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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藏玉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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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山庄位于北州清鸣水涧,坐落于瀑布之上,隐匿于梅林之中,其依据第一代庄主“藏锋奉玉”的箴言取下庄名,立世三百余年,洞开庄门,接纳大陆所有求学之士。
时值春寒,梅花灼艳,于枝头瑟瑟颤颤,庄内的弟子却多不惧寒,薄衫轻衣恣意风流。
听闻,无极大陆近日谣言四起,藏玉山庄之内亦无法免俗,原是那九州四大家族之首的温家的嫡系少公子温云霁竟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少公子是凤州前些日子才声名鹊起的天才——温不执。
温家身为四大家族之首,自前朝建立以来威名远扬,地位远在藏玉山庄之上,经逢九州巨变,又招揽数万名灵士于麾下,称之为“灵界巨擘”也毫不夸张。
而那冒牌少公子温云霁从小养在温家,千娇万宠不足形容其一,常常和他那金贵身份相提并论的却是他离奇平庸的灵修天赋,几乎所有未能拥有温家绝顶修炼资源的灵士都在暗地里扼腕叹息诟病不已。
钟声悠远,绵长回荡,梅林间又是一片洋洋洒洒的落英,白如雪,红如血,交杂艳丽,被寒风吹得低低起舞回旋。
锦衣华服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去上早课,靴底碾过满地红白相间的花瓣,嬉笑阔论,语气昂扬:
“温不执十三岁执刃,十八岁成名,一手鸳鸯钩使得出神入化,折服半个九州,那温云霁如此废物,也不知被揭穿了身份后是何下场?”
“总归温家势大,养个吃闲饭的也不妨事,毕竟是四大家族之首,心里再气,明面上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倒也是。不过,没了温家少公子这重身份的庇佑,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万般的不好过。”
……
几乎没有人认为在温云霁被揭穿身份之后,温家还能待他如初,穿着灰衣的扫洒小童拄着扫帚偷听闲话,听得是津津有味,也是此时他忽然注意到了梅林尽头的山门处,多出了几道身影。
其中藏玉山庄的首席大师兄张月凡穿着墨水纹长袍,透露出一贯温文尔雅的气质,身后跟着几个山庄内的粗使奴仆,伴在一位青衫翩翩的身影旁侧。
只见那道青影长约七尺,影影绰绰,宛如国手丹青画上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梅林里吹起一阵冷风,将花瓣堆吹得四处零落悠悠曳曳,那青影便若隐若现于赤色梅瓣之间,惊艳极了。
扫洒小童心里惊疑,嘴上也忍不住“咦”了一声,暗道:藏玉山庄一贯不事权贵,不媚宵小,除了庄主的几位至交好友,极少热情接待外客,竟还有人物须得劳驾大师兄张月凡去接?
须臾间,张月凡领着那青影越走越近,洒扫小童才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可谓是“五分玲珑裁作骨,八分秋水凝为神”。那是一张顶顶绮秀的面孔,何为绮?——眉峰峻挺飞韵,眼波璨灿如星;何为秀?——唇色瑰丽足艳,白颊似荔晕胭。
扫洒小童呼吸都顿了半晌,眼看着男子朝自己走来,到跟前时却略一侧目,微笑的替他拂去身上的花瓣,才继续和张月凡一同往前走。
刹那,他闻到男子袖间袭来的芳香,淡淡的梅香混着檀香,十足蛊人心魂。
“温公子,庄里没有什么禁忌,你可随意走动,温家既将你送来,想也是盼着你能够长点本事,日后无论怎样都可保全自己。”藏玉山庄接纳天下之士,上至皇室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有心修学,都一视同仁,自然也不会因为温云霁少了重身份而轻之鄙之,张月凡如斯温和的说道。
扫洒小童骤惊,这世上能被张月凡客气称上一声温公子的,除了温家两位真假少公子还能有谁,只是不知今日来得是哪一位,风华如此出众……
温云霁莞尔一笑,未见半点得知自己是冒牌货后的颓靡,道:“劳烦月凡师兄给我安排一间单独的居舍,我家风哥哥不喜与人同住。”
张月凡便将目光挪至他身后的人,温云霁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银带,面上覆着流着水银似光泽的黑银面具,他的唇色极浅,像是常年居住在寒窟里自然缺少了几分红润。
再一定睛,张月凡才发现男人敛息之术臻至完美,如同一具被人操纵的傀儡,嗅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而那左手把住的浅蓝色冰剑也赫然昭示着他的身份——温家第一暗卫。
“外面谣言纷纷,皆道温公子你马上会变成温家的弃子,可见风君伴你左右,我看也未必,却不知温家作何打算?”
