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景前》白鹄09

5、第 5 章

　　温池鱼坐在湖心亭，湖中风光好，坐在这里赏景品茗是极雅之事，尤其对面还坐着一个容色绝绝的好颜色。

　　光是看着他端茶浅饮，透过茶盏里升腾起来的氤氲雾气，后面那张世上稀少的皮相，轻易夺了人的呼吸。

　　若是换作个寻常女子，此刻已然害羞得不敢言语。

　　但温池鱼不同，见过他清贵公子皮相下的狠毒无情，受了那一记夺命的碎骨掌，任何的少女心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想要再一决高下的比斗之心。

　　四周安静，听得山间鸟儿的鸣叫，鱼儿在水面的戏水声。

　　李大人中途有公事离身，只留下两人相对无言。

　　“温姑娘为何一看见我就面色一变，可是有何原因？”

　　一片安静中，商时青忽然开口，声音如冰如玉，温和干净。

　　温池鱼拿茶盏的手轻轻一晃，这人心思也忒是细致，她刚才的神情不过一晃而过，这也能察觉到，是个要小心应付的对手。

　　她抬眸，眼睛里已经换成了真诚，夹杂着一丝少女家的羞怯。

　　“二皇子，我刚才乍一看见你，还以为是看见了仙子下凡，身姿清越，不存世间的好容色，一下子讶异地说不出话来了。”

　　对，不存世间，我是要让你上西天的。温池鱼咬牙在心底默默补充。

　　她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言辞真切，仿佛是在细细说着少女心底话，让人拿捏不出真假。

　　商时青面不改色，显然对这一番直白的说辞无动于衷，八风不动地静静喝茶，等温池鱼絮絮叨叨地说完才礼貌回复一句。

　　“多谢温姑娘赞美。”

　　温池鱼抱回以一笑，说假话应该不会被雷劈吧。

　　“温姑娘年纪轻轻就当了温家镖局的当家人，可见实力不一般。”

　　商时青提起茶壶，往自己的杯盏里倒茶，杯盏里翠绿的茶叶上下起伏，随着清透的茶水轻轻晃动，茶香飘然亭间。

　　商时青动作优雅，举止赏心悦目的好看。对面的温池鱼是截然不同的画风，直接一口喝干，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气，干脆利落。

　　“我们镖局是看武力取胜。我武功最好，自然是由我领头。”

　　温池鱼眼眸微转，不动声色地打量商时青一眼。

　　“二皇子为何要跟着这趟镖一起走？走镖危险，这一路上京城也不知会遇到何种事情。”

　　商时青看向湖外，看不清其眼底神情，声音清浅。

　　“温姑娘，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不然会平白惹得祸事。”

　　他这话颇有些不客气，可转过脸来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淡然，仿佛只是随口地劝解一句，不带任何的情感。

　　温池鱼维持脸上的微笑，心底已经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撕了商时青这张脸皮子。

　　“对了，温姑娘，颂冰室的开锁钥匙还在你这边吗？阿三说那里只有你有钥匙。”

　　温池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明白话间意思，脸色的笑意一点点破碎。

　　颂冰室是在观云阁西边的楼宇，里面专门摆着她收集多年的练武秘籍。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

　　“这么说......是你买下了观云阁的西边。”温池鱼铁青着脸。

　　对面人缓缓点头。

　　她一口气没缓上来，震惊之色言于表。

　　这人，莫非是专门来克她的。西边这块地，若是买给了个富贵人家，往后赚了钱之后还能赎回来。但是卖给了他，只怕此生再也不能收复这块失地了。她再有钱，也比不过一个皇子的背景，尤其这人还是商时青，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她缓住心神，不死心发问。

　　“卖出去的西边地区包括地权和楼宇，应当不包括里面的书籍吧。”

　　商时青淡淡看了她一眼，彻底打破仅存的希望。

　　“后面你们又以三千银钱买与我，若是温姑娘想要回去，可以以一万银钱赎回。”

　　一万银钱？！温池鱼怒目圆睁，三千卖出，一万买回，这不是摆明了宰她一大笔吗！况且，她现在两手空空，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一时心头绞疼，升腾起同归于尽的冲动。

　　阿五牵着红毛狮走到后院,总算是寻到了温池鱼的身影。

　　“头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红可想你了，每日茶饭不思，看这体型，跟个小猫一样了。”

