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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我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康祺共度一生的日子,在那大荒之山上,永远都只有日出,因为那朵漂浮的云,时刻跟着太阳在流动,百年良辰,就是三万六千余天,无一天荒废。而我们茅屋前的庄稼,年复一年地茁壮生长。在这山上,我们狩猎、耕种、习文写字,他的各项技能总在我之上,我总是泼皮耍赖,而他的纵容也成了我们乐趣的一部分。

      我能表演歌舞百戏,头顶竹竿,顶着碗或是兔子,将那兔子吓得瑟瑟发抖。还能弹琵琶拨箜篌,从《秦王破阵乐》到《一戎大定乐》,以我的仙人之姿演出百人的气势阵容。

      这大荒之山也不光只有两人,还会有许多的孩子,康祺负责传授本领,而我只管嬉笑打闹,层出不穷的恶作剧让康祺生气地指着我说,“你们千万不要学娘!”

      我就会说,“遗传到我的样貌就够了,人只要好看,一切过错都可以被原谅。比如你们的爹就原谅了我一辈子。”

      然后我就能看到康祺若喜若嗔的纠结表情,有时候一片树叶砸在我头上,才恍然醒来,一切大荒之山的欢喜,都是我徒自的想象。

      石镜二年十一月十日。

      六神无主之人最易迷信,好像发生在身上的任何事情,都是对心中期盼之事的预兆。比如秦婉儿在院中调配着新的卤水方子,我上手接过汤勺搅了一圈,溅出一块鸭血到地上,我看着那鸭血的方向,嘀咕说,“这鸭血指向西南方,会不会我应该往西南方走?”

      秦婉儿不屑地抢过汤勺,“你安心点吧!”

      然后不管我,自己用八角、木香、肉蔻、肉桂、丁香、花椒、生姜等,调理出别样的属于北方的绝味。

      我提醒她,“别人都是将缸放在地窖里腌制,不如你将卤味放到棺材里闷酵,别有韵味。”

      秦婉儿不愿理我。于是我在镇外晃荡,找到了曾经遇见的巫婆,让她替我指点迷津,这一次我问她,“我想知道这个人还惦记不惦记我?”

      巫婆眯着眼,多要了一两银子,问天问地算了一卦说,“这人还惦记你,但有过去的伤,所以不能释怀。”

      这话有讨巧之,让我怀疑起来,“你这是怎么算到的?”

      她神叨着说,“我刚刚神游鸿蒙太空,在三生石上看到了你的姻缘。”

      我一下清醒,“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怎么就知道了我姻缘?”

      “我自然能算得你的名字。”

      我不依,“那你说,我叫什么?”

      她低头像是在地上找什么,好摆脱我的纠缠,我拉着她问,“你说啊,我的名字是什么?”

      她突然一惊,“此处不祥,我等速速离开,恐遭飞天横祸!”

      转头就要跑,她的手脚哪里有我灵活,两步追上了她,一脚将她踢翻,却正好碰到了回镇上的隐鹿先生,他一身蟒黑,却更显文质彬彬,问我有何纠缠,结果这巫婆嗷嗷乱叫,硬说我要打劫她,我最恨信口雌黄之人,指着巫婆说,“你既我打劫,那我就打劫给你看。”

      直接双手将她胳膊折到背后,然后转头问隐鹿先生,“你身上有没有绳子?”

      他说,“没有,只有腰带一根。”

      我说,“也行吧,你快给我。”

      他居然害羞,“姑娘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没什么新鲜玩意。”

      他脸红地将腰带抽给我,我将这巫婆的手捆在树上,将身上的银两珠宝盘剥个遍,没想到她身上的家当就这么殷实,我说,“我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巫婆乱叫,“我就是贫!你济到哪里去?”

      我将那厚实的银袋子在手中掂了掂说,“我明日就在千秋镇门外放粥,你要是饿了也可以来喝。不必客气,就当我替你积了恩德。”

      她对天对地一顿乱骂,都是些粗鄙的乡野词汇。我都听不下去,“你不如闭上眼去神游天界,去那告我的状,让神仙们今晚就来收我,送去地狱惩罚。”

      “你可等着!”

      隐鹿先生真是个书生,一直劝说那婆婆也艰难,抢了这银两,要艰难生活好一阵了。我说,“先生,你是不知道这如今的世道,这些银子在京城,都能买个想你这样的公子哥,放在房里耕田了!”

      他脸又红了,好像真的被人买了,这种公子曾经在京城见得多,也就表面害羞,在我这种正经女人面前装腔,真要是去了烟花巷,比谁都老练,每个姑娘入夜的价钱,一分一毫都差不了。

      我看着不苟言笑的隐鹿先生,和酒后的张狂判若两人,这或许是他的可爱之处。我和他回了千秋镇,他将我送回家就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让我想到康祺送我回阮府的情景,夕阳西下,落在男人肩膀上的金光,像一道甜蜜的点心,不禁留下口水。

      哥哥从院子里探出头,“我家素枝春心不会又萌动了吧,好歹你是皇妃,这么红杏出墙不好吧?”

