这几千几万年,你们拿走了珠子,我也把命还给义母,就没有遗憾了。”

      ??

      ??魏灵仰天长叹,眼角有泪落下来,悄然洒在灰烬之上。

      ??

      ? “不过阿瑾可知,我已不是那个守护妹妹甘愿死后也被缚住的秦昭了,义母后来为我更名作玄华,只是秦昭二字,仍然是我在人间的身份。”

      ? “阿瑾,虽秦昭已死,你没了姐姐,可是你有玄华作友,并不孤单。”

      ??

      ??魏灵说得悲悲切切,忽然满大街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到处飞扬着染了些许血迹的苍白纸钱。白昼顿时变作黑夜,纸钱中还混着些镇压亡魂的符纸,有一张偶然飞过焰冠的眼前,她在血红的符纸里看到了典籍里所记载的咒语。

      ??

      ??焰冠吓到了,浑身战栗,这符..

      ??她曾自她师父琅玹道人那里了解到一类邪恶符咒,那是诅咒死去的人永世不得翻身,永世被镇压在地狱之中的诡秘之术,竟然还被凡人拿去使用过。

      ??如此血腥..如此残忍..如此恶毒的诅咒....

      ??

      ??“义母,你果然说到做到,终于回来看我了。”

      ??“义母,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忘记诺言,不再来了。”

      ??“你替我报了仇,又不忍我冤死荒冢,带我出人间,玄华无以为报。”

      ??“许诺你的事,玄华可是做到了。”

      ??

      ??“义母,玄华,终于要自由了。”

      ??“义母,珠子还给你,世间再无秦昭。”

      ??魏灵边哭边笑,诡异之极,这些话他都是看着身后的焰冠说的。

      ??

      ??不知为何,焰冠慢慢竟不觉得害怕了,好似她曾经真是有一个这样命运悲惨的义女,想到她便心痛得难以呼吸。灰黑的尘土混着烧焦骨灰的味道飘散在整条街里,街巷仿佛长到走不完。

      ??

      ??“阿昭,命运不公,你可有恨?”

      ?? 共工曾经这样问她。

      ??“阿昭别气,你是没法对我复仇的,你只是个死掉的人类,你太弱啦。”

      ??共工见她愤愤地看着自己,故意戏谑她。

      ??

      ??“义母。”女子自墓中坐起,眼神坚定地盯着周身水色光芒的神祇,“我义母会为我报仇的。”

      ??“那也悬。”共工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道,“你阿母如今真身破碎,阿昭,你能指望谁呢?”

      ?? 秦昭躺回棺材里,她缓缓闭上了眼。天色昏黄,她等天亮,等阿母回来带她走,也等阿母带她复仇,她相信她的阿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神仙,最厉害的神仙。

      ??

      ??“你别等啦,你阿母定是打不过祝融的,你就快没有阿母了哦。”共工看戏似的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

      ??秦昭眼皮都懒得动弹一下,她的阿母告诉她,万物眼中最好的神仙,一定会是最厉害的神仙,一定会赢得战斗最后的胜利,因而共工这类肆意妄为的神仙,她睬都不睬,闭了眼睛用义母的挚友杜子仁所教授她的鬼巫族术法瞬间紧闭了棺材门,将聒噪的共工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

      ??杨玄安成了她的义亲姐姐,焰冠为她赋名玄华而生,自她做青龙分身时起,她便有了个崭新的名姓—杨玄华。

      ??

      ??“那时杜子仁与杨玄安向阿母讨要我去做十殿阎罗的转轮王,阿瑾,你是知道我的,我生性爱自由,阿母懂我,始终未曾开口应下。”

      ??

      ??魏灵说着话,忽然眼神清明。

      ??

      ??灵台有皇三女秦昭隔空传音道:“阿母未开灵识,许不知玄华,亦不知从前事。你莫再说下去吓着她了。魏灵,同我阿母和旧友讲讲你的故事,可好?”

      ??

