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嘤嘤兔

23、第 23 章

　　后来齐阳有空就会来找我，不做什么，只是吃顿饭就离开。他总是西装革履，从眉眼间也可以看出公司的事情压得他很疲惫。

　　和往常一样的敲门声响起，我一边拉开门，一边给他找拖鞋，“今天来早了，饭还没做。”

　　“安先生。”是他父亲的声音。

　　我顿住，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抱歉一笑，“没有适合您的鞋子，长话短说吧，省得您站累了。”

　　他没在意我的无礼，直言道：“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变成同性恋，他现在和张家的孩子相处得不错，我相信你也没有忘记小宋，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看着他，片刻后道：“懂。”

　　把一张支票放在鞋柜上，他声音平静：“用和不用都是你的选择，感谢你和小宋为齐阳做的一切。”

　　支票最后的归宿自然是撕碎了进垃圾桶，齐阳在他父亲走之后很久才过来。

　　他穿的是常服，但比之前在学校的柳钉套装要克制得多，外面只穿了件风衣外套御寒，看着人模人样的。他拥抱我时身上很明显带着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甜腻的桃子味，香水的主人应该是个朝气青春的女孩。

　　我刚把米浸入水中，就听到他说：“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吃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饭。”

　　他来去匆匆，说完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我突然没什么胃口，没再继续做饭，而是去浴室洗了个澡。

　　下午正无聊地发着呆，之前打工的咖啡厅老板给我打来电话：“安知啊，之前我和宋意提要做点蛋糕丰富菜单，宋意说你喜欢吃奶油蛋糕，我现在做了点，你要不要来吃？”

　　我哑然，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听到他问：“我给宋意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啊？你们大学生也不容易，他最近是不是又在忙实验？”

　　他的话稀疏平常，我听着红了眼眶，忍着哭腔说宋意生病了。

　　即使我总是在心里残忍地告诫自己他死了，可开口的时候还是觉得好困难，说出那个事实好困难。

　　出门的时候我只带了手机和钥匙，头发用橡皮筋简单地绑起来。

　　咖啡厅在大学城附近，越近越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青春的模样让人向往，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宋意，嘴角刚上扬就又落下。

　　“安知你来啦，”老板哥俩好似地招呼我过去，“帮我收一下银，我去给你拿蛋糕，角落的位置给你留着，一会可以去那儿吃。”

　　我只好代替他的岗位，垂着眸子看屏幕，问排队的人要点些什么。重复操作开完几个单子，我忽然听到齐阳的声音：“安知？”

　　我抬眸，看到他和他身边的娇俏女郎。

　　女孩杏眼微眨，好奇地看着我，亲昵地戳戳齐阳的肩膀，问：“是你的朋友吗？”

　　齐阳似乎想说不，但被我温声打断：“是的，我是他学长。有什么想喝的吗？你们随便点，我请客。”

　　齐阳脸色有些沉，女孩却没注意到，雀跃地帮齐阳和自己都点了杯咖啡。

　　正巧老板把蛋糕拿出来了，我把单子打印出来递给女孩，和老板交接完后去到他给我留的位置。

　　蛋糕有些甜过头，但对于我这种还没吃饭的人来说味道已经很不错了。我专心地吃着蛋糕，好像和周围的人都隔绝了，听不见嘈杂的背景音。

　　直到齐阳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落座，我才好像被打破了周围的屏障，在喧嚣中抬眸看他。

　　“你什么意思？”他表情很冷。

　　“那个女孩呢？”我抬眸，浅笑着问，“约会的时候不陪在人家身边，很失礼的。”

　　“她只是普通朋友，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齐阳恹恹道，“是我爸逼我来的。我和她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是她自己……”

　　“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我也有喜欢的人。”我说，“齐阳，如果你真的决定好要和女孩子在一起，就不要辜负人家，真心实意和人家在一起，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别和我一样伤害了别人。”

　　我们都知道那个“别人”是谁。

　　他咬牙，低声怒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齐阳，”我放下勺子，无奈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

　　他的眸子里情绪万变，最后抢过我的勺子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吃完怪异地看着我，问：“你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就为了吃这个？”

　　“我以为它会很好吃。”我没什么表情地解释完，起身到收银台付钱，“有点甜过头了，这个可以改进一下。刚刚那桌我帮忙付钱了，和蛋糕的一起吧。”

