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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玉扶练操横刀凌迟,肉片平齐飞出,没被她整理过,反倒齐齐整整摞起,堆得颇高,片片一般薄厚。

      不似和亲公主得势后的报仇,更似厨娘在炫耀刀功。

      白色成块的,是玉扶练片下的油脂,它们飞入锅内,木柴无风自燃,玉扶练手执长勺,在锅中轻搅。

      宗门修习辟谷之术,但不忌饮食,弟子们外出时,也常品尝人界各地美食。谢言琅自是识得,玉扶练在熬油,用人们熬猪油的手法。

      召来车夫洗菜切菜,玉扶练炒菜断生,装到盆里,再烧油炒酱。

      锅上方飘起烟,辛辣的风味,玉扶练深深嗅闻,眼睛被辣气熏得发红,流下眼泪来。

      削人彘,烹人肉,掉几滴熏蒸而落的泪,一副圣洁仁慈的皮相,做着最残忍凶恶的事。

      倒过水,玉扶练加菜烹煮,待菜煮熟,她扬手,堆成小山的肉片受她所控,一并滑进锅中,溅起红油,她衣依旧未沾毫分。

      木柴停燃,旺火止息,怀夜绫替玉扶练将菜肴装盆,玉扶练另倒油烧热,浇到盆内。

      洒上采买的调料,忠实的车夫放好桌子,摆上碗筷,奉玉扶练之命撤走,回车里继续睡觉了。竹林里,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断了脚,凑不成两个完整的人。