      ??魏灵停下脚步,呆滞片刻,猛然间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皇城路远,路途无趣,我同二位说说我自己的故事吧,二位随便听听便罢了。”他巧笑倩兮,看得胸口沉痛的焰冠与沉默着的谨行俱是一愣。

      ??

      ??“也...好。”谨行率先回答了他,接着去看满目泪花的焰冠,后者僵硬地拖着身躯走着,朝她点点头。

      ??

      ??“我今年年方十八,做皇三女的门生之前,一直都在四处流浪,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他回头看着二人,“而那时,我并不知皇三女为鬼巫族,死去万载。她看起来活泼又明亮,她同我说,她阿母也是这般活泼又明亮的,她还说,她阿母最喜欢活泼女子了。”

      ??

      ??魏灵十八岁时,做了蛇巫山皇三女秦昭的面首。

      他至六岁上时,仍然混迹在乞丐流寇堆里,招摇撞骗,同三教九流插科打诨,以此来混一口吃的。

      魏灵是孤儿,生父母不详,只是长得乖巧讨喜,常叫街上的路人感叹,可惜了,多么聪明的孩子。那日秦昭披着纹金龙的皇女袍招摇过市,顺手救了一位遭逢泼皮拉扯不清的大家闺秀。

      那大家闺秀莫名其妙便喜欢上了她。

      ??

      魏灵的好朋友琼月亦是看得眼睛都发直,直夸女子竟也有此等的好身手。可那时的他并不知,秦昭为假,玄华是真。

      琼月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倌,虽则生得清秀可爱,然而父亲赌博成性,欠账太多,便把儿子抵给了赌坊。赌坊也不客气,转手就把琼月卖给了风月场子。

      琼月十六岁时,认识了六岁的魏灵,因着让了一碗茶水不要魏灵的钱,便做了好朋友。

      琼月仰慕秦昭,在小倌里已不算是什么秘密,秦昭是巫国三皇女,饱读诗书,又精通骑射,在皇女中亦是出类拔萃的,仰慕者众多,所以并没人把琼月的仰慕当做一回事。

      月色偏西,琼月同世家小姐在香坊里春色旖旎,被翻红浪,肚兜与白裤绞在一起。

      可他房里墙上挂着的,是他高价从宫廷画师手中买来的秦昭夜色里百步穿杨的画儿,书桌上诗经里夹着的是秦昭喜欢的夷人歌曲谱,他努力地学习此曲,想要亲口唱给她听。

      世人皆道他仰慕秦昭仰慕到疯魔,笑他的痴心妄想须得收一收才好,琼月却笑出了眼泪,他对比他小十岁的魏灵说,不疯魔,不成活。

      魏灵遇见秦昭的时候,正在拼命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却见酒家孤烟直上,皇女解开了雪白的面纱,蹲在脏兮兮的孩子面前问道:“方才是你说,皇家作秀,令帝母蒙羞的么?”

      魏灵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并不是他所说的,可是漂亮姐姐笑得太好看了,他甚至忘了张口说话。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说这小孩胆大包天,分明是皇恩浩荡,皇女临此,施以巫民物资神力,他竟敢颠倒黑白,妄议母仪天下的帝王家。

      他身侧的琼月原本艳羡的目光随着他不知如何开口的神色暗淡了下去。琼月下定了决心,朝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皇女风姿绰约地开口:“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殿下切莫放在心上。”末了还不忘对着魏灵拼命地使眼色。

      魏灵懵懵懂懂,只觉得这个姐姐当真是好看极了,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眼含星辰,鼻似水滴,组合在一起,就如同日升时灿烂的东川锦一般。

      “是你说的吗?”秦昭看了看琼月,又低头看着他。

      魏灵不回答,他神情专注地看着秦昭的眼睛鼻子。

      ??

      “我还以为你会不同。”

      秦昭失落极了,极为小声地叹息了一句,偏巧只让魏灵和他身边的琼月听到。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人想跟我讨论一下吗 个人很喜欢焰冠的云中君时期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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