张月凡心说,温家第一暗卫着实出名,当年温家为给自己未来的少家主择侍,声势浩大,轰轰烈烈,费尽人脉和物力从九州选擢人才,万中挑八,八中取一,才有了这位人称“寒刃”的第一暗卫。
至于为何称之为寒刃,因其性至寒,出剑寒,那把名为“问心”的佩剑不知杀了多少人。
江湖上总有些能人,消息极为灵通,只要人还活着,就能打探出一二,不过这位第一暗卫仍是十分神秘,除了被人搜集到他是水灵高手以及佩剑叫问心的信息以外,再未被人捕获半点蛛丝马迹。
老实说,温云霁也不知道阿爹阿娘以及家中族老如何想的,今早出发的命令来得突然,他连包裹细软都未来得及收拾,便已经被赶到此。
再往前推一点,其实他连温不执的存在都不知道,温家人没有透半点口风给他,这些琐碎的信息还是他来藏玉山庄的路上从旁人口中听到的。
……可能是被弃了吧,温云霁也不太确定,自他出生在温家,糟糕的天赋一直令温家蒙羞,若被弃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有风决陪在左右,温云霁不愿将事情往最坏处想。
温云霁道:“虽不知家亲作何打算,但风哥哥自踏出温家禁地,就一直伴我左右,不可能再去伴着别人。”
听得温云霁说得如此笃然,张月凡反倒不禁为他捏了把汗,万一那真正的温家公子温不执也想要风决这把“寒刃”令温家把人召回去他该怎么办,只是这种事情真发生了也是束手无策,倒不如盼着温云霁点好。
于是,张月凡岔开了话题:“不妨住清光院罢,离天元院也不算远,一会儿我让人把清光院打扫一下,温公子你看如何?”
“如此,那就多谢月凡师兄了。”客随主便,温云霁自然遵从张月凡的安排。
言罢,张月凡继续领着温云霁朝清光院走去,窥听的扫洒小童方知来者正是那位天赋不济四肢不勤的狸猫少公子温云霁,一时连连咂舌,到底是温家的风水养人,连一个废物都能养得如此风采逼人,换做是那天才少主温不执从小养在温家,不知道温家会傲然到什么地步。
张月凡却似有所感,回过身看向扫洒小童,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并问:“你叫什么名字?”
扫洒小童受宠若惊,连答:“弟子殊之。”
张月凡颔了颔首,“以后你就负责服侍温公子。”
扫洒小童“啊”了一声,不太乐意,别扭的看向温云霁,正见温云霁也笑吟吟的看着他,突然涨红了脸。他低下头,不吭气,似是颇为犹豫,温云霁问了一句:
“你修的是火灵么?”
扫洒小童再次惊诧抬目,“温公子怎么知道?”
温云霁笑,“我也是火灵,只是天赋不济修得不太好。”继而,他转头对张月凡说,“听闻来藏玉山庄求学的学生因家境清寒常以勤工为交换,不可与家奴一并视之,我既无法提点他,让他到我这里甚是委屈,不如还是换个人来。”
的确,藏玉山庄弟子千计,十个有九个是不辞千里前来求学的普通灵士,扫洒小童不愿意,张月凡也勉强不了他,遂看了看温云霁,又看了看扫洒小童,长长叹了口气,道:“好,那就依温公子的罢。”
无由地,扫洒小童又莫名失落,眼睁睁看着张月凡同温云霁一起远去,拄着扫帚失魂杵在原地。
大抵因张月凡在此处停留得太久,赶着上早课的弟子们也情不自禁扭头朝两人的方向看来,温云霁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有人识得他,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探究的有之、艳羡的有之、不屑的有之……可谓是十分精彩。
张月凡扫了他们一圈,忍不住劝慰温云霁:“庄里鱼龙混杂,口舌是非繁多,这几日温公子最好是不要出门,避避风头,免得被流言中伤。”
温云霁似是极好的脾气,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无妨,寻常总是我看旁人的热闹,这遭轮到自己了,让别人看看也没什么。”
再说了,旁人能说什么,左不过叫他“废物”“冒牌货”,说得可都是大实话,他还能不让人说实话么?
只不过……
温云霁微笑道:“最近这几日我倒的确是不会出门了,还请月凡师兄遣两名杂役给我打理清光院,我要闭关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