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头半夏》乌木桢楠

2、第 2 章

　　开到半路，乌楠看着前头蜗牛一般前移的车速，忍不住怀疑起导航。居然将他带到这片小吃街口来，不知道这里路堵吗。

　　一点点往前面挪着，街边拄着拐杖的老人都缓缓地超越了过去。突然车顶上发出了嘭地一声巨响，前头勾着背的老人都闻声瞧了过来。

　　也不用乌楠开门去看是什么东西了，一份关东煮连汤带水地从他车脸上滚了下来。红艳艳地油水糊住了整个车窗，坐在车内的乌楠瞬间黑了脸。

　　等他打开车门走出去后，他这辆车旁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包围圈，犯事的看热闹的都有。
　　见车主下车后，一个年纪轻轻的男生紧攥着衣摆，拖着步子走了过去，“先生，对不起。多少钱，我会赔的。”

　　看到车顶上明显凹进去的痕迹，乌楠就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就算是不小心砸到他车，怎么也不可能砸出那么大个坑在这里吧。
　　“我说赔多少不算，报警吧。”乌楠直接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算报警解决。

　　“先生，求你别报警。”男生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向乌楠，“我爸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怎么年纪看上去都比十八还大吧。乌楠试探着问道：“满十八没？”
　　“满了。”男生歪着嘴巴，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泪水。

　　“你都可以赔我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能自己在警察那里签字。”乌楠可不管他，直接报了警。说来说去还是找警察来解决最方便。
　　瞧着这副模样，家长可能比较强势。若是以后他父母找过来，说自己讹人怎么办。
　　最为受害者他都没嫌报警麻烦，这小弟就可劲地在这里挥洒泪水。

　　一旁不少人开始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起来。不过乌楠可不管，他只管等着警察过来就好。
　　哎呀，要命。报完警才想起来后座上还有等他送货的衣服。

　　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来了。当即就把两个当事人和车都带回了警局。乌楠惦记着后座上的衣服，一时间有些着急，结果就被警察怀疑上了。

　　时夏人刚处理完西贡的事情，警局的一通电话就过来了，“请问是时夏小姐吗？我是花城章岸派出所的警察。”
　　啊？
　　“我是。”时夏有些疑惑地回答道。

　　“请问你认识乌楠吗？”
　　乌楠。“认识。”时夏更是摸不着头脑。

　　“请问你今日有没有在阿夫瑞买衣服？”
　　还扯到衣服了，乌楠到底干什么了？时夏连忙道：“有的。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乌楠的车被人砸了，他现在在警局。我们看到他车里的购物袋里面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来核实一下情况。对了，你方便来一趟警局吗？”
　　“方便。”
　　人果然还是不能贪图小便宜，活生生的例子。时夏猛地呼出一口气，她深刻地意识到，小便宜占不得，尤其是乌楠的小便宜。

　　话说报警后效率就是快，监控一调，群众一访问，什么都水落石出了。
　　那关东煮乌楠怀疑的没错，街上不小心扔过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将车砸个坑出来。
　　是街边五楼两个小情侣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从窗口扔出来的。

　　那小男生就是个傻的，一定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着，天天在人家楼下徘徊。见到这事情发生后，又英雄主义发作出来背锅，想让楼上那姑娘明白自己的心意。
　　哪里想到乌楠二话不说直接报警。
　　这下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

　　等时夏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乌楠这儿的事情刚了，他提着一堆的礼品袋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简直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靠谱。时夏不禁翻出自己的墨镜戴上，然后才降下车窗示意乌楠上车。

　　又过了两天，乌楠估摸着时夏已经消气了。于是来到时取楼下，想着给时夏送点东西。结果前台告知他，时夏并不在公司，出去了。

　　出去了，除开时取的办公大楼，拍摄地遍地开花，狡兔都没他们窝多。
　　这会儿时夏还不一定在哪里呢。

　　正愁着的乌楠突然想起他在时取埋下的暗桩，现在不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乌楠立马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一头就传来热情的呼喊声，“大表哥，你可算想起我来了。”
　　“想什么想。问你啊，你知不知道时夏现在在哪里？”

　　“就为了这事啊。咱既然没旧可叙，我就先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吊儿郎当的声音，乌楠顿时急了，“别，别别啊。叙旧，绝对叙旧。你小子想要什么手办，我改天替你买。”

　　“成。”敲到一笔意外之财后，对方立马变得爽快了起来，“Jolin现在不在时取。不过我听说李维那里出了岔子，在恒茂宫苑。手办别忘了。”
　　“肯定少不了你的。”乌楠点开车内的导航，开始找去恒茂宫苑的路。

　　“行，就不跟你说了。我这还在上班呢，挂了。”
　　对方不等乌楠再说什么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嘿，这小子。”乌楠瞪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那神色是要透过手机把对方给臭骂一顿。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又自我安慰起来，“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得。”
　　暗什么桩，分明是个木头桩，就气他来的。

　　话说恒茂宫苑内，时夏比此时的乌楠那可是要烦上千百倍。
　　原本约过来拍照的模特突然过敏拍不了照片，负责本次拍摄的摄影师李维直接换成了一个自己看上的男演员。

　　按理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人若是换成李维，那问题那就大了去了。

　　李维拍拍女模特倒是还好，但他拍男模特时个人风格就会变得很强烈，就像是吸上了致/幻/剂一般，其离谱程度就是连小说也写不出来的。
　　那照片自带一种露骨的旖旎感，是市面上一些摄影师加千百层滤镜也鞭长莫及的存在。

　　搞艺术的人能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那简直就是了不得的好事。
　　但这照片放在国际市场上也是大有争议的存在，更别提是国内市场了。上一回时取的杂志就因为李维的一张照片，搞得销量暴跌。

