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景前》白鹄09

16、第 16 章

　　“这世界有很多逼不得已做出的选择，但是现在你已经自由了，不用再受阵法的束缚，你可以去看这个天空的蓝，感受井水的冰，看一看和阵法里面完全不同模样的景色。”

　　温池鱼轻笑一声，随手掀开马车的布帘，窗外的好景色一下子跃进两人眼中，日头曦微，光影碎晃，风里面带着树叶草木的清香萦绕身侧，美得像幅画。

　　眼前人的暗淡的眸光渐渐亮起来，光线从掀起的布帘一角偷偷溜进来，打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整个人好像是木偶人娃娃被注入魔法一般，慢慢有了生命力。

　　不再是困在阵法里面的傀儡。

　　她转头看向温池鱼，马车安静，漂亮的眼眸里藏着难以道明的情绪，良久之后，下定决心开口。

　　“小鱼，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沐家的事情吗？”

　　温池鱼点头，这是她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给自己讲的故事。

　　大致内容是，百年前的一个丞相之家，沐家，权倾朝野，把握着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决策，说是比皇帝还牛也没人反驳。

　　皇权长期被压榨的情况下，两者之间矛盾不断，终于到了爆发的一天，可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最后的胜者居然是胜算曦微的皇帝一方。

　　自此，权力拥配迎来了大洗牌，在这个过程，自然少不了人命和鲜血。首先被盯上的，毫无疑问是夺权失败的沐家，其中各种手段不提，反正三百五十二人的沐家死的死，伤的伤，身份权势被搜刮殆尽，老虎被拔了牙，削了掌，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种权力更换的事在慢慢历史长河中何其多，史书一笔带过的寥寥几字，背后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血。

　　大王继续说：“其实，我就是当年丞相的女儿,沐齐。”

　　温池鱼：“嗯......嗯？！”她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百年前的丞相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存活在世，这个算法她怎么突然不会算了呢？

　　虽说这是个奇幻的世界，但是她暂时还没有听说人类可以活这么久的，难道是个人体质不同？

　　沐齐：“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其实我自己也接受不了。自我记事起，我的大伯就告诉我这些，叫我一定要记得家族仇恨，复兴沐家。

　　他跟我说，在百年前流放的途中，我掉进了一个冰川之中，封住了气息，所以他们才可以在百年之后解封我，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冷冻几日的猪肉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还能正常，但是人，从冰块里解冻出来，真的还能活着吗？搁在现实社会，就算是顶级的速冻技术也会因为冰晶刺穿细胞，造成生物结构受损。

　　且，人掉入冰川里面，生死不明，她大伯为什么会知道人还活着，并且有办法复活。

　　温池鱼提问:“莫非你口中的大伯也是复活过来的？”

　　沐齐摇头：“不是，大伯是我大哥的孙子。虽然在辈分上我比他大，但是他长着个大胡子，满脸皱纹的，叫我喊他一声乖孙，我实在叫不出口，所以我都是喊他大伯。”

　　温池鱼想象了一下那个喊孙子的画面，确实是有点不妥，很容易有被人误解成骂人的嫌疑。

　　沐齐继续说，眼睛看着面前虚空一点，思绪回到那段远久的回忆中。

　　“我掉进冰川的时候只有六岁，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唯独那一抹鲜红却记得很清楚。家里面，血一直流，一直流，从内屋流到外堂，不知道混了多少人的血，空气里是一股很特别的腥臭和热气，我当时闻着那味道只想吐。”

　　温池鱼看着沐齐脸色浓墨般化不开的悲痛，心里闷闷的，她听到自己问。

　　“所以你要跟着那个大伯报仇。”

　　出乎意料的，沐齐轻笑一声，那是很明显带有自嘲的轻笑。

　　“不是，我没有想要报仇。要是在百年之前，可能我会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

　　她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凄凉。

　　“现在，都已经过了一百年了，那些可以被称得上仇人的人都归了西，枯骨埋地，我还能找谁报仇去？”

　　最后这句话不是对温池鱼说的。

　　可能是问她自己，可能是问天。

　　命运弄人。

　　跟她玩似的，没有让她跟着家人一起离开，留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一睁开眼，已是一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沐齐垂眸。

