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康祺的双手在空中抓,不小心推倒了床头的高脚窄柜,摔下了个玄色的四方锦盒,里面的药丸散落一地。

      我让晓莺都捡起来交到我手里,问捷原,“这是什么药?”

      捷原回答,“番常在送来的药,说是能帮助皇上睡眠。”

      我问,“皇上睡得不好?”

      “嗯。”捷原说,“很难睡得着,有时候干睁眼到天亮,有时候躺在床上哼一夜的歌,有时候干脆起来看书,有时候独自在宫中散步。”

      康祺好像听捷原的话,喂了两口水,乖乖躺下,却硬生生往我的方向伸出手,像溺水之人的求救。

      我半推半就地坐回床沿,心中做好被抓破的准备,递一只手给他。他用力一把抓上,把我吓得全身发毛。

      可是康祺却安静的闭上眼,默默地睡着了,像一只乖乖的小狗。

      我另一只手握着那盒药丸,继续问捷原,“番常在怎么给他送药丸,那太医都在干嘛?”

      捷原说,“是太后让番常在送来的,说她有些本事。”

      算了吧。番常在那点鬼画符的本事,还是我教她的。她弄点泻药和糖丸还行,要真治病的话,纯粹是害人不利己。

      我收着药说,“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也睡不着,将这药拿走了。”

      这点破伎俩,竟然兜兜转转又回到我头上。在我看来,太后的嘱咐,康祺还是离得远远地为好。

      我看着安详睡着的康祺,恍惚回到那个十岁的寂寞模样,日复一日等着父皇的传唤。心中泛起怜悯之心,可是他苍劲的手握得用力,我想松乏些都无法,只能忍着疼。

      捷原看向康祺说,“他还是握着你的手安心些。”

      我只能干笑,一直等到苏贵人穿着一身碧绿来换班,看我的手被握着,苏贵人一脸坏笑,“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来得不巧了。”

      我说,“轮到你守着皇上的病了。”

      可是看康祺熟睡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舍得推他醒来,想要轻轻抽开手,却被困住。

      苏贵人幸灾乐祸地说,“看样子我是白来了,不如早点回去睡觉,好保养皮肤。”

      然后转头要离去,我喊住她,“你给我站住!坐这陪着我。”

      苏贵人一副烟花女子的轻薄,“怎么?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还要我在这里干巴巴地看着?”

      “胡说八道!”我哼了一声,“春焰,给苏贵人赐座。”

      春焰赶紧给她搬了个靠椅,她轻快坐下,托着下巴,看着我说,“你一直嘴硬,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可是人总归向前看,反正我掐指一算,最后陪他到最后的人肯定是你。百年过后,陪他睡在帝陵的人也是你。”

      我差点没被呛死,“被你说得瘆得慌。”

      苏贵人胡思乱想,“反正我死了,就做个风流女鬼,专去撩拨那些俊俏的寂寞才子。”

      我说,“那你要成了墨客们写诗作文的灵感了。”

      “可不是!”苏贵人说,“反正这辈子只能在宫中独美了,有什么理想都是下辈子的事了。”

      听到独美两个字,我不知如何评价。我不敢再说什么,怕她不防头,把康旦的名字说出来。

      苏贵人的嘴不闲着,“我昨儿做个了奇怪的梦,就梦到你和皇上,和现在一样,面对面打着叶子牌,谁赢了,就能亲对方一口。结果皇上就一直故意输,你就亲得他满脸都是吻痕,我就在旁边劝你,你也输一把呀,你知道你说什么?”

      我懒得说话,捷原在后头听得入神,“那阮贵人说了什么?”

      “她说,我怕皇上把持不住,趁着亲我,把我压下不肯起身了!”

      捷原噗地一下笑得大声,我两只手都不得空,只能对晓莺说,“你替我给苏贵人掌嘴!”

      晓莺知道苏贵人在开玩笑说,“又不是真的,都是梦里的事。她也控制不住。”

      苏贵人说,“就是!”

