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莫眜

1、晴天

　　「阳光是晴天最美的烟火，偶有风过，流年不惑。」

　　灼热的烈阳倾倒在校园里，新生都一窝蜂往教学楼里头涌。

　　人声嘈杂中，一胖子穿梭过人群准备冲刺。
　　他看准了方向，一大跨步跳上台阶，然后——迎面撞上了走廊另一边的人！

　　他两脚一绊，不受控制地一个前扑，两手正好扑在那人的背上。

　　他暗道：完！
　　要死不死，这人也没站稳，踉跄着被他推着向前跑了两步，“哐”的一声，又稳稳立住。

　　他急着抬头，嘴里机关枪一样吐着“对不起对不起”，却见前面戴白色鸭舌帽的男生被他推得一头撞上再前面的男生，帽檐死死抵着那人的后脖……

　　于是，前面男生的道歉声渐渐盖过了他的道歉声，他呆在原地，鞋子里的脚趾在无脑乱勾。

　　再看再前面的男生，怎么也戴了个黑色鸭舌帽？他不会也撞着人了……

　　还好，他站得稳，他没有。
　　那人只是简单回了个头，一声不吭，又继续往前走。

　　“呼——”白胖子和白帽子同时松了口气。

　　刚松完，胖子再次一个劲地道起歉。
　　他又急又尬，热出了汗，汗津津的手无处安放，只得讨好似的去抓白帽子的手：“你刚刚手是不是打这铁栏杆上了？没事吧？真的不好意思……”
　　白帽子忙说：“哎，没事没事。”
　　他心虚地抬头看白帽子，这人把帽檐压得很低，帽檐旁的塑料装饰还很有个性地戳出来一个勾，男生只留了一个尬笑着的下半张脸和眼给他看。

　　你说这怎么办！他竟然撞了个帅哥！还是声音好听的帅哥！

　　又一番道歉，嗓门大得盖过了白帽子的推脱。他换了口气，还想跟帅哥套套近乎，转眼却见白帽子已经单肩背着书包，混在人群里一溜烟跑上了楼。

　　他嘘嘘再叹气，就听见一旁女生乐呵呵地指着自己这谈论：“看见了吗？”
　　“看着了。”
　　“怎么样？”
　　“帅！”
　　“对吧！”

　　……反正肯定不是在说他。

　　教室是最直接的分岔路口，大家都得归到不同的家。

　　白帽子一口气上了四楼，没找到自己家。

　　“不应该啊。”
　　刚刚路上遇到几个同为提前录取火箭班的熟人，都说自己班在四楼。
　　“16、15、14、13……”他重新一个个数过去——
　　就是没有12班！

　　他确信自己在校门口看分班的时候看仔细了，也不会记错……
　　这还是他找了半天才发现的高一笃行楼。

　　他抱起手臂，靠在墙角落瘪瘪嘴，活动着青起一块的左手腕，觉得今日诸事不顺。
　　没法，他再往三楼找去。

　　“8、9、10……”再一路数过去，终于，他在厕所和楼梯旁边找到了自己家。
　　……

　　白帽子摘了帽子揣进书包，露出一头被压得乱糟糟的黑发，随手抓了抓整理，然后更乱了。

　　他抬头看了眼班牌，深吸一口气，抵着门框，向教室里缓缓探去脑袋。
　　像个小贼。
　　教室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他茫然地想找个认识的人认认班，这时候却突然脸盲，感觉这些人长得都一样。

　　“嘿！”身后突然有个人极重地拍了下他的包。
　　他一个不防，倏忽把脑袋抽回来，又“哐”的一下，头不偏不倚撞在了钢铁门框上。

　　“我t……”他立马抱住头蹲下，疼得嘴角嘶嘶吸着凉气。
　　面前的女生忙跟着俯身，还是忍不住笑：“没事吧？在这干嘛呢褚云？”

　　褚云无泪地抬头：“你才干嘛啊？吓我。”
　　“你在班门口当小偷呢？不进去干嘛！”

　　他慢悠悠站起来，再看了眼12班班牌，又往班里面看。
　　“欧歌，这是咱火箭班吗？”