　　温池鱼看着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困境。

　　无论是对于沐齐，还是温池鱼。

　　沐齐孤身一人，而温池鱼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同样是孤身一人，虽然她向来心态好，但夜深人静时，心底也不免会泛起思家之情。

　　未知的事物最为可怕，而她在这个世界里，很多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

　　温池鱼：“既然你不想报仇，为什么会阵法里，是你大伯强迫你的吗？”那个阵法不简单，不知耗费多少人力心血才可以布置完成。

　　温池鱼想到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送入阵法之中，人数不少，且存在了足足有五年之久，若不是这次她们破了这个阵法，还不知会继续祸害多少人命。

　　幕后之人，显然不简单。

　　小紫蛇已经跟温池鱼科普过了，在这个世界设定里面，黄金同样是一等一的货币流通硬货。能量碰撞出来的物质，数量限定，不能人工产出，很符合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规格如此庞大的金山，一般都是掌握在皇室手上。他们能找到金山地址，秘而不发，私下用不正常手段开采，其中藏着的心思不少。

　　沐齐轻轻点头：“从我清醒过来，恢复的时候在大伯的府宅中住过半年时间，然后，他就把我放在了这个地方，算算时间，如今我十七岁，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语气清浅地说着，温池鱼却感觉心头一惊，一抹凉意从脚底窜上心头，不由地拽紧手心。

　　原来不止是五年，早在凿山人被送进阵法之前，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里面。被囚困的漫长时间里，她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

　　要是把她关在这种鬼地方这么久，温池鱼觉得自己可能会疯掉，不，是一定会疯掉。

　　温池鱼皱眉：“那个所谓的大伯不是好人。”他费尽心思把沐齐复活过来，目的应该不止是让她在阵法里当个领导这么简单。

　　“他是想造反吗？”

　　温池鱼直接了当地问出来，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沐齐口中的大伯。

　　他用五年时间用运作开凿金山的工程，可以猜测出他背后开展的计划花费金钱庞大。

　　养军队，是众所周知的吞金项目。

　　沐齐抬眸看她，点头，确定温池鱼的想法。

　　“大伯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他并没有亲口跟我说，只让我要牢记心底仇恨，随时夺回天下。”

　　看来这家伙还很会pua，整天给别人洗脑。

　　但温池鱼有点看不懂这方法，夺权要找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找到百年前沐府丞相的女儿有什么用呢。

　　按当时的情况来说，沐家之举本身就属于叛乱。要是赢了还好，登上皇位之后安顿百姓，给自己行为美化一番。

　　但偏偏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不忠不臣，被世人唾骂的罪臣之家。

　　所以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们想要兵变夺权，大可不必费力找回沐齐。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温池鱼思考着，马车外忽的一阵骚动。

　　一声高喊传入车内。

　　“抢劫，把财物留下，可以留你们一条活路。”

　　还挺嚣张的。

　　“我先去看看。”温池鱼撩起车帘，脚尖一点瞬间便来到队伍最前。

　　一二三四五六七。

　　路对面站着七个身形高瘦的劫匪。

　　没错，又被抢劫了。

　　算这几个家伙倒霉，抢劫抢到她们头上了。她们带着价值不菲的镖，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除了阵法那一次，都没有人敢出现。

　　一来是因为这是官家的镖，哪个想要九代摸不着头脑的人才会出手。其次，温家镖局在江湖之中也不是吃素的，武力值不够就跟赶上门送小命一样，不傻的都不会这么做。

　　温池鱼粗粗扫了他们几人一眼，瘦不拉几的，手里面扛着的大刀几乎跟他们一般大，让人很担心随时拿不稳被误砍到自己。

　　这几天走来，无事发生，还觉得有些无聊，这几人就出现了。

　　温池鱼微笑着打量一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五，小五立马领悟，从后面拿过来她的弓箭。

　　弓箭制作精美，这几天温池鱼闲来无事就会拿它去小树林里简单狩个猎。

　　她拉弯了弓弦，箭头对着对面。

　　对面几人一颤，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要开打。

　　“唉唉，先等等，不要这么着急嘛！”

　　他们这边只有七个人，对面的人明显比他们多，打起来可不占优势。

　　温池鱼当做没听见，慢慢拉圆弓弦，下一秒，利箭带着呼啸风劲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