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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堕仙1 ...

  •   初春晨风吹入溢满灵气的清幽小院,青帘微拂,屏风后的人影若隐若现。

      苏倾河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却不是在男人暖乎乎的怀抱里,身边空荡荡的,甚至连枕衾上的沉香气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晏闻遐有事吗?

      纱帘外,几个婢女打扮的陌生女子匆匆而来,举步无声,行至她跟前时整齐下跪,为首的恭敬道:“紫极峰明日雅宴细节尚未明晰,诸位长老已到议事堂,还请神女尽快梳洗更衣,主持大局。”

      苏倾河闻言皱眉。

      明明好不容易才腾出一日空闲,说好去凡间过上巳节,怎么又临时冒出来一堆杂事?难道是晏老五故意瞒着她?

      再退一步说,就算紫极峰被天雷劈秃了,主持大局也不至于第一个找到她头上。

      事态未明,苏倾河暂时按下疑虑,配合起身,边在妆匣中挑拣簪饰边随口问:“栖梧院怎么换你当值了,落芷呢?”

      正替她绾发的仙婢脸色迷茫:“栖梧院一直是我们轮值,神女问的是谁?”

      “噼啪”一声,翡翠镶银的双股钗碎在地上。

      在栖梧院,绝不可能有人不认识落芷。

      苏倾河警觉摸索向腕上灵镯,却只触到一片温凉肌肤——连绯夜琉璃都不见了。

      察觉到各种不对劲,她拂开身边人,随手幻化出一截冰凌,冷下脸质问:“世君呢?”

      雪巅之神含了怒意,连四面轻风都凉了几分。

      话音刚落,婢女们即刻呼呼啦啦环跪一地,好似触碰了某种极为危险的禁忌般,埋头噤声。

      “怎么了?”苏倾河心头一慌,冰凌便化作一段灵烟,她急忙扯住一人,瞪着眼急切问,“晏企之在哪?”

      对方吓得脸色唰白,接连追问后才颤颤巍巍道:“启、启禀神女,离渊晏五叛道堕魔,紫极峰权柄已从道盟归还玉京。神女明日广邀众仙,就是要商讨清剿魔道事宜……”

      “胡说!”苏倾河用力甩开她,“你骗我!”

      众人从未见神女这般喜怒形于色,长跪在地不敢多言,只见少女不顾长发乱披,提裙疾走,猛地推开了房门——

      院落格局与原先分毫无差,芭蕉滴翠,荷塘凝烟,但年关上新贴的大红春联全然不见,蹴鞠台和秋千架的位置只余几只鸾鹤栖息,越过雕镂精细的影壁石墙,遥遥可见孤峰耸立,素雪飘零。

      看清来人,园中仙使也连忙停下手中事务,接连跪伏下来,齐声道:“恭迎神女。”

      苏倾河呆怔在原地,不自觉捏紧拳头。

      独立巅峰,万人俯首,这样的栖梧院,像极了记忆中某处。

      良久,她轻问:“你们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如实答道:“瑶光六年,三月初三。”

      日期无误,但这年号不属于今生,而是前世。

      一月之前,晏闻遐便已离开道盟,潜入魔道,将紫极峰连同五城十洲的苍生社稷一并交付与她。

      玉京弦歌不绝,他却众叛亲离,忍受着心魔毒蛊的双重煎熬,孤身隐入黑暗。

      心底酸涩的凉意几乎要把自己淹没,苏倾河平复了许久,才用泛白的指节拢了拢乱发,道:“我身体不适,让长老们不用等了,明日的宴会也临时取消吧。”

      尽管不知为何会误入这场幻梦,但她必须去见晏闻遐。

      好好地守着他。

      *

      自从世君堕魔,晏二族长便领了羲凰全族回离渊避世,只留下四公子晏闻度辞官退隐在清平居。

      竹檐下,茶汤煮沸,对坐无言。

      素衣墨发的青年缓缓斟茶,语气也如春茗般温和疏离:“隐云庄医仙众多,神女就算问诊,也不当寻到晏四这等乡野杂医。”

      “我不是来看病的,”苏倾河不接他的茶,直截了当问,“四公子知道晏企之在哪吗?”