　　“对啊。”
　　“那为什么都是火箭班，就我们班单独跟普通班一层楼，还寒酸地排在厕所门口？”
　　“谁知道呢，可能我们班是火箭班里的普通班吧。”欧歌两手一摊，又问，“你爸妈今天来了吧？”
　　“我爸在帮我搞宿舍，让我先来认认班。”

　　“噗嗤！”欧歌听到这没绷住，毫不掩饰地嘲笑他，“你还真住宿啊！青凌群里都说了这里是猪圈……谁开学前信誓旦旦说这次打死不住校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提到住宿，褚云脸上爬满了黑线。
　　早在开学前一个月，就有活雷锋扒完了高中的生活环境。
　　一个词形容教室：监狱。里头白墙灰瓦，走廊侧的窗户底檐比人还高，外面漆红的砖掉了半墙。
　　一个词形容宿舍，那就是猪圈了。地板墙壁劣迹斑斑，床是00年代的上下铺，四张床，最多可八人一间，标配一个豪华小号淋浴头，让住宿生欢享晚间30分钟抢浴时光。

　　青凌人吐槽了三年青凌私立中学的住宿条件，没想到刚出校门就成了想旧窝的小鸟。

　　为此，有人专门为竹稚中学立了宣传语：欢迎来竹稚中学上没有门的厕所。

　　当时褚云沉着脸看完，当即一拍大腿，拿老年机给妈打了电话：“我高中不住宿了！”

　　结果就是——
　　“我爸妈没时间接送，老家离这远，爷爷奶奶要在老家管妹妹上学，没人管我。”褚云简直生无可恋。
　　欧歌还是绷不住地笑：“你家里这么多钱，你爸妈怎么不在旁边租个房子，都高中了，自己走过来一点点路。”
　　“……他们不肯啊，说怕我这个一看就没力气的被拐了。我爸死认住宿最好，觉得走读路上浪费时间。”

　　“你是真少爷啊！你妈妈太宝贵你了，暑假里让你出来玩都不让。”欧歌调侃他，笑得脸都胀红了。

　　褚云心道，他妈要是真这么宝贵他就好了。
　　他亲爱的爸爸百忙之中得以抽空来帮他搬宿舍，他早就谢过天地了。

　　认好班，又简单聊了几句，褚云才知道老师十一点才来准备报道，而现在才十点半。
　　随便找了个空位放了书包，他准备去宿舍找爸爸。
　　所以……宿舍在哪？

　　欧歌无语扶额，指了指不远处的楼：“那。”
　　褚云笑嘻嘻地谢过她，就匆匆跑下了楼。

　　又回到了刚开学就连环撞的地方。
　　褚云辨别着眼前三条路，往旁看去，却直接看到了他爸。
　　“老爸！”他喊着，老早忘了前不久撞到人的惨痛，径直跑向他的老父亲。

　　许标笑着搭上儿子的肩：“教室在几楼？找到了吗？”
　　褚云带着他往教学楼走，说：“找到了，三楼，五个火箭班，就我们班在三楼，厕所旁边，但是离食堂近。我跟你说，我刚来，就在这！就跟人撞翻了。”
　　他总习惯就着这一点点时间，把所有在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爸听，好像以后就没时间了一样。

　　许标上下打量他，问：“撞到人了？有事吗？撞到哪了？”
　　“没事，就碰了下。”

　　许标“哦”了一声，就立马看了眼表，拍了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高中好好加油，跟同学处好关系，你回班吧，爸爸回濮院了。”

　　褚云笑上一僵，一口长气憋着话，最后只舒舒吐出几个字：“这么早啊？”
　　许标还在看表，看完了再看看儿子，看了儿子又看教学楼，才说：“这不最近准备开业了吗？下半年要忙了，你自己好好学习，回家了也别给爷爷奶奶添麻烦。哦对了，你们那个物理老师，是你叔叔以前老师。”
　　褚云提了提嘴角，对他爸笑笑：“行，知道了，那你走吧，拜拜。”

　　许标颇有些满意地朝儿子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儿子从来不需要他们过多操心，成绩样貌都拿得出手，从小到大如此，他深知。
　　所以他随口“嗯”了一声，手从褚云肩上抽回来，就大步往走廊门口走去，没再回头。

　　褚云目送他离开，提起的嘴角还僵在那里，他随意摸了摸肩，放下嘴角，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改了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