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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丝带 ...

  •   褚云趴在栏杆上,看远处的高楼,高楼上的灯彩,灯彩照亮的路,和路上往来的人。
      人流交织,又匆匆而过。

      那他们呢?
      现在只算是过客吗?只是一直共享着一片天地,现在又冒失碰上的旅人。

      照老人的话来说,他们有缘。
      但是这场不尴不尬的哑戏也只能算是旧雨重逢,甚至说是不期而遇也不太单纯。

      那他们又不算有缘。

      缘分这东西太难碰着,碰着了又太难抓着,像等金丝带飘至你面前,手明明早已准备好,左飘右摆,还是接不住。

      所以他从前不信缘。
      但是他进了四处奔走的医疗队,去了那许多的地方,了解的不了解的,听过的没听过的,直到兜兜转转又落脚回家,方又垂着脑袋拍拍自己:“说好了不信的。”

      直到几年前褚怡给了他一个符,说是帮妹妹拜文殊菩萨顺便给他讨的。说这东西管缘,那就是一切能保。保命,保财,保姻缘。
      他说他不信这些,但是褚怡跟着他让他带着,那就只能带着了。
      挂在手机上,其实一个大男人带这么个东西挺别扭的,但他有妈做挡箭牌:我妈让我带的。
      所以当他又糊里糊涂过了四年的时候,他嫌妈妈求的不管用,自己去重新求一个也有了说法。他跟褚怡说:“你这不保,我昨天做梦撞到头了,没撞到人。”

      等糊里糊涂又过了四年,手机上挂着的两个符都快掉了彩,等他恍恍惚惚站起了身,手里的方向盘难得有了目的,等目光懵懵懂懂着终于撞到了人,思绪随风散得没了尽头,他好像还是要对缘说,谢谢。
      信与不信,博的还是那点可怜的希望。
      那他就信吧。

      他大可以直接冲上去把人死死抱住,让头埋到人家颈间,掐下大腿挤出一滴眼泪,哑着声求他,说我想你。
      大不了大家都翻脸不认人,被人一巴掌扇到地上,或者一脚踢到墙上,大不了所有人都来围观,再录个视频发到网上,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一人一滴口水,一人一个眼神,他就能再死一遍。
      然后像刚从□□里逃出来重见天日的落水狗,把脑袋后面留的小辫子一剪,换件衣服,就要从头改过,重新做人。
      他能正当地把所有关于过往的信息都一键删除,光明正大地给自己一个彻底的理由把悲伤和不幸都变成忧愤和人为,能对着镜子直视自己,呵出一口白气,看水汽模糊了脸,再一把抹去,画面就愈加清晰。

      他能一字一顿地告诉自己:“这次是真的算了。”

      镜面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滑下,反正不是他流的泪。
      那些要被永久封尘在心底的东西,他将打死不再承认。

      但这个人是喻苍。
      所以他的演练只能一遍遍描摹该有的小心翼翼,什么样的神情才是最正常,什么样的话才能引出下一句。

      因为这个人是喻苍。
      所以不想相觑无声,所以希望能再不露声色地占着他身边的某个位置,多一分一秒也好,角落也好,哪怕心如擂鼓也无所谓,因为这个人是喻苍。

      是太过在意,所以咬下的每一个字、表现的每个动作都必须慎重。
      让一个八年里逐渐习惯不善言辞的人重新做起心理戏还是难,他并非没有细想可能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正是因为什么都想了,真正临场的时候才会那么手足无措——人完美想象出的未来细节往往都不会发生——他把不可能发生的什么都想了。

      因为那个人光是站在那,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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