      传音石沉大海,问遍玉京都没有人知道晏闻遐身在何方。这些年,从来都是他主动找她。

      神族少女从未想过,找一个人会这样难。

      晏闻度长眉微拢,将漂浮着雪沫乳花的瓷杯搁至她眼前,闲闲道:“神女天机妙算,从者众多,何必亲临下问草民。”

      紫极峰易主后,羲凰族处境尴尬,二哥不得不与白堂主离居两地,晏明哲等小辈哪怕心怀梦想,也必须暂避锋芒,道盟众人无不含着一腔怨怼无处倾吐。五弟为了替她铺路,自己落得个全族鄙弃、声名尽毁的下场,真不知道是图什么。

      反观这个少女,才入主紫极峰一月,便迫不及待要将昔日的道盟首领斩草除根了?

      “不是,”见他误解,苏倾河忙解释道,“我和晏企之误会很深,想尽力弥补,可我找不到他。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出口毫无伪饰,一双琉璃眼中尽是情真。仿佛她不再是那个主宰浮沉的上神,而是被红尘浸染遍的平凡少女。

      神女无心,岂知悔过?

      晏闻度眉头蹙得更深,半晌才漠声道:“神魔两立,神女若当真有愧,便应尽快汇集人心,除残去秽,早日还天下河清海晏。”

      “可我真的……”

      “若无他事,神女用罢茗茶便回紫极峰吧。”

      就算再三以太上忘情相劝,晏闻遐也从不掩饰对神女的偏袒。覆水难收,这份倾尽一切的心意,她既然当时不懂,便永远不需要懂了。

      看着对方冷淡无光的眼神,苏倾河的心也连同手边茶盏一样渐凉了下来,阵阵委屈汹涌而来,眼角酸痛不止,却滴不下泪。

      不,是她没有资格落泪。

      晏闻度还欲逐客,忽见少女猛地站起,如痛饮烈酒般饮尽苦茶,把茶盏重重搁回桌上,撑着身子,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茶已经喝了,但我不回去。”她红着眼眶,嗓音沙哑。

      紧接着,眉心九瓣莲华倏亮,苏倾河抬腕拈诀,袖底放飞无数灵蝶:“你们不让我见他,他也不想见我,那我就自己去找!”

      *

      灵蝶消失在魔气最汹涌的地方。

      主上归来,召集群魔首领同庆盛宴。苏倾河封印灵力,易容成魔界贵宾,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混入内宫,被侍从引着一路往客房去。

      待转过拐角,她一把扯住魔侍,胡诌道:“我得了一个秘宝,要当面进献给主上,你替我通报一下吧。”

      主上风神无双,谄媚之徒早就排出城外了。魔侍不耐烦地指了一处:“东西直接搁库房里,总管查完自然会呈上去。”

      苏倾河往他怀里塞去一袋灵玉:“我真有急事,再帮我再通融通融吧。”

      魔侍捏着锦囊犹豫片刻,见她孤身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为难道:“主上吩咐,宴会前不见外人。”

      苏倾河早想好了措辞,取出一朵千叶霜莲,威胁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神族遗物,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偷出来,说不定就是破解神力来源的关键!如果耽误了大事,你付得起责任吗?”

      冰莲白而透明,光华随着玉瓣流转,周边的雾气都凝结成碎晶。这种东西,绝不可能出自魔域。

      她信誓旦旦,魔侍虽仍疑虑,却也不再怠慢,将少女领至正宫门外,叮嘱道:“别以为掌握了秘宝就能胡作非为,冲撞了主上,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苏倾河心不在焉答应,顺着黑色阶梯往内狂奔,临至大殿门外,才突然紧张起来。

      亭台楼阁被魔云笼罩,近处深黑,远处冷青,阴森又压抑。脚底玄砖装饰着破碎狰狞的魔兽纹路,缕缕秽气从缝隙中逸出,擦着裙边绣纹流动,扫过肌肤时带来阵阵刺痛。周围没有禁卫侍从,连鸟虫草木都不见,却分明有什么声音在呓叹。

      苏倾河把霜莲收进怀中,边打颤边安慰自己:别怕,一定要心平气和,要温柔,不能和他吵架。只要他活着,就还有机会弥补。

      要是他不理人,她就哭。

      内室不设灯烛,血气与冷香混杂,微风在黑纱间荡开涟漪,连衣袂摩挲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帘幕之后,一男一女的身影相对而立,男子的声音不温柔,但很好听:“怎伤的?”

      女声答道:“仙门守备颇严,奴婢无能。”

      男子不再多问,抬手抚上对方面颊。

      看到帘幕后一双模糊交叠的人影,苏倾河眼眶发红,一腔恐惧转为怨怒,忍不住拈起一道冰锋就砸了过去。

      “噼啪!”

      仙诀与魔咒正面相撞,与此同时,一束焰簇拦在那女子身前。

      ——居然还护着人家!

