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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他说,“只有我和娘逃了出来,其他人都死了。”

      “爹呢?那些叔伯姑姑呢?二姨娘呢?三姨娘呢?”

      记忆中二姨娘虽然心思坏,可是像曾经的杨妃,总是在阮府闹出大大小小的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那些不成气候的把戏也不被人怨恨。三姨娘从前就是此后娘亲的丫鬟,膝下并无子女,所以待我和哥哥,总比别人更亲切些。有时候我感觉一个回头,阮府那些熟悉的面孔,温柔的慈祥的,孤冷的邪恶的,还会以过去的姿态迎接我。

      哥哥淡淡地说,“都死了。”

      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坝,倾泻而出,这近三年的委屈、思念、痛苦、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个堤口,哥哥抱着我,一直叨叨着无用的劝说。

      我环视这间狭小的屋子,一个饭堂一个厅堂,用一个书架隔开,后面估计还有个厨房和卧房,还没有曾经哥哥的院落大。

      我边哭边问,“娘呢?”

      “她不知道我回来了,估计买菜去了。”

      哥哥在屋内的炉子里生起了火,一下就暖了起来。炉上煮茶,却难搜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坐下聊起陈年往事,和那一日阮府上刑场的悲痛回忆,哥哥喝下一口暖茶,说,“那一日空中飘起了金雪,像一只只鸟一样在菜市口穿梭,百姓们跪在街巷,希望皇上收回成命,饶了阮府一族。金雪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这时,从周围楼宇的屋檐上,飞来了寻多身穿黑衣的刺客,他们用锋利的剑救了我和母亲,可是父亲不愿离开,他说,他这辈子光明磊落,如果现在逃走,那就做实了他的罪名。这时候太后和杨府的红翎甲兵来了,他们用蒲扇吹走了金雪,再无掩护,而我和母亲在刺客的护送下,顺利地逃走,送上了逃亡北方的马车。”

      我问,“救你们的刺客是谁?”

      “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康祺的府兵。”

      “你说是康祺救了你们?”

      “这只是我的猜测,可能是受到康祺的指示。但你也知道,当年康祺王府的府兵,有一半去爹的军营里训练过,也许是坚信父亲的忠诚,抗拒新皇捏造是非的反抗。等我想问他们的时候,这些黑衣刺客没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推开了,卷进雪和风,即便我有心里准备,可是当我看到母亲花白的头发的时候,还是泣不成声,我钻进她的怀里说,“娘!”

      娘意外地看着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哥哥赶紧过来,将我俩扶在椅子上坐下,娘捧着我的脸说,“别哭,素枝,哭了我家女儿就不漂亮了。”

      我委屈地说,“你们也不给我偷偷传递个消息,留我苦苦在宫中煎熬,知道女儿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是不想,是不能。素枝,我和你哥哥躲在北方,是戴罪之身,虽然难打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平安,我们心里也能舒坦。为了你的安危,即便我们再想,也要等,等的就是今日。”

      我抱着娘说,“以后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娘说,“我家素枝最乖了。”

      我和哥哥的肚子响了起来,娘露出满意的笑容,起来去厨房做饭,我从后面抱着她,一刻也不愿放手,哥哥在灶台扔着柴火,说,“那位杨遥遥,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千秋镇偷偷跟过她,她曾经在城外给一个黑衣男人递过一道密信,我本想跟着这男人,看他要去哪里复命,可是他快马加鞭赶去,过了杜陵城还有红翎甲兵一路护卫,我一人难以敌对,就没跟上了。”

      我恍然大悟一般,“我就知道她肚子里全是阴谋,说不定早和康辰和康旦两兄弟合谋上了,可是她跟着我干嘛呢?”

      “估计将你当作鱼饵。希望能逮到来找你的人。”

      我猜测,“他们知道你们还活着,担心阮家后人算起前账?”

      哥哥摇头,“即便知道我和母亲还活着,阮家也再无复辟的可能,守我们做什么?”

      “难道是苏贵人?”

      哥哥用手推了下我的头,“指望着苏家酒楼再开回京城吗?你蠢起来是真的蠢!”

      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难道康祺还活着?他们是在等着康祺来找我?”

      哥哥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不然杨遥遥为何停留在这千秋镇?”

      “所以那些被你杀死的黑衣人,其实是想寻求康祺的下落?”

      哥哥说,“我不知道。其他人我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和母亲安全。”

      两菜一汤做好,端上饭桌,娘期待得看着我说,“多久没吃娘做的饭了?”

      我不想扫兴,可是娘当年在阮府也基本上不做菜啊。

      我面前一道土豆茄子,我尝了一口,没想到近三年后,她的厨艺还是没有精进,看到我的表情,哥哥憋着笑,故意说,“你不会吃不下去吧?”

