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夫君，他来了》浅月簪花

75、进古镇

　　崔崔记得，那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若论这事，还需从百年前老大一剑斩下鬼祖的头颅说起。

　　彼时，鬼祖头颅被斩，元神震碎。危急关头，那头颅携着最后一点神识残片逃窜至人间，东躲西藏，自此没了踪迹。直到十八年前，鬼祖也不知是因何缘故，竟外泄了元神之力，连带冥界都显出异象——背阴山腹地在那一日黑气始终翻涌不息。

　　老大由此探得鬼祖之气息，便来到人间，来的正是这座香云山。山上后来发生何事，老大并未细说，只知那日鬼祖已被一玄门中人用术法重创，可能形神俱毁。因为在当时，老大又探过，鬼祖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重创鬼祖的玄门高人，即是小娘娘的爹，可惜当日他们一家三口……那场车祸……想来老大对当年的事还一直瞒着小娘娘在。

　　崔崔正唏嘘感叹，忽见前方灵光已散，忙凑上前，问道：“老大，探得怎样？”

　　北冥长渊眉头更深锁了几分，略一沉吟，“里面地下一处，阴煞之气甚重。”

　　崔崔闻言，惊得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间别墅，立即戒备起来，“这不是凡人的居所吗？鬼祖当真就藏在其中？”

　　“眼下不在，但较为棘手的情况发生了，有人在供养鬼祖。”

　　如此推算，鬼祖这些年了无气息和异动，并不是因着形神俱毁，而是他悄然借了凡人之力，更有可能，他早已为自己寻得一合适躯壳，隐匿在了凡人之身，若是如此……

　　“那可如何是好？此事涉及凡人，我们今后行事……”势必会受到掣肘，崔崔面露愁色，单单一个万年以前的鬼祖现世已是很难应对了，现在又搅和进凡人，依冥律……

　　是啊，冥律三千零一条，首当其冲便是“不涉凡人事，不干凡人命”，冥律不可违。

　　思及此，北冥长远眸色转沉，“目下，鬼祖阎戚着急想修补好元神，而其修的是修罗道，欲补元神，必先噬魂……”如不尽早遏止，恐还会有更多的人无辜枉死。

　　他遂想起，“上次所查之事，可有结果？”

　　这下崔崔犯难了，他转了两下眼珠，稍显迟疑道：“尚未完全盘查完，但据目前所悉，属青漓殿所辖之西南地界数目出入偏差较大，可青漓殿主一向对老大你尊崇备至，忠心不已，想来是不会做出……这、这其中或许……”

　　北冥长渊抬手，打断了崔崔接下来的求情之语，“西南地界？嗯，吾命青芷为一方殿主，其所辖出了纰漏，无论有否隐情，总归是她之责，吾之失，即刻召她回冥府。”

　　“是！”崔崔拱手领命。

　　这探也探完了，约摸该回去了，可崔崔等了又等，仍不见老大有所动作，于是提醒道：“还……有事？”

　　此时，银色的月辉洒在那缎黑如绸的墨发上，犹如照见了一捧流动的清泉，北冥长渊思绪有些飘散，这里是香云山，十八年前，他的小妻子还是一五岁的稚童，他就那么将她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臂弯，那时她……一张小脸惨白，却也实在玉雪可爱……

　　“吾去个地方，你先回。”

　　“啊？老大你要去哪儿？”崔崔刚问完就想明白了，这里是澄江市，老大除了去找小娘娘还能去哪儿，“不是……”好吧，放眼整座山顶，哪还有他老大的一片衣角在？

　　……

　　以往来，都是一盏小夜灯幽幽地亮着，那是她在等他。但现在，眼前这一片漆黑……北冥长渊不禁微蹙起眉，夫人不在？

　　他意念稍动，瞬即房间一室明亮，可依旧没看到人。他略感怅然若失，准备探一下他的小妻子会在哪里，视线却轻易捕捉到了床头矮柜上那竖着的一张白纸，上面字迹硕大、线条粗黑，大概想看不到都困难。

　　纸上写着“夫君，我和夏至、迟队他们出门一趟，不会耽搁太久，勿要担心，我保证下周一晚上之前一定回！”，落款处画了个红色的笑脸，扬起的嘴角上还吹出个粉色的爱心泡泡。

　　北冥长渊见此，先是皱眉，接着唇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浅浅笑意，他忽然想看，他的小妻子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何种有趣模样？

　　于是修长指尖轻触上那些字迹，很快就有点点荧光泛出，他一挥墨袖，满室的光点骤起，稍瞬，便汇成了仿佛投影一般的动态画面——

　　尹未央趴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只马克笔，也不知在苦恼什么，眉心都快拧成个川字了，嘴上还念念有词：“称呼该怎么写？写名字？北冥长渊，好像笔画太多了，是不是太生分了？嗯，不好不好……”