      这些天经历的种种胆战心惊好像成了笑话,苏倾河气极,再不管什么心平气和温柔以待,凝雪为剑,上去就要同他拼命:“晏老五你个大混蛋、负心汉!”

      冰火对抗,伴随着耳边的惊诧之声:“神女?”

      苏倾河浑身一抖,难以置信看向旁边:“……落芷?”

      虽然面容破碎,但可不就是落芷吗?

      失去控制的灵力在殿内乱溢,被魔火霸道压制。晏闻遐侧目,用含着沙砾般的沙哑嗓音嘲道:“莫告诉本座,你是独闯魔域,是想独战群魔。”

      容颜在火光下半明半昧,不见丝毫讶异,恐怕她一只脚刚踏进魔域,他就已经知道了。

      乌龙收场,苏倾河又气又恼,却不敢靠近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准备好的台词抵在舌尖,始终说不出口。

      四公子说的没错,辜负太多,若轻而易举便能挽回一个人,她也不会同天道许下赌约。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与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许久,少女难于启齿的表情落在男人眼中,便成了别有所图的证据。晏闻遐轻嗤一声,问:“仙门有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神女统御天下,自然四海八荒都尽去得。”

      话不投机,苏倾河也不想和他吵架,心头堵塞没处发泄,转身把袖里霜莲塞给落芷:“你拿着疗伤。”

      落芷不敢动,见主人不置可否,方才忐忑接下:“奴婢谢过神女。”

      修补破碎的傀儡之身并不困难,苏倾河替落芷收拾好仪容,陡然嗅到她身上一股清冷冷雪气,不由惊喜:“你去紫极峰了!”

      落芷一定是被派去找她了,怪不得会在仙门受伤。

      像落入沉眠土地的一滴甘泉,在心上催开满树春花。苏倾河欢快转过身,也不管青年的态度有多阴沉,仰起笑脸问:“你是担心我才让她去的,对不对?”

      听闻神女辞宴罢朝,他多少有些不放心。如今见她笑得灿烂,晏闻遐也不由勾唇,话到嘴边却是:“查魔道卧底罢了。”

      “查到了吗?”

      “暂未。”

      苏倾河顺着记忆想了片刻,道:“剑阁、药阁还有我的院子,这三个地方你都好好查一下,九溟和鬼市可以暂时不用管,隐云庄为首的仙门那边我可以自己处理。现在魔骨已经和九重泉阵融合了,你赶紧平定下魔界,回头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净化四大凶境。”

      晏闻遐听罢,笑意又凉了几分:“你瞒着我不少事。”

      苏倾河生怕再有误会,忙道:“我是梦到的!神女都是可以预知天命的,你信我!”

      回答她的是一声带刺的冷嗤。

      苏倾河蹭地火了:“还笑,魔毒解了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身上有伤,你再放纵杀意糟蹋自己,就是不让我好过!”

      “我堕魔道,与你何干?”

      “我不准!”

      “多管闲事。”扳指一旋,魔印陡现。

      “我就管!”苏倾河急着上去就要扯他。

      晏闻遐侧身避开,凝眉看她怒目圆瞪的模样,道:“今后有事找姜钤,莫来魔域。”

      ……就知道赶人!

      苏倾河气得头脑发晕,计划中的眼泪一滴也挤不出来,索性两脚一蹬,直挺挺向后仰去。

      晏闻遐下意识揽住她,小姑娘却瞬间变成了一块狗皮膏药,扒着他的衣襟死死不放。他皱眉斥了几声也不见撒手,脸色越来越冷,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魔将恭敬跪在门口:“禀告主上,方才主殿附近查到了仙门灵气,属下怀疑有奸细混入!”

      “主上,”苏倾河丝毫不怕,把头埋进在男人暖乎乎的胸膛,一边乱蹭,一边嗲着嗓子胡说八道,“再给我捏个仙诀吧。”

      晏闻遐眯起长眸,表情逐渐微妙,盯着怀中少女刻意摆出的天真笑颜,唇边逸出一个气音。

      不远处,望见这番场面的魔将不由一阵痉挛。

      除了那个名为落芷的傀儡,从来就没有哪个女子入得了魔尊寝殿,更别提让主上用仙术逗她取乐了。

      这位姑娘,前途无量啊。

      下一瞬,就见前途无量的姑娘被黑焰一缠,陀螺似的旋到了殿门外。

      魔尊大人轻飘飘下令:“撵出去。”

      苏倾河:?!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一个追夫火葬场+诱骗小白花二合一的魂穿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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