      晓莺不依不饶,继续问,“那后来呢。”

      苏贵人说,“在梦中我就说了,你们这玩得太小了,赢的人应该脱对方一件衣服呀!”

      几个没规矩的贵人奴才笑得更欢,恍惚间,倒像是以前在阮府的嬉戏时光。我看向紧闭双眼的康祺,还好他没听见,不然又是一则笑料。晓莺歪着头,突然想起什么说,“我家贵人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好像就梦到过皇上。”

      苏贵人听得瞪大了双眼,我急得伸脚要去踢晓莺,却被苏贵人护在怀里。我骂道,“你休得信口胡说!”

      康祺握着我的手痉挛一下,吓得我一身冷汗出来,看向他,表情依然安稳,也许也是个梦,踩空了下。苏贵人这根贱骨头察觉到细微的表情变化,没心肝地乱笑,“皇上肯定也梦到你了!”

      直到皇后前来伺病,康祺才朦朦胧胧醒来,松开我的手,皇后看向苏贵人问,“怎么你们两位都在这里?”

      苏贵人说,“皇上睡得沉,不愿放开阮姐姐的手。”

      皇后冷若冰霜,听到这话更不开心,“那你们快走吧。”

      我刚起身走出两步,康祺喊住了我,“枝枝,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我说,“我等太后的安排。”

      他说,“你要愿来,我一直病着也划算。”

      皇后气得翻白眼,我赶紧走,听到皇后对康祺说,“她不是你该费心的人。”

      这话听得苏贵人吹鼻子瞪眼睛,“笑死人了,她要不是丞相之女,谁愿意多看她两眼,又不是两条腿的王八。”

      皇后听到屋外这话,气喘吁吁地说,“南荔,你们去外面看看,那些舌头长的野猫,统统打死。”

      这话讽刺得好,连我也笑了,跟着苏贵人回了清平馆。

      夜里是皇后守在康祺身边,而我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而爬起来踢床脚的晓莺问,“可听说庆阳殿有什么消息没有?”

      “贵人,没有消息,也没有动静。”

      我蒙上被子,脑子里却想到康祺和其他妃嫔在庆阳殿的床上能做的任何事情。以前我混着日子过,从未留意,但听到他委屈的哭声,心里杂乱,他害怕太后,并且深知她的意图,可是却束手无措。

      根本睡不着,走到廊下,却总感觉庆阳殿传来声音,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隐藏在深深的宫墙之间。

      这个皇宫,有全天下最柔软的床,但好像没几人能安睡。

      我有一种害怕,今日的病或许是太后的阴谋,借用番常在的手,将毒药送到嘉祺的喉咙中,药量小,太医也未曾发觉,或者联通番常在父亲的关系,将康祺彻底蒙蔽其中。

      我将那盒药丸埋在院子里,祈祷康祺一切平安,他虽是我的仇人,却一定不要死在太后那个毒妇手上。

      隔日开始,康祺的病随着天气转暖而渐渐康复,各宫伺病也随之结束,开始忙活起太后寿辰的准备。可是我打量着家徒四壁的清平馆,实在拿不出什么撑场面的物件,又不愿去庆阳殿开口,只能挨过这段日子。

      这日菡萏请我去翠箔轩,说苏贵人请我喝茶。刚走进去,就看到璞贵人偏殿的廊下放着一扇玉面屏风,那一定是准备送的寿礼。我叹了口气,进屋去找苏贵人,她将各色绸缎衣裳铺了整整一个屋子,我指着一件镶满一圈珍珠的月光白襦裙说,“这不是你十八岁生辰的华服吗?”

      “对啊,你不是还说像扑鱼网吗?”

      我笑着看去这一件件精致的衣裳,“你要送华服给太后?”

      “当然不是。我是在想太后寿辰那日我穿什么。”

      我才明白过来,那日康旦一定会进宫,她打这个算盘。于是窝在一个角落坐下,菡萏递杯茶过来。我说,“估摸着他们喜欢成熟点的。其实穿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整一出鸡飞蛋打的好戏。”

      “打谁呢?”

