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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堕仙3 ...

  •   “求我。”

      世人爱神,是敬爱。

      他爱神,是玷辱圣洁、大逆不道,是渎犯天威、罪在不赦,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孤绝痴爱。

      爱她发间的淡香,爱她软醉迷蒙的青眸,爱她檀唇开合,一声声唤他的名字。

      “你想得美!”苏倾河瞪目,使劲用膝盖顶他,“快松开,不然我真生气了!”

      晏闻遐依旧压制着她,顺次吻过耳垂、颈项、锁骨,逡巡抚弄,肆意侵占,像是在打捞水中的流月。伴随着避无可避的触碰,心跳同体内涌动的灵力一同沸腾起来。

      胸前缎带摇摇欲坠,苏倾河小脸煞白:“别、别乱碰……”

      “琉璃,”指尖顺着绳结滑动,“说你想我。”

      “你先松开唔……”字句再次被截断。

      红瞳蛊惑人心,倒映出堕魔之人的爱与恨,热烈又直白,不知节制,不知怜惜,几乎要把她撕碎。咬破唇瓣,又去吻那溢出的血珠。

      为她百转千回,为她不求回报,甘愿孤身守在魔域,他没有那么高尚,倾尽所有,不过是想听她说一句——

      晏闻遐缓缓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对视,眼中尽是偏执:“说你爱我。”

      瞳孔中波光滟滟,唇上火辣辣发疼,阵阵眩晕袭来,不知是被他亲的还是气的:“混蛋……”

      晏闻遐了然:“你不爱我。”

      浅青色的长带骤然断裂,珍珠乱坠了一地。见他重新贴近,苏倾河慌了:“我没说不喜欢你!”

      为时已晚,火星一经燃起,便要焚遍荒原,不止不尽。最要命的是,心尖居然还该死的颤抖起来。

      双手被缚,苏倾河只能用身子压着裙角,筛糠似的抖:“晏企之,求你。”

      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交代出去。

      晏闻遐按着她霜凉易折的足踝,眸色转深:“不犟了?”

      说话间,手掌又漂移寸许。素裾掀开白雪,眼看就要城防失守,苏倾河拼命抵住他,娇靥嫣红一片:“九重泉阵又冷又凉,还吓人,我、我不要在这里。”

      等等,她在说什么?难道换个地方就可以吗?

      晏闻遐倏地笑了:“说,还是做?”

      苏倾河微愣,脚胫立马被他擒住,忙反应过来:“我说!我说!”

      “我想你!喜欢你!爱你!行了吧!”

      充满禁忌字眼的回音在结界内来回荡漾,是良药,亦是鸩毒。

      晏闻遐捧过她的后脑勺,低头又是一通极尽缱绻的乱吻:“敢说一句假话,丢出去饲魔。”

      苏倾河呜咽一声,彻底绵软。再这样下去,真要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止。

      晏闻遐拭过她眼角泪花,眼中魔红微暗,低问:“三百年来经历的事,可都还记得?”

      “怎么可能全记得!”

      “你在凡间可曾许配于旁人?”

      苏倾河喘着虚气瞪他:“我谁也没嫁!四柱纯阴命格出了名的克夫,轮回生生世世都是病秧子,根本活不到及笄。”

      “后来神髓唤醒了我,前世今生就都记得了,我又没有师父,好不容易才自己修炼出神格,然后就去了紫极峰。”

      肉体凡胎修炼本就不易,何况她又是蒲柳之身。

      晏闻遐蹙眉:“你想成神,可以找我。”

      苏倾河严重怀疑他脑子有病:“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晏闻遐不再多言,渡去些许灵力,抚上那红肿的唇瓣,徐徐往下:“这些地方,可教旁人碰过?”

      苏倾河脸腾地红了:“你吃醋也有个底线!”

      温热倏而溜至前胸:“说。”

      她触电般一颤,忙道:“没有!我天生灵异,只有当郡主那一世锦衣玉食,之后从来都不受人待见!除了你变成司马宴诓我,没人敢来沾我的晦气。”

      晏闻遐皱眉:“我变成什么?”