　　“那写……老公？”女人瞬间觉得脸热不已，忙用手在脸颊边扑腾地扇着，又疑道：“万一他看不懂，还以为我说他是很老的公公……不行不行！”

　　没一会儿，床边就多出了好几个揉作一团的废纸稿。

　　“还是夫君好啦，夫君，我和夏至……”接下来书写就顺了，写完要说的话，女人尤嫌不够，又添了个笑脸和爱心泡泡，心满意足之后，还对着纸张亲了一下，才肯将纸端端正正地摆好在床头。

　　看到这，北冥长渊忍不住抬手，轻抚上那虚影的额发，温和一笑，还好当初……

　　那时明知不可为，明知在触犯冥律，明知……后果不可测，他还是选择……

　　＊＊＊

　　吉普车晃晃荡荡又行驶了一上午，仍在不知名的山野间穿梭。

　　“导航显示，沿着这条路继续开，只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山的后面就是我们要找的扶岚古镇了。”迟则峰说这话，是想鼓舞大家的士气，毕竟胜利在望了。

　　一旁谢辞听到后，懒懒地掀开眼皮，的确是看到了前方有一座大山，可就这一打眼，他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坐直起身体，神色紧张道：“那山后面……那黑气缭绕的……”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刚睡醒，看花了眼，于是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瞧，那山后面，黑气浓得都快将这一方天色给侵染黑了。

　　尹未央当然也看到了，她觉得很不安，因为除了能看到那些云山雾罩似的黑气外，随着车子慢慢行进，愈是靠近那座山，确切说愈是离古镇近了，她竟感到胸腔处沉闷不已，甚至一阵一阵在抽紧。

　　“什么黑气？你是说天气吧？确实哦，刚出发那会儿，还以为今天是个大晴天，现在我看看……正午十二点刚过，可这天阴沉的，倒像是到了晚上一样，你说是吧，未央？”

　　夏至没听到预期该有的回应，偏头一看，吓了一跳，“未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尹未央摆摆手，“我没事，就是突然心里很难受，有一种莫名很悲伤的感觉。”

　　“啊？是不是累着了？”夏至忙从包里抽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要不喝点水试试？”

　　尹未央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好像勉强压下了胸腔处的沉闷之感，“刚刚那种悲伤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我的，是……我也说不上来。”

　　谢辞闻言，神情变得凝重，“此去扶岚镇，估计不会太平喏！”

　　车子又开了半个小时，还算顺利地越过了那座大山。

　　下山后，道路变得平缓，路的两旁，露出了大片的农田和几间零星分布的低矮平房。可定睛细看，就会发现，农田并无作物，枯败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几间平房犹如蛰伏在杂草丛中的鬼怪，正用黑洞洞的眼窟紧紧地盯着他们看。

　　见此情形，车上的四人不免都神经绷紧起来。

　　再看正前方，是浓浓的大雾，雾气笼罩住一切，本该出现的古镇想必就隐在了那浓雾里。车子继续往前开，前面路边显出了一块石牌，由于能见度太低，尚看不清上面的刻字。

　　迟则峰却一眼辨出，那石牌就是失踪的大学生传给家里的那张风景照中曾出现过的石牌，“古镇应该就要到了。”

　　恰在此时，前面的路中央，突然走出一位少女，少女着碧色长裙，侧着身子，十分僵硬地站在那里，由于被披散着的长发遮挡，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直挺挺地伸手，像是在拦车。

　　但少女出现得太突然了，车子根本避让不及，伴随着车上人的惊恐尖叫和“砰”的一声后，那少女径直被撞飞，只见她碧色的长裙在车窗上掠过……

　　迟则峰猛地刹住车，大口喘气：“是不是……撞人了？”

　　他忙慌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去查看。旁边的谢辞一把拉住了他，“别去，并不是人。”

　　“……”迟则峰震惊地张大了嘴，有些惊魂未定，“那现在，我们……”

　　“继续开，先进镇子。”谢辞冷静道。

　　后排夏至被吓得不轻，她面色发白，双手紧紧抱着尹未央的胳膊，尝试在做深呼吸。

　　而尹未央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那个碧色长裙少女的出现，她的胸口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紧。

　　迟则峰重新发动车子，结果往前一看，顿时傻眼了，刚才明明就一条路直通古镇的，现在变成了左右分开的两条叉路，再一看导航，好嘛，手机屏幕……一片空白。

　　他无奈地看向谢辞，“嗯？”

　　“额……只能试了，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