      “当然是康旦不喜欢的人。”

      “他不喜欢谁呢?”

      “杨妃,如今估计还有番常在。”

      “番常在?”苏贵人问,“她那么老实,还会惹人讨厌?”

      “康旦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被番常在的父亲误诊了,拖了两个月的病。后来康旦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皇子笨些,还比其他皇子矮些,都是因为番太医,后来每次提起来都恨得牙痒痒。如今他的女儿天天在太后身边炼些无用的丹药,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苏贵人说,“还是你经验老道,找你来就对了。”

      我还是惆怅,各人都有打算,只有我一无所有。“我还烦心呢。”

      “姐姐你烦心什么?”

      我说,“去年我托病不去太后寿辰,只送去宋玉殿一只玉钗,春焰和晓莺不知听了多少嘲讽。今年不知怎么办了。”

      苏贵人指着圆桌上的两个黄梨木盒子说,“我都准备好了,你送一只金累丝凤簪,我送一对金镶玉臂钏。别操心了。”

      她虽不经意的话,却十足为我考虑。我看去不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我甚少求她,喜欢充大。后阮府被灭,我一无嫁妆带进宫,二无母家扶持,只有些康祺的恩赏和她的接济,我才过得体面。

      她又说,“去年我没想到这层,还被我额娘骂了,说我都嫁人了,还一点不通人情世故,你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指望。”

      这傻姑娘说出这些话,让我有些感动,依旧不发一言,她拉起我说,“好啦,我们去看看秋贵人,看她准备了什么。”

      说着就挽着我,一路来到了碧烟馆,却先看到番常在坐在院中扇着炉子,左手还捧着一本医术,旁边还站着两个康祺身边的小太监,苏贵人迎上前说,“怎么着?这是华佗转世了?”

      番常在说,“我替皇上熬药呢。”

      苏贵人说,“你这能耐了,从太后一路骗到皇上那。”

      “谁骗人了!这是太医给皇上开的药方,只不过让我帮着煎药罢了。”

      怪不得也有庆阳殿的人。我问,“太后寿辰,你准备了什么?”

      苏贵人说,“还能准备什么,肯定是糊弄人的丸药呗,什么还魂丹、返老还童丸、一夜回春丸、结缔龙凤丹!”

      番常在不敢得罪她,也知我的嘴厉害,撇过头,只管用扇子打着风,身后两个小太监想偷偷笑,努力憋着。

      我看着他们辛苦,说道,“想笑就笑,不然没笑出来,憋成了屁,要熏死人了。”

      说到屁,苏贵人咕噜的眼睛向另一边转去,我们两个向秋贵人走去,迎着光,秋贵人正用金线缝制着衣裳,我站在旁边,接过苏贵人手中的瓜子,问,“你知道太后的尺寸吗?”

      她抬头,难得自信地说,“我眼比较尖,打量了许久,应该没错。”

      我说,“如果衣服小了,勒紧了太后要动怒,要是松乏太后就要说了,在你眼中我是有多胖?”

      秋贵人陷入了沉思,只能点头,又问道,“那我送什么好呢?”

      我提个建议,“你屋里的字画不错,不如送给她。”

      她有些舍不得,“那是先皇赏给我父亲,做嫁妆带进宫的。”

      我说,“现在太后的权力比皇上还大,你看番常在是领了太后的懿旨,给皇上熬药的。如果你让太后开心了,她还不将你送去皇上的卧榻?”

      这道理她听得欢喜,终于开窍,让娇婵取下来收好。

      离开碧烟馆后,苏贵人趴在我耳朵旁问道,“是不是你想要那副字画?”

      我小声笑着说,“你看吧,那副画最后兜兜转转,总要去我的清平馆。”

      “我就猜到!”

      “你现在怎么这么机灵?”

      苏贵人说,“太后比我认识的字还少,怎么会喜欢字画这种玩意。你也就骗骗秋贵人了。”

      “嘿!你现在倒是机灵不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