      苏倾河扭着发酸的胳膊,闷哼着道:“占了本郡主那么大便宜还健忘,混蛋透顶。”

      晏闻遐替她解开禁锢,思量道:“永朔初年,我不曾去过云洲。”

      绑缚一松,苏倾河又翘起尾巴,学他的口气:“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晏闻遐挑眉:“阶下囚还同我谈条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倾河扯过他的外袍往自己身上披,“你弄坏了我的衣服,得先赔我。”

      “想要什么?”

      苏倾河卷起宽袖,伸出满是掐红和勒痕的小臂,暗示道:“我要绯夜琉璃做的镯子,还有你的心头元火。”

      晏闻遐执起她的手:“还有呢?”

      苏倾河认真想了想,又列出几条:“你想名正言顺的话必须先娶我,去晟京拜我爹娘的衣冠冢,去无渡海建水晶宫,再去离渊折凤凰花,以后不许随随便便烧元火,不许再欺负我。”

      她望向被他含入口中的手指:“……你松口!”

      晏闻遐不答,只在她手背细吻。

      隔绝在方寸之地,好像外界一切都与他们不再相关,所思所念,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唯一的爱人。

      不够,就算这样还是不够,要么永不相见,要么她要完完整整属于他。

      注意到锁神链又蠢蠢欲动,苏倾河眼角抽搐——这个混蛋,不会真想把她关一辈子吧?

      “快把这个毁了,不准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晏闻遐轻笑,捉着她的腕往心口方向带。

      掌心乍暖,苏倾河吓了一跳,眼前刹那闪过一团焱焱的火苗,迅速融入筋脉之中。

      明明处境危险,但心头血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轻而易举就给她了。

      苏倾河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一头扑进他怀中:“晏企之,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们成婚了。”

      结界撤去,魔域也恰好雾散云开,能清晰看到天角的一弯明月。白发青瞳的少女坐在千顷月光之下,说着梦魇般十全十美的愿景,容颜微茫,笑意清浅,像一个笼着轻纱的梦。

      “你不要有顾虑,有我在,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晏闻遐听罢,轻问:“你梦里的五城十洲如何?”

      苏倾河不禁怔忡。

      四大凶境净化完成,邪神也已被铲除,九溟安稳,天下无灾。而在这一世,他们却还处在危机环伺的不确定当中。

      她扬起脸,坚定道:“我们一起努力,肯定都会成真的。”

      *

      九重泉阵被不知何故的天雷毁去大半,群魔惊惶万分,高喊着“天要亡我”,一齐涌到魔宫前哀声求救。魔君大人却被女色迷了心智,任凭民怨沸腾,一连数月深居简出,正背倚屏风,拈起怀中人的一缕霜丝轻轻摩挲。

      苏倾河午梦方醒,在他膝头打了个哈欠:“外面怎么这么吵?”

      “无事。”晏闻遐抚了抚她的发顶,示意她不必起身。

      桌上奏折成山,左边是魔域的,右边则从玉京搬来的。苏倾河仰头问:“你累不累,要不我也看两本?”

      晏闻遐边随手勾画边道:“批两本,回头再给我带十本来?”

      苏倾河心虚地拧了他一下,在榻上翻来覆去打了个转,又问:“晏企之,要是这个梦一直醒不来怎么办?”

      前世今生之事,晏闻遐已从她口中套来大半,不以为意道:“没什么要紧。”

      “也是。”苏倾河从桌边拈了一块饴糖,重新靠回他身侧。

      管他是真是假,反正他们都要好好地在一起。

      这些日子里,他们彼此伪造假身份,里应外合一起破局,消息互通后,一切便进行得比前世顺利得多。晏闻遐虽然时常冷着脸警告她魔域有多危险,却仍口嫌体直地收敛魔气,拥她入怀。除却在九重泉阵,他们发乎情止乎礼,毕竟天雷的问题还没解决。

      发丝流动,露出少女白皙的耳朵尖,引诱人咬上一口……不行,莫吓着她。

      察觉到他的心神不宁,苏倾河问:“你不舒服吗?”