      拈兰花指,玉扶练拂过菜盆。

      闻到鲜香麻辣的美味,她笑又深几分,亲手盛出一碗,送到少女嘴边要喂食。

      少女早没了先前那副张狂样子,如一条七寸受制,被细绳缚紧的蛇,敢动就有更多恶招等着她。

      因逃难,少女曾被侍女精心梳理的长发,只草草由木簪盘起。在耸动欲挣脱间,连那根木簪也掉了,汗水浸透粗布衣,她鬓发散乱,凌乱糊在脸侧。

      深恨玉扶练,少女咬唇抑制疼痛,眼珠瞪得都要突出,明明白白告诉玉扶练,她不会吃下象征凌虐与屈辱的、兄长血肉制成的菜。

      幕景外,谢言琅说不清为什么他在看,但他心知,少女吃或不吃,从来不取决于她。

      可玉扶练竟撤走了碗,凭空变出一个小包袱。

      满满一包袱的金玉首饰,匠人用心制成的珍品,饶是在国库内,也算得上价值连城。它们都曾由少女佩戴,随她抽打玉扶练的动作而摇晃,如今归了玉扶练所有。

      玉扶练将它们,一样一样插在少女发上,步摇发钗珠花插了满头。

      没任何间隔,她抬起手,一记凶狠耳光扇在少女脸上,少女脸歪到一侧,细嫩的脸蛋登时高高肿起,红得煞人。

      玉器摔落在地,盛放的花朵摔成落花,凋零在草地,珠子四散滚远。

      能驭法器为己所用,玉扶练已绝非软弱可欺的凡人,连耳光的力道也极重,混在金玉纱绢落花中的,是少女每一颗含血的牙齿。

      见少女牙掉光,玉扶练方觉疏忽,转了身去料理少年的牙。

      少年的牙拔完丢了,又轮到少女,玉扶练端起碗,把满碗的肉片和汤径直灌进少女嘴里。少女不喝,流出的红汤正流到她双足伤口处,又痛又辣,烫到她失声痛叫。

      啧了两声,玉扶练无辜地嘟起嘴,在对少女说话。谢言琅浅读唇语。

      她像在说,谁叫你不喝,不喝你的脚就得喝,何苦呢。

      按玉扶练那锅的分量,少说要装十几碗,正当谢言琅思虑时,玉扶练已重盛了满碗,改换勺子,塞肉片给少女吃。

      有牙关阻挡,她打掉牙,便再没牙关了。

      被辣的和崩溃的泪水,混着鼻涕,在少女肿得鼓起的面庞肆意奔涌,高贵的公主丑态百出,已然沦为玉扶练取乐的工具。

      对玉扶练的此番施虐,局外人谢言琅自认无权评判——万事皆有果,若非这对兄妹作孽在先,催动玉扶练的恶念滋长,也就没有她后来滥杀的一系列作为。

      同是公主,一个前去异国和亲,一个在宫中娇养,一个卑微受辱,一个自傲欺人,外加兄长做帮凶,境遇对比,玉扶练之恨怕是早早埋下。

      直到少女嘴里被塞满食物,再也塞不下,玉扶练方才停手。

      她俯视他们,如掌控者俯视蝼蚁,又如她屠杀天颍宗时的轻慢。须臾,她拎起那口大锅倾倒,大半锅滚烫的红油,浇遍被削成人彘的少年。

      剥皮剩的血肉之红,和多辣煮成的菜肴之红,两种红色相融,玉扶练观赏着,吹出口哨。

      狂风裹挟竹叶猎猎而下,日出将近的竹林,黑压压一片鸦群,朝着地面猛地俯冲,鸦毛绒羽四处飞舞。

      而玉扶练站在这中间,鬓发衣角如往常柔顺平整,半点不曾乱过。

      望去,谢言琅看到了一种,不该属于玉扶练的情绪。

      慈悲。满手鲜血之后,对她造成的恶果垂泪,心生怜惜,她有多伤感,内心就有多痛快。

      鸦群啄食少女和少女的身体,从残缺的血肉之躯,到只留头颅的骨架。

      脖颈处最后一块肉啄光时,骨架上缓慢生出新肉来,鸦群便在旁站立静候,等两人的肉长完整,它们才开始下口。

      车夫正驾了车走,无止尽的循环往复,被留在竹林里。

      “谢言琅,吾再问你。”见谢言琅仍在游离,老者又问他,“汝可惧玉扶练?”

      “无惧。”谢言琅的回答永不改变。

      幕景淡去,老者默念法诀,一面铜镜立在谢言琅身前,镜面隐有微光,偏照不出影子。

      虽有意见相左,但谢言琅诛邪魔之心铿然,老者看得出,法器已认可了这个后辈。

      向镜中注入神力,老者淡淡道:“如此,吾便助汝。”

      *

      踏入铜镜,谢言琅从沉眠中醒来时,浑身疲累得厉害,眼皮沉到几次没睁开。

      他无力去看,只听到周围人悲痛的哭声戛然而止。

      “护驾!护驾!”尖细男声高喊。

      又是一阵脚步声。

      既是回溯时纪,那必然会到玉扶练尚未作恶之时,谢言琅运用最基础的吐纳呼吸法,调理这具虚弱至极身体,以求攒些力气,睁眼说话。

      众人哭,像是原身刚离世,“护驾”,想必他此时身在宫中,是与皇帝血脉相连的至亲,不然皇帝未必会来。

      谢言琅睁开眼,带刀侍卫的刀正对准他,毕竟死而复生这事太过离奇,他被怀疑是邪祟夺舍,也并非没可能。

      吐纳间,原身的记忆流进谢言琅的意识中。

      原身名唤谢靖言,钦月国当今皇帝的五皇子,由最受宠的荣妃所生,因先天缺失一魂一魄,自幼体弱多病,缠绵病榻。

      要先打消众人的疑虑,谢言琅手肘撑着床面,没坐得起来,只能拱手行礼:“父皇,母妃。”

      “阿言,我的阿言……”荣妃胡乱抹了抹面上泪水,急切地要冲向床边,被身侧的高大男子拦住。

      “丹若!”皇帝谢济琮将林丹若护在身后。

      刚经丧子之痛,儿子竟转醒,谢济琮忍耐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躺着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他更怕他被妖孽夺舍,为祸人间。

      仅唤荣妃名字,一众皇子公主便知来自父皇的警告,讷讷不敢上前。

      据说人在初被夺舍时,魂体被迫抽离前,会有片刻的混沌,只有最亲近的人能唤醒。对视一眼,不管父皇会怎样动怒,兄妹二人大声喊:

      “兄长!”

      “五哥哥!”

      听出是喊他,谢言琅抬起头去寻声源,一时愣住。

      哭得眼睛通红,满面悲色的,在唤他的弟弟和妹妹,赫然是他透过幕景所见的那少年少女。

      观玉扶练被欺凌时,谢言琅想过,他可以先放她报了仇,再除掉她,也算各得其所。

      可当前,这事态倒有些棘手,只因他占了他们兄长的身份。

      不,谢言琅不受控制地回想,玉扶练屠他宗门的那日,无需“仿佛”,它就在昨天。

      待问清玉扶练的住处,他今晚便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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