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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羽水寺一通闹腾,还真抓到两个埋伏在和尚里的刺客,不正不倚地补了我和哥哥的空。我在书库里闷着,只能和哥哥玩打宝,输了就掐对方,一时间,兄妹俩疼得嗷嗷叫。

      哥哥不愿玩了,甩手说,“扑了这些日子的空,想来尧光城并无美人,等明日下山我就回京城了。”

      我说,“京城管你的人多,娘亲管你最严,恨不得拿鞭子抽着你读书。还有那位文质彬彬的书童,看着挺清秀,却常常给额娘通风报信。”

      哥哥叹口长长的气,却从未责备他的书童,“他们都担心我跟着父亲征战沙场,所以不愿我习武,非要我考状元做个文官。都是长子,杨府和苏府那两个玩世不恭的少爷都不如我,可偏我最可怜,十日有九日困在府上,映月楼姑娘的花牌名我都叫不全,尽被京城的公子哥笑话,说,阮府的长枪都是用来描字的,大刀只能修眉笔,倒是女儿骁勇,将花里月下的风流韵事闹得人仰马翻。”

      我的罪名还要归功于苏贵人,那时候苏家哥哥和映月楼的姑娘处相好,没银子赎出来,我便出了个馊主意,伪造一辆杨府的马车,以赴宴之理由将人藏在苏府下人的屋子里,映月楼日日去杨府要人,闹得不眠不休。可这个姑娘并不安分,竟然在苏府勾搭上了苏贵人的父亲,她还聪明,日日在府上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居然没出过一点差错,直到有一日,苏贵人父亲带着姑娘去杨府赴宴,被映月楼的熟客认了出来,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杨大人和杨少爷都不罢休,瘫坐地上就是市井泼皮,把一月有余的委屈哭得啼笑皆非。苏贵人父亲的几十年的老脸荡然无存,回府将一对多事的儿女几乎不曾打死,他们嘴还薄,一下将我的名字拱了出来,全城都知道了。

      可没人敢将这事追求到阮府,只将那映月楼的姑娘打死扔进河里,才平息了这京城名门望邸之间的纷争,苏府和杨府就此也结下了梁子。

      一下把两个人都说惆怅了,只等康祺来了,捷原奉了茶,看到我们心思烦忧,康祺也跟着说,“都说阮家女儿心思巧妙,我正好有件烦心事,你替我出出主意?”

      我问,“什么事?”

      “父皇长年累月待在这羽水寺不肯回宫,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事我早在父亲那听闻,自然有深思熟虑的看法,“要怪就怪宫里的老臣,还有你们这些皇子太聪明周正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皇上自然就安稳地待在这寺里修行。”

      康祺说,“也不是。北国时常来犯,不过杨府的红翎甲兵骁勇善战,每次都将对方打得丢盔卸甲。”

      我问,“南方的洪水,东北的旱事呢?”

      康祺说,“修河造桥,开仓放粮,且这几年无大事,自然风平浪静。”

      我说,“对啊,这些事都被你们收拾妥帖了,还要皇上干嘛。若是都不需要他殚精竭虑,那回不回皇宫,还有什么必要?你以为他真的不想回宫,睡进妃嫔燕燕的温柔乡?”

      我哥哥倒是比康祺更快明白,点头说,“就是,丞相包揽大小事项,看着好像是为皇上分忧,实际上就是越俎代庖,贪慕权力。”

      我赶紧捂住哥哥的嘴巴,“我哥哥一介武夫,满嘴胡吣,丞相两袖清风,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实则百年难见的好官。”

      康祺眉毛一挑,“说来也巧,今儿在寺里抓到的刺客,竟然就是丞相的人。可是究竟该怎么请父皇回宫呢?”

      我和哥哥相视一笑,像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我说,“好歹摆个楼梯,鼓捣些十万火急岌岌可危的事,最好动摇国之根本,闹到皇上面前,我不信他还坐得住?”

      后来康祺竟然听从了这个建议,派亲信怂恿各级官员相互检举,开放百姓告密信函,更挑起北国的战事,撤回驻守的战士。闹起十足的动静,一时间,所有的红笔奏折快马加鞭,纷纷挤到羽水寺,再有亲信大臣的谏言,终于,皇帝班师回朝,而康祺亲自拨乱反正,罢免了先丞相,重回了太平。也因此夯实了康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石镜二年五月二十六日。

      我始终没能再听到捷原的消息,这位曾经无数次在我和康祺充当和事佬的知心人,日日挂着我的担心。

      我知道,他一定是死了。拨着手指头计算,我对苏贵人说,“今儿应该是他的头七,咱们烧点纸钱纸人给他送去吧。”

      我问小宗子,“你会扎纸人吗?”