      晏闻遐敷衍应声。

      看得着吃不着,可不是快疯了?

      苏倾河担心他魔心再起,忙教他捻诀:“这是我新学的上古神术,可以清心。”

      晏闻遐却起了坏心,丢开笔,把她困在怀中,一遍遍教自己。苏倾河手都拈酸了,他仍是不咸不淡三字:“没看清。”

      ……怎么感觉上辈子称霸两界的晏企之反而变笨了?

      于两情浅处转深,于光阴短处写长。正当苏倾河等待着万无一失的圆满结局时,却在追击邪神爪牙之际,周身灵力蓦地一空,好在被晏闻遐及时护住,只受了些许反噬。

      仙魔交战,捕风捉影的前线消息以一传十,很快神女与堕仙私通之事,便闹得天下皆知。

      二人也没打算继续瞒下去,因为苏倾河本是轻伤,却半月仍不见好转,神力时而恢复时而流散,晏闻遐牵肠挂肚,干脆毫不避讳住进了栖梧院。

      西风卷地,浓阴不散。

      仙婢胆战心惊踏入卧房,只看了守在神女床边的男人一眼,腿脚顿软。

      她以头触地叩了数次,仍不知是该叫世君还是邪魔,犹豫再三,怵怖开口:“启禀晏、晏五公子,姜大公子带领仙盟诸长老欲求见神女,现已、已到院门外了。”

      晏闻遐冷冷侧目,眸光锐利:“让他滚。”

      苏倾河扯住他的衣袖,挣扎着起身:“姜大公子不会害我,何况时局未安,你们也不能一直冷战下去。”

      嗓音虚浮无力,看得晏闻遐心疼,忙扶住她:“你莫劳神,我去应对。”

      苏倾河点头,叮嘱道:“别吵架。”

      晏闻遐温声吩咐了几句方才出门。院中,姜钤一众人早已等候许久,看见来人,不由嘲道:“怎么,这是仙尊魔尊都想当了?”

      晏闻遐凝眉道:“琉璃神力不稳,你若无事,少惹她心烦。”

      姜钤倏怒:“你以为神力为何不稳?你想篡政夺权,也要问问天道是允还是不允?”

      晏闻遐沉声反问:“我二人守的是苍生道义,斩的是宵小奸邪,从未造下任何业障,天道凭什么不允?”

      “就凭她是神你是魔!”仙门长老手持法器一齐上前,见他纹丝不动挡在门口,再不顾什么温良恭俭让,咒骂声滔滔而来。

      “昔日初代神女长泱同天道契约,许诺舍小情,存大爱,借造化之功,换十洲晏宁。神族一旦动情,必然身陨魂消。”

      “往近了说,神寿千年,前代神女棠川为什么只八百年便陨落?君问弦窃元神是其一,但苏紫玉动了舐犊之情才是大忌,神格归位后竟以神髓相赠,留下苏琉璃一命。”

      “而你这个胆大包天孽障!昔日玉京允你羲凰妖邪一个机会,你居然恩将仇报,妄图染指神圣,毁了神族千年基业!”

      “要她的情,便是要她的命!”

      姜钤缓步走近,冷笑着看晏闻遐:“听明白了?”

      他将一只瓷瓶摔到他眼前,冠冕堂皇道:“这是用‘枉情深’炼化的绝情丹,神女的安危你我共忧,溯冥剑主深明大义,既有卧底魔域的决心,想必不会不分轻重。”

      谩骂声不绝于耳,晏闻遐置若罔闻,只盯着掌心泛凉的瓷瓶,心头好像有刀锋滚过。

      神族的动情下场,他并非不知,可这一晌贪欢的美梦,又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弃?

      善恶之念在心头厮杀不歇,身侧突然闪过一道倩影:“你们够了,不许再说了!”