      我用脚踢他,“我是逃出宫的,就等于放弃了皇妃的身份,和你一样的自由身。”

      哥哥说,“你这话说的,按你的意思,妇人跑出了家门院子,就不再是妻子,可以去别人怀里做情人了?”

      我说,“别的妇人不行,但我未来的嫂子就可以,在阮家就是妻妾,出了门就无拘无束。像一只母蜂,春风百花场,来往无虚日。 ”

      哥哥气得追着我满院子打,还好额娘及时过来解救我。

      第二日巫婆带着衙门的人来指认我,结果我被四仰八叉地逮去了衙门,像一只被宰的猪。被迫审问一番,还靠秦婉儿四处打点,才免去牢狱之灾,额娘十分担心,给我炖了汤羹,倒是哥哥嬉笑说,“你知道当年在京城里,你耀武扬威都是谁背后替你兜着了吧,这都三年了,脾气竟一点没改。”

      我说,“我最嫉恶如仇,不过是打抱不平吃了奸人的闷亏。”

      哥哥说,“算了吧,她骗你是你自愿,你劫她是强人所难。你吃什么闷亏?还有理了。当年你闯了那么多祸事,要不是爹,估计要将牢底坐穿。”

      偏又提起爹,可是脑中的印象始终提留在小时候闹着叫爹抱我的样子,他抱起我放在肩上,我才好去摘树上的桃花、梨花、桂花和梅花,爹总说,“素枝这名字果然巧,日日要花握在手中。”

      眼泪滴进汤羹,又是一夜的缅怀。

      石镜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我有时候会梦到苏贵人,那还是未出阁的日子,她却总是趴在我床边问我,“你什么时候嫁去康祺王府呀?”

      我说,“京城的少爷公子这么多,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不会是等着皇帝设了太子,再考虑嫁给谁吧?”苏贵人义正言辞地劝说,“嫁给太子不好,争宠不说,还要时刻警惕,不要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我问,“你呢?你这么花心,根本不知道该嫁给谁吧?”

      她在我被窝里翻了个身说,“别提了,那一日我问我爹,反正家里有钱,能不能把男人娶进府来?”

      我笑着推她,“那叫入赘。”

      “我爹也这么说,听到这话,他眉头就皱起来问,你看上哪家贫苦的公子,竟这种想法?我就回答,我不专一,想多嫁几个人。”

      我说,“你爹不把你打死。”

      “可不是,我哥可欢快了,马上给我爹递藤条,追着打我。”她一把搂着我说,“所以我想好了,你嫁去哪里我就嫁去哪里,反正男人都要三妻四妾,我宁愿和你在一起。”

      这话第一让我慌张,和她在同一个康祺王府,不知要闹出多少是非。第二却让我安心,反正她花心,自然不会和我争抢康祺,若是康祺再娶了其他人,她还能做我的军师打手,替我出头,岂不妙哉,于是欣然答应,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石镜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冷屏对哥哥有一种特别的关注,只是这感情非常细微,像旧屋子的蜘蛛网,不是阳光特别好的日子,几乎察觉不到。冷屏知道哥哥喜欢听琵琶,便悄悄问我,“阮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去镇上的乐坊弹琵琶?”

      “可以啊。我给你银子,你去就是了。”我说,“只是我也会弹琵琶,你怎么不跟我学?”

      “我怕跟着姐姐学,被人笑话。而且阮姐姐这么忙,怕抽不开身,只是日后有难懂的地方,再向姐姐请教。”

      我明白她的心情,跟着我学,一点一滴都在哥哥眼中,日后即便弹出《春江花月夜》来,也没有丝毫惊喜。我不想拆穿她,她却红着脸,又问,“姐姐,你这个远房哥哥为何还未娶亲?”

      我怕来日让她失望,“他这种浪荡公子,鬼知道心思放在哪里?男人就是这样,总要浸在女人的胭脂中虚废半生年华,才能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家。”

      冷屏只有哥哥不在的时候才会练琵琶,可是这让璞贵人难熬,晚上拉着我的手就说,“姐姐,你是要赶我走吗?”

      “不啊。”我抱着孩子摇着欢,“养你们几张嘴还是够的。”

      “夜里孩子哭闹,我总是白日里睡觉,这冷屏一弹起琵琶,像是梦中的嬷嬷扯着我的耳朵尖叫,吓得我一身冷汗,连奶水都没了。这一日两日还好,可这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光我受苦,她也没进步不是吗?”

      冷屏看着机灵的小姑娘,可惜从未碰过乐器,自然难练成这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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