　　红毛狮踏着欢快的步伐奔向温池鱼，尾巴一晃一晃的，巨大的脑袋轻轻地噌她的手背。

　　看着体型是比往日清瘦了不少，温池鱼爱惜地抚摸长而柔软的红毛，一人一狮玩的不亦乐乎。

　　小五四处打量几眼，见只有小六一人在此，不禁疑惑。

　　“头头，阿三阿四两个人呢，等下我还要和他们两个人核对明日出发的细节。”

　　此言一出，原本和煦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寂静，温池鱼摸狮头的动作慢下来，缓缓站起身，慢条斯理。

　　“你和小六去就行了，不用管他们。”

　　小五向来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劲，继续问道。

　　“为什么呀，平日都是他们两个人处理这些工作的，怎么突然换成了小六？还有......”

　　“头头，我先带小五走了。”一边的小六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拉着小五离开，生怕这傻小子一个不经意惹得头头不快。

　　等到了外间，小五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小六看小五比常人慢半拍的反应，长叹一口气。

　　“小五，你怎么还不会看头头眼色行事。阿三阿四两个人私自卖了头头的东西，已经被罚到雪院里面静思己过了。眼下头头的心情不佳，你还在一边絮絮叨叨的，不是在惹火烧身吗？”

　　雪院，是观云阁里一个奇异之地，隐在山峰之中，常年冰雪封天，寸草不生。眼下时节更是寒冷交迫，便是他们习武之人，长时间呆在里面也会骨头发麻，冷得颤抖。

　　一想到刚才他还在头头眼前蹦迪，小六顿感一阵后怕。

　　第二天早间，天色尚早，微薄的曦光透过灰蓝的雾霾，隐约看清山林树影。

　　官道上，整整齐齐的三架马车。最前面是二皇子商时青，中间的是要护送的货物，最后面的是李大人。

　　马车前后是骑马的士兵和镖局的五人。

　　温池鱼，小五小六以及大七大八。

　　临行前，阿三阿四两个人还在拉着温池鱼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两个被留在家中的留守儿童。

　　“头头，怎么可以不带我们两个人。”

　　温池鱼整理马鞍物件，只淡淡回一句。

　　“你们两个人留在阁里好好反省，每日定时给小红喂食，若是等我回来，发现小红毛色差了，饶不了你们。”

　　阿三阿四睁着眼睛，忍住不落泪。

　　坚强，我们要坚强。冷落只是一时的，他们肯定还是头头最满意的下属。

　　等队伍慢慢走远了，官道上已经看不到车队身影，两人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一队马车浩浩荡荡顺着官道，正午时分，视野逐渐开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重叠山林，人烟屋宇渐渐落在后头。

　　行了有小半日，现下日头火辣，还是先寻个阴凉之处，修整片刻再出发为好。

　　温池鱼落马，从包裹里取出水壶饮了几口。

　　转过身时，发觉有人慢慢朝自己走来。

　　“二姑娘，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温池鱼脸色一沉，有些后悔自己说出去的话。

　　汤高见温池鱼全程不搭理自己，也急了，眼珠骨碌一转，凑近其低声细语。

　　“二姑娘，你知道为什么二皇子也会来送这批货物吗？”

　　他话间故作神秘，说时还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显然其中有深意。

　　温池鱼挑眉，“你说是为什么？”

　　见人终于搭理自己，汤高胜利一笑，见牙不见眼。

　　“你先说那处好地方在哪里我再告诉你。”

　　绕来绕去，还是为了这个，果然是好色第一人。

　　温池鱼在汤高期待的目光中摇头，冷漠拒绝。

　　“我不好奇，好奇害死猫。”

　　汤高一愣，双目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不停追问。

　　“怎么可能，如此罕见的事情你都不好奇，不像你呀！”

　　温池鱼瞥了他一眼。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在她心里，感觉从汤高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可信度极低，不到一成。

　　“我觉得你也能进来走镖的队伍更罕见。”

　　李大人除了雇用温家镖局的人，还用了汤高，令人费解。汤高一无武力，不是走镖需要的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无用。

　　汤高自然看到温池鱼眼中的鄙夷神色，浓眉一竖，气急败坏地吼叫。

　　“温池鱼，你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看不起我。”

　　温池鱼并不搭话，可眼神明明确确地写着‘有何不对’四个大字。

　　汤高更气了，他的作用是.....是.......

　　他想了半响，脑子猛转，还真没有想到李大人请他过来的理由。

　　难道，他真的没啥用？不敢相信！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憋出一个理由，用他身后乙阁超乎所然的情报能力，及时打听到路途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