      苏倾河素衣散发,单薄的身子拦在晏闻遐身前:“非要把他刺激成真魔才肯罢休吗?”

      众人脸色骤变:“神女年少,万万不可一时置气啊!”

      “我偏要置气!”苏倾河比了个鬼脸,拉着晏闻遐就往外走,一路你追我赶,顺着冰川踏云疾驰,一头撞进了九溟结界。

      千山素白,万籁俱寂,风雪呼呼啦啦往袖袍里钻。

      苏倾河喘着粗气开口:“啰里啰嗦的,这下看他们还敢不敢进来!”

      回眸瞧见男人仍攥着的瓷瓶,登时火了:“把这个扔掉!”

      见他不动,她上去就要抢,却被避过。

      苏倾河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晏闻遐隔着霰雪看她,嗓音喑哑:“琉璃,这个不苦。”

      初见惊鸿的那一日像一场梦,从今往后,他一人记得便好。

      逆天太苦,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疼。

      “我不要!”苏倾河瞳孔震颤,急道,“现在,我们现在就净化九溟,等杀了邪神,我就和你去离渊!”

      晏闻遐凝望她眉心莲华:“神格若毁了,谁来护卫苍生?”

      “你回来继续当世君啊!吃抹干净还不负责,你好意思吗!”苏倾河扑进他怀里,咽声道,“晏企之,我不要神力,只要你。”

      哪怕再经历一次死亡,哪怕一无所有,只要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晏闻遐回抱住她,也似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琉璃,你我不能这么自私。”

      “都跟你说了这里是假的。”

      晏闻遐苦笑。

      若下一世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圆满,为何他连日梦到的,却是她苦等一生抱憾而终,身受反噬重伤不醒,危难之际散魂铸剑,九溟之下为他剖心舍命?

      若那圆满要付出这般代价,他宁愿永远奉她为神。

      苏倾河哀切道:“那我求你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你一直困着我、锁着我也没关系。”

      “晏企之,求你。”

      天命之女走下神坛,一字一句都令人心碎。晏闻遐叹了口气,轻拭她颊边冻作冰珠的泪:“求我,天道便允了吗?”

      他迟迟不应,苏倾河索性反客为主,扯过他的衣襟,抬头吻了上去。

      雷鸣在天外炸响,电光轰然而下,被神力凝出的结界堪堪顶住。

      她不顾晏闻遐瞳孔骤缩,故意将身子一软,趁他搀扶自己的时候,顺势紧贴过去,一手环着他的脊背,一手抵着他后颈窝,起初是蛮不讲理地索吻,随后又含着怨怒地乱咬起来。

      这个笨蛋还不明白吗?从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

      铺天盖地的雪好像浪涌,一轮复一轮侵袭着他们。结界越来越薄,眼看光华渐暗,少女眉心的神印也逐渐现出裂纹。

      苏倾河拼命调动灵力,却无法阻止手指变得松弛无力——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紧绷的弦猝然断裂,攀在肩头的手无力垂下,苏倾河未及滑落,旋即感到腰上一紧,唇边冰泪也被扑面而来的灼烫气息尽数吞噬。

      盛着绝情丹的瓷瓶被暴雪卷碎,头顶上空又重新凝出一道赤金色的结界。明明站在空茫的雪原之上,却好像身处夹缝,他们紧拥在一起,听得见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苏倾河心尖发颤,泪意反而更汹涌了。

      原来,他也舍不得她。

      霜雪覆满眉睫,神魂交错间却像烈火燎原。二人持续透支着神力和元火,像燕尔新婚般不知疲倦地吻着。青丝与白发交错,红衣与白裙缠绵,天地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万星沉落,时空溯回。

      要什么河清海晏,她只想与他长相厮守。

      视线渐暗,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苏倾河毫无惧意地闭上眼,任凭洪流推着不断下坠,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以爱浇灌,深渊之下也会开出花来的吧?

      -上篇·end-

  •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道教《清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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