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透子的二三事》一片云尘

4、安室（降谷）梦

　　一个普通到平凡的普通人。

　　大概是获得了中彩票一样的几率拥有一个优秀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男朋友。

　　我拎着包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开始发呆。

　　信号灯还是红的，一辆辆车子在面前驶过，带着扭曲的热气。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着电话的，聊着天的，欢声笑语的，还有蝉鸣，像是奏响一场哀乐一样，周而复始的叫着。

　　灰色的世界。

　　是属于我的平凡的NPC的世界。不是有这种说法吗？那种属于漫画中的NPC，只要凸显出主角，其他人的脸、身型或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画个大致的轮廓作为背景板就好。

　　我就是其中之一，脸上写着A或B或C，穿着热到发闷的职业装，为了那些脱不下来的脸面而必须忍受着黏糊糊的汗意。

　　信号灯变绿了。

　　背着包机械的走动了起来，就像流水中的一片树叶，总是被生活推着前进。什么时候打个转或是被搁浅在石头缝中，然后逐渐枯萎、腐烂。

　　能够自由游动的是那些鱼，和我无关。

　　不想去。

　　下班了是去约会的。很难想象，那么一个优秀的男朋友是一家咖啡店的店员，啊对，兼职那位非常优秀的毛利小五郎的弟子。能成为这么厉害的侦探的弟子也是必然的吧，毕竟那个人就是这么优秀。

　　外貌好，金色的头发，健康麦色皮肤，不变的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样，和我这种久经风雨的社畜完全不一样。永远都是绽放着翠绿叶子的嫩芽，而我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长有暗黄色的叶斑或者枯叶了。

　　性格好，无论是面对谁都是笑眯眯和蔼的样子，很讲礼貌，不会因为对方不小心的犯错而生气，而是会反过来理解对方。无论是对小孩还是老人都很有耐心，就像是冬天的太阳，感觉很暖和却不会刺眼。

　　行动力强，观察细致，上次不小心丢失的钱包就是他找回来的，里面还有证件和家里的钥匙，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成功找回来了。像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的话会很有安全感。

　　但是，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我的男朋友呢？

　　自卑。

　　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如此，对自己的不自信，对自己长相的不自信，对自己的能力的不自信。

　　【啊！你竟然是安室先生的女朋友！】

　　来自他人吃惊的表情。

　　还有一些来自女性的闲话。

　　有点害怕和他站在一起又期待看见对方的笑容。像是沾满腐烂枯叶的水底照射进来的一丝阳光，连微小的黑暗都能被驱散。

　　有吸猫那么一说，果然想去看男朋友的心情就像去猫咖一样，同样是咖啡厅，只不过售卖的物品不同。想要吸男朋友。

　　很疲惫，却又亢奋，紧张又害怕。像是准备了很久考试的人终于走上考场等待最后的考验。
　　已经能看见咖啡店的店牌了，我握紧包带，迈动有些发酸的脚步走了过去。今天的天并不是很热，我却已经出了汗。大概是太阳有些大吧。

　　“叮铃”作为一家老店铺，门扉上装着迎客的铃铛，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把手的瞬间，门从内侧被人推开了。撞入眼帘的是一头灿烂的金发，咖啡和糕点的香气钻入鼻尖，带着放松人心悠扬的音乐。

　　“欢迎光临……啊！是你呀。”爽朗的男声从礼貌的客套转为带着亲昵的称呼，尾音上扬，像是猫尾巴扫过心尖。

　　“安室……先生。”我缩着脖子，指尖扣着包带，忍不住去看对方温柔的笑容。就是这样的脸，总会让人不自觉想要多看两眼。

　　“不用那么客气。”带着奶油香气的大手落在我的头顶，在我发顶轻轻拂过，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快进来吧，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我买单吧！”知道对方身为一名咖啡店的服务生，薪酬并不会很高，而私家侦探的活又不是那么容易接。要维持生活就不能胡乱花销，明明还要养着一辆高价的豪车……

　　“没关系的，让我尽一点男朋友的责任吧，可不能让来看男朋友的女朋友伤心啊。”总是这样的体贴入微，所以才会让人难舍难分。会怀疑自己做得够不够好，能不能配得上这样优秀的人。
　　今天的人并不多，我选择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坐下，静静欣赏着对方在吧台后准备咖啡和食物的动作。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所以没有再选择咖啡，而是一杯简单的苏打水，再加一份招牌三明治。安室先生的动作总是那么潇洒好看。金色的碎发随着动作飘荡在额前，双手的衣袖被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刚刚好的肌肉，很可靠。记得曾经一次拎包被人在街道上抢劫，就是安室先生拦下了劫匪最后将包还给了自己。

　　那时候还是刚认识安室先生不久。说起来之前几天一直很倒霉，莫名遇到参加城市大逃杀的地下乐手，还有外国不良混混持着假枪进行什么可疑的交易，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了。就像当年去医院体检的时候被误诊躲进厕所差点要写遗书时结果发现马桶盖上的炸弹一样。