      我赶紧咽下去,“怎么可能?”

      哥哥转过头,告状说,“娘!她嚼都不嚼就吞下去,明显不喜欢你做的菜,嘴里还口口声声说想娘,居然刚见面就嫌弃,看样子将你送进宫里享了富贵,果然傲慢起来!”

      我一脚踢得他嗷嗷叫,眼泪鼻涕一把,又要狡辩又要申诉,娘拿筷子敲哥哥的头说,“一见面就拌嘴,估计到了七八十岁还是这样不争气的样子!”

      哥哥捂着头,“就知道素枝在,娘就偏袒她多些!”

      我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排骨汤,娘问起这两年宫中的日子,感慨说,“芹芹果然和你亲,多好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他们一家人逃到哪里去了。”

      我碗里的汤又不香了,提着筷子夹起肉吃,“不然嫁给哥哥也挺好的。”

      “我才不要康祺看不上的女人。”

      我问,“你就知道看不上了?”

      “看得上还能只是个贵人?连杨遥遥那副模样都能升为妃位。”

      明面上说苏贵人不中用,实则在暗讽我。我闷头喝汤,“那还不是最后降为常在?”

      “至少人家升上去过,当年杨贵妃不也受过冷落,起起伏伏最后还是起。”

      我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赶紧提起哥哥的事,“哥哥怎么还不成婚?你也应该学苏家哥哥,娶两房才好,这样有人好管着你,省得你天天和妹妹拌嘴,多出息呀。”

      娘这会儿生气地哼哼,“指望他?天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五日有三日不在家,问起来就说在江湖中有些朋友,天天厮混在一起,赌钱打猎,在外面惹了别人家的姑娘也不负责,时常有样貌姣好的姑娘哭哭啼啼来家里闹,说你哥哥薄情,又四处沾惹,辜负了她们。”

      “哟!没想到你还出息了。”我端详着哥哥的模样,“那你这沾花惹草的性格,真和苏芹芹是天生一对。”

      哥哥正抬起下巴,却看不上苏芹芹,“谁和她比?我都不用花言巧语,就能把这些姑娘驯服得服服帖帖,不像她,总是耗费那些无用的功夫。”

      我这才想起来,虽然哥哥未曾见识苏芹芹迷恋康辰和康旦两兄弟的窘样,可是当年在京城的各项轻薄的传闻,他都经历过,还打过掩护,做过帮手。

      正是此时,门突然响了,我的心悬起来了,难道印证了哥哥的猜测,有人跟来了?哥哥严肃起眉眼,抽出挂在书架旁的剑,走到门口,慢慢拉开门栓。

      却听见一个女人撒娇的声音,“你个死鬼!怎么也找不到你,守了好几日,终于被我逮到了。”

      果然北方难得见到温柔的男人,哥哥在这里怎么能不是抢手货呢?我看着女人也比南方的高大挺拔,像一棵柔情的青松,面目和善,没有南方的含蓄。

      哥哥几乎被她推得直往后退,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女人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我看,这一看不得了,她的撒泼倒是和杨遥遥如出一辙,抓起桌上的一只瓷杯就砸碎了,母亲倒是淡定,悠哉地喝着汤,“一个月总有人要来闹一两回。”

      我原以为这屋里的贫瘠来源于他们的穷困潦倒,现在看来,每个月都有人来砸,家里怎么可能搜罗出一间体面的瓷具呢?

      女人指着我指责说,“我还没在你家吃过饭呢!”

      哥哥解释说,“那是我妹妹。”

      “又是你妹妹!上次在乐坊见到的也是妹妹!”

      “我向佛祖发誓,她真是妹妹!”

      “妹妹!你说是姐姐还差不多!”

      这话说得我不爱听了,站起身要理论,我哥哥要是细皮嫩肉的,你硬说我看着年长些也就算了,现在我哥一脸沧桑,怎么还认我是姐姐?

      我上去拉开她说,“这位姑娘跑到我家撒泼,是疯了吗?是不知道他有个阎王妹妹,一生最喜安静吗?”

      女人义正严辞地说,“我和征铎曾经在海棠树下共话诗文,连前世今生都推诚相见,无话不说,无事不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又怎么可能冒出个妹妹来?”

      征铎肯定就是哥哥的假名。我问,“姑娘,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月有余。”

      还有余,我笑得大牙疼,我说,“姑娘,如果你不认我是他妹妹,只当我是他新认识的姑娘,就应该认输,毕竟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往那倾城飘逸的女人贪望去,吃着碗里的苦杏仁,眼巴巴地惦记着树梢上的甜蜜桃。”

      她居然不服气,盯着我看,“姑娘不是甜蜜桃,倒像是一只酸葡萄。若征铎真的喜欢上你,那我倒放心,毕竟姑娘毫无姿色,我不用担心他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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