      小宗子摇头说,“我不会额。”

      小陆子举手说,“我倒是可以试试。”

      我佩服地看着他,温文尔雅的一名书生,“你家不是读书的,怎么有这深藏不露的技艺?”

      小陆子红了脸,“百无一用是书生,家中无人做官,父亲做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也赚不到钱,娘亲就跟着外公做起了死人生意,家里一半堆着书,一半堆着纸人,结果一次大火,将家业全烧没了。”

      苏贵人嘀咕,“真是倒霉,家业都是纸,一点即着的,我家也闹过火灾,倒是一下把菜都烧熟了,飘香了几条街,别家火灾费水,我家火灾费口水。”

      小陆子说,“后来父亲开始赌博,欠了不少钱,祖宅卖了,母亲卖了,最后把我也给卖了。”

      我摸了摸他可怜巴巴的小脸,“好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先扎纸人祭奠捷原吧。”

      首先是挑选材料,我们跟在小陆子后头,在后院找合适的杆子做支撑,小陆子说,“高粱杆最好,实在不行,只能用一般的木杆了。”

      走了一圈,只有些短柴火,苏贵人说,“这些柴火可不能动,都是用来熬鸭血卤汁的。”

      我佩服,“这柴火都有讲究,你这个御膳总管,怎么还不挂牌上任?”

      秋贵人说,“我那碧烟馆有一片绿竹,之前璞贵人在那割过几根做了纸鸢。”

      小陆子点头,“竹子也可以,劈成一条条,绕成圈固定住。”

      可苏贵人摇头说,“可我不想去碧烟馆,怕见那个疯子。”

      我对小宗子说,“你喊上小笛子,同小陆子去选材料。”

      太监们选好了材料就回到清平馆的院子,我们围着小陆子,看他灵巧纤细的手,用小刀劈开竹子,再裁剪各色的纸张,香雾说,“倒像是我们用布料做衣服。”

      看着小陆子先将身体扎好,衣服画好,然后用细笔在纸上描好鼻子眉毛。

      我挤在画桌前看着小陆子说,“这画的是什么人?”

      “男的是守候在他身边的侍卫,女的是端茶送水的丫鬟。”

      小陆子举着笔,一时间也犯难,“这手艺我也只是看过,可是没看过这人脸怎么画,照着谁的模样画才好呢?”

      我想着这辈子他伺候康祺也够了,下辈子不如换张康祺的脸来伺候他,脱口而出说道,“你就照着皇上的脸吧。”

      小陆子吓得手中的笔掉了下来,糊了一纸墨,苏贵人也吓得瞠目结舌。我说,“你哥哥给你扎纸人你不忌讳,这会儿提心吊胆起来。”

      “我自己无所谓,不信这些,保不准别人不信。这话传到谁耳朵里,都是砍头的罪过。”

      小宗子搬来几幅画卷摊开,找来几张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面孔,让小陆子临摹,苏贵人看得起了兴致,“我要么也为自己挑选个阴司里的郎君好了。”

      秋贵人正在喝水,被呛了一口,“说话可真是不防头。”

      小陆子提笔作画地模样,果然有书香子弟的风范,苏贵人在旁边,学着将细竹条绕成圈,再用刷子涂上浆糊,贴上不同颜色的纸,做成五颜六色的衣服裤子,秋贵人说,“苏姐姐,你别学了,这么多才多艺,京城里的银子都要被苏府赚去了。”

      苏贵人不领情,翻了个白眼送她,“谁不知道京城有三分之一的字画都是秋府在倒卖。这才叫赚银子,我这种一点点磨砺的手工,能值几个钱。”

      我说,“就是。也不知道这些字画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秋贵人羞红脸,“我一个女流之辈知道什么,只是无聊的时候,学写几个字,画上几片杨柳。”

      我说,“只是不着这四处流传的名字名画,有几幅是真的,几幅是假的。”

      秋贵人更恼了,只是如今她身体恢复不久,不然就怕要放几个大屁来报复我们。

      一切就绪,我们一行人,去庆阳殿将这些纸扎人和纸钱元宝都烧了,却扬起淡淡的青烟,不似平日里的黑烟。我说,“他这么清澈的一生,连头七烧纸,也感受到他的灵气,烟都不呛了,如同他的温柔。”

      苏贵人说,“这青色,好似他最常穿的衣服颜色,和其他太监都不同。”

      这时看到宫墙上又窜出一只黑猫,我心中一喜,跟着那只黑猫跑去了宋玉殿,再去了宝曦宫。我等着它跑去,希望它躲到树后,再窜出来是捷原的模样,看着我傻笑。

      可是跟着那只黑猫跑进了御花园,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倒是一个小太监抱着黑猫给我请安,说这猫是宫墙外的流浪猫。

      我回头看烧去的青烟,也几乎殆尽,像宫中每一个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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