　　“请用。”麦色的手进入视野，我仰起头，对上了来自对方的笑容，心情也好了起来。今天没有那些嚼耳根的人，也没有令人尴尬的窃窃私语，一切都似乎那么顺利。

　　“谢谢。”我双手合十，小声叨念了两声，“我开动了。”然后用餐纸包着三明治大大咬上了一口。蔬菜的脆嫩，面包的柔和，火腿的力量，还有特别加上的鸡蛋，融合着酱料刺激着味蕾，“好吃！”我脱口而出。

　　“喜欢就好。”安室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下了，他带着笑意看着我，座位在我的正前方，可以看见对方泛着光的紫灰色眸子，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心哦，酱汁沾到嘴角了。”嘴角被人用纸巾轻轻擦拭，大脑一下子宕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还是老样子，真可爱。”对方再次笑出了气音，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反而带着十足的宠溺。

　　“也不是都是这样。”我晃了晃头，决定要从对方的糖衣炮弹中脱离，今天本来就是下定决心，想要来……

　　分手的。

　　“我有话想和安室先生说。”我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低下头，视线盯着那杯冒着泡泡的苏打水，看着从杯底上升然后又在水面破裂的泡泡，仿佛就预示着是我和安室之间的感情。

　　“三明治不好吃吗？”对方只是静静看着我，他依旧是那种让人很舒服的表情，在说话时会注视着你，声音不大，身体前倾，就像是在说我在听着你说话一样。

　　“很好吃，安室先生……”

　　“叫我透就好了，不是说过了吗？”对方打断我的话，俏皮的朝我眨了下眼睛。

　　“透……透君，透君的手艺一直很好。”

　　“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时间陪你出来？这点是我的不对，一定要向你道歉，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对方诚恳的态度让我说不出话来，我怔怔看着对方，那双眼睛里的光亮让我不禁挪开了视线。

　　“是……我的问题。”我双手绞着纸巾，原本用来擦手的纸巾上面沾染了一些面包屑的同时已经变得皱巴巴了。

　　“因为……透君太优秀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你才不普通。”对方坚定的语气让我抬起了头，注视着他仿佛有一股力量促使着我挺直腰背。

　　“你很坚强，无论是什么困难总会咬牙客服。而且一直以来谢谢你一直支持着我，才能让我顺利坚持到现在。”

　　“并不是这样……”我蠕动着嘴唇，“我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而已，遇到问题也会抱怨，不论是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没有那么丰富多彩，有时候甚至是一团糟。没有远大的志向，没有突出的才能，没有出色的容貌……而透君，长得好、能力强、性格又好，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透君啊！”我的声音愈发响亮起来，就像是将心底的淤泥狠狠一挖，解刨开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我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一定会认为很恶劣吧，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所以才会一直是男友绝缘体，没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安室先生也会很快离开吧。

　　只留下我一个人就好。

　　就像一句话一样，燕雀安能与鸿鹄比较。我只要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中大鹏展翅的白鸟就好了。欣赏就好了，太过靠近会伤害彼此。

　　“我不认同。”头上被覆盖了一只大手，我知道是对方的手。

　　“你在认真的时候是闪闪发光的啊。那时候脸上的笑容是最珍贵的宝石。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和你一样，我也是普通人。我有时候也羡慕你。”对方的声音很淡，像是夹杂了些什么，但他的手依旧在揉着我的发丝，我没有抬头。

　　“你很优秀。请不要否认这一点。而且，我可能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好哦。”后一句话的语气飘忽不定，像是平静的湖面，你却不知在湖面下是否暗藏着骇人的危机。

　　“透君一直是我的风向标啊！”我抓住对方的手腕，轻松的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拿下，带着着急的语气否认对方的话语，“不要否认自己，透君。”

　　“现在你的感受和我一样。”对上了对方的眼眸之中，里面充斥着认真，“不要否认自己。你是神明送给我的礼物。”

　　“……这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腾地一下热意爬满了我的脸颊，我支支吾吾乱瞟着，却又被对方脸上的笑容吸引了过去。

　　无论在哪里，他总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再等一会儿会儿，马上就会结束了。”不知何时变成了他托住了我的手，他将手递到嘴边，轻轻轻吻了我的无名指，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结束？”

　　“是啊，我的班次马上到点了，要不要一起去逛一会儿？”对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回想着刚刚对方好像并非完全是这个意思，但是不要紧，之前的担心在对方的安慰下似乎变成了没有必要的杞人忧天，来自男友的鼓励让人重新振作了起来。

　　果然，安室透就是充满着魔力。

　　“好，我等你。”我乖巧的看着对方收到了来自对方满意的答复。

　　“看，这也是你的优点。”耳边凌乱的发丝被人几下打理好，一点都没有来自罪魁祸首犯罪的痕迹。

　　“唔？”我叼着习惯看着起身的人。

　　“谢谢你总是看着和支持我。”

　　“因为我喜欢透君啊。”很喜欢很喜欢。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