　　如今投资会的那些人定是不会让李维的这些照片再出现在国内这版杂志内的。
　　这还不是让时夏最头疼的，时夏最头疼的是李维这人还偏偏轴得很，一点儿也不听劝。
　　而现在要找一个像李维这么有天赋的摄影师。难。

　　看着男演员脸上成型了的阴阳半面妆，时夏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不得不说李维确实有才，一下子就将这男演员身上的特质抓了出来。
　　即便她这儿让李维把照片放上去，投资会那些人也会将杂志里的这些照片pass掉。

　　如今国内的市场对男性如此柔媚化的妆造，反响是很不好的。更何况还是个有些知名度的男演员，到时候争议度只会更大。

　　早在时夏进来的时候，李维就注意到人了。虽说一直在忙，但也是时时注意着时夏的神情。
　　如今这么一分析，时夏并不排斥他的作品，当下就觉得有戏。
　　心里有底后，李维又老神在在起来。

　　来到恒茂宫苑门口后，乌楠瞧着紧闭的大门一时间犯了难。
　　这地方显然是被人提前清了场，除了盛放杂志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怕是进不去的。

　　恒茂宫苑里头，时夏又接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招来李维的助理稍稍示意了一番。转身前又看了一眼男模的妆造，才往外面走去。

　　一直注意着时夏的李维当然察觉到了时夏的动作，等时夏走后他摸了摸自己的一撮小胡子，冲着自己助理摆了摆手，面脸笑意地往外走去。

　　出了门，李维立马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走了过去。其变脸速度之快都能赶上川剧的变脸速度了。
　　“Jolin，你找我？”

　　“这组作品可以放到国际版的那刊。国内的这刊重新拍一组别的。”时夏也不打算跟李维整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Jolin，你不觉得国内的思想是时候应该被开放一下了吗？”李维捻了捻他的胡子小辫，态度谈不上乐意还是不乐意，“世界很大，总要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

　　“不是没试过。你那组舞男系列，热搜都不知道上了几回，当月的订阅量还直接下滑了五个百分点。事实证明国内的市场还是偏向保守的。这次想要说服投资会的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我觉得这次就是个机会。这个模特他差话题度，后面还有人，销量不用愁的。我们就差一个打开这个话题的机会。”李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时夏的神色。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争议度太大，到时候那些人还愿意买单吗？”

　　就在时夏话音落下时，助理匆忙地跑了过来，“楠意的老板来了。”
　　楠意的老板，不就是乌楠。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间来。时夏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你好好想想。我去看看。”

　　等时夏来到恒茂宫苑的门口，就瞧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穿着暗粉西装的男人。
　　这身行头倒是不赖，看着有点样子。时夏缓缓地走上前，“上次给你的挂牌呢？怎么没带上？”

　　闻言乌楠转过身来， “从这儿路过，听他们说今天李维在这儿拍摄，就一时兴起想进去瞧瞧。没打扰到你们吧。”
　　听听这堆客套话，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乌楠对时夏还有别的心思。
　　“怎么会，我也是半道上才来的。走吧。”时夏站在门口笑着，等乌楠走过来。

　　走进去一段路后，乌楠又觉得过于无话了，所以看着四周的布景，闲扯出一个话题来，“咱们是不是又将恒茂宫苑给重新布置过了。我瞧着和上次来的时候差别挺大的。”
　　“是为了契合拍摄主题造了些景。”

　　“这样子的拍摄需要持续多久呢？我看着这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原定两天。但是因为中途换了模特，可能要往后延一天。”

　　“中途换了模特？现在在拍了吗？”
　　当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怎么这么多闲话，时夏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刚刚还在化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乌楠笑意满满地跟了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捡着什么便宜了呢。

　　绕过欧式的拱门，就来到了拍摄的地点。看到里头几乎要裸着的男演员，乌楠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嘴角。
　　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怎么穿这么少？
　　是他的欣赏水平太局限了？

　　来到拍摄地点后，时夏偷偷瞟了乌楠一眼，那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唉，这年头员工和老板的思想工作都不太好做啊。

　　“怎么了？”时夏淡笑着问道，语气十分稀松平常。

　　一定是他少见多怪了，少见多怪了。乌楠心里不停地暗示着自己，缓缓地说道：“没事。”
　　真的假的，感觉有戏。时夏嘴角又上扬了些，对着乌楠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说实在话，这男演员的妆造配上这套衣服，惊艳感确实十足，媚中带欲。就像芙蓉花上沾着点点的露珠，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替它拂去。
　　随着男演员妖娆的姿势在花丛间起起落落，时夏忍不住看入了迷。突然眼前站过来了一个人，将那边的拍摄挡了个严实。

　　怎么还把她的视线挡住了，时夏险些发了火，还好及时地反应过来这个人是乌楠。简直莫名其妙，她抬起头语气也算不上好，“怎么了？”
　　有什么好看的，眼睛都快粘上去了，还怎么了。乌楠有些生气，但又不能发作，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那些衣服会售卖吗？”

　　此话一出，时夏的第一反应便是，“你想买？”老实说乌楠的长相是很刚毅的，要是这么穿的话。
　　呃，多半看起来像个残次品。

　　谁想买了？！他买来要穿给谁看？
　　想到此处，乌楠冷不丁地看了时夏一眼。

　　也不知道这一眼打通了时夏什么任督二脉，她总觉得乌楠害羞了。这有什么，她时夏历来善解人意地很，“这些衣服都是品牌方送的。模特拍完后都会送到干洗店洗一次，要不你留个地址，我让人直接送到你那儿？”
　　乌楠来来回回地瞟了时夏几眼，犹豫了半天，才嗫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