　　齐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从桌面上把我的钱勾走塞回我的口袋，又拿出手机让老板扫二维码，“我付。”

　　最后谁也没付，老板嫌我们磨叽把我们赶出去了。

　　齐阳震惊道：“那以后我慢吞吞付款他就不收我钱了吗？”

　　“……”我解释道，“我来这里打过工，和老板认识。”

　　齐阳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点点头又说：“你很喜欢吃蛋糕。”

　　“算是吧。”宋意出门总会给我带，吃到后面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习惯了。

　　“我给你做。”齐阳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而行。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叹气，看着他，“我不会喜欢你，不管你对我多好。齐阳，你这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你也不笨。”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安知，你知道的，爱没有目的。”

　　和他讲话像是在照镜子，看着他因为我失落愤怒，我就好像看到当年那个在宋意面前歇斯底里的自己。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甘甜苦涩自己品尝，多说也无益。

　　我又沉默下来，他一路把我送回家，也没跟上楼，只吻我的脸，说改天见。

　　他眼中轻快的笑意让我心神不宁，回到家对着冷清的屋子，寂寞汹涌地席卷上身，我简单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去翻宋意的手机。

　　宋意的密码很好猜，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他的备忘录里除了公事就是和我有关的事情，比如带我去看医生，比如带我出去旅行。

　　旅行的那条备忘录里还有好多必做，但我和宋意都还没来得及做完。

　　我又翻他的聊天记录，无视一连串红色的未读提示，只点开了他和我窗口。输入框里还编辑着一条消息，内容是：“小知，别生我的气。”

　　每次看到这条消息，我都会想，原来在宋意弥留之际，我竟然还在和他闹脾气。

　　夕阳被夜色吞没，我沉默地放下手机，也没穿鞋，就这样直接踩着微凉的地板走到阳台。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泛着疼意，大概是因为快要下雨了，连云都比平时要昏沉。

　　我也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

　　齐阳又不常出现在我面前，每次沉寂不久后他总会给我带来新的惊吓，我几次点开他的聊天框，犹豫过后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

　　但他没过几天又自己找上门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有人在我的房间里走动。

　　我霎时被吓清醒，但那人只是在给我的行李箱拉上链，我又眨眨眼睛仔细看，才发现是齐阳。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我蹙着眉开口，“你在干什么？”

　　他转身走到我床前蹲下，脸上带着笑意，“宋意给我的钥匙。我在帮你收拾旅游的东西，我们一会就走。”

　　“我答应你，不去祸害别的女孩，只追求我的爱。”

　　兜兜转转又是同样的话，我看着他赤诚的眸子，有些无奈道：“齐阳，我不要你的爱。”

　　他无视我的话，依旧笑着看我，但脸色已经有些僵。我突然想开了，伸手抚上他的眼睛，垂下眸子和他对视，“好。”

　　那就去吧。

　　齐阳带我去的地方很眼熟，我看着路上的风景，不太确定地问：“这是哪里？”

　　“之前你和宋意来的地方，”他没有把车窗关紧，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他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齐阳说的故事我碰巧听过，是那个深情女人和薄情男人之间的事。但我没想到还有后续，女人来到男人所在的城市，却因为带着孩子难以生存，本身的病也越来越重，最终只能把孩子放在孤儿院的门口，独自离开这个世界。

　　“她还挺可怜。”我笑道，“所以呢？觉得这里是我的故乡，所以希望我来这里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快要和这个世界隔离开了，我想找点东西，把你和世界连接起来，我不想你离开。”

　　他的话赤忱真诚，我没办法拒绝，却也不愿接受，只能把头扭向车窗，在飞逝的风景中寻求平静。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和齐阳说不想住之前那个旅店。齐阳说没订旅店，然后带我来了一个不算大的别墅。这栋别墅和他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别墅差不多，都不大，只能算是个偶尔落脚的地方。

　　进门后他随意地把行李箱放到一旁，一坐上沙发就开始吻我。唇齿交缠间泄出不算明朗的情绪，他总是吻得那么冲动，像刚学会去爱的毛头小子。

　　我蹙着眉，在一点又一点靠近的距离中感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