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68、塑料的故事

　　陈姐并没有接过卡：“这个我恐怕无能为力。麦青你是了解的，她这么拼就是为了证明可以靠自己生活。她太倔了，不但我和路漫的钱不要，自己爸妈的钱也不肯要。而且说实话，我不建议你这么帮她。等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之后，未必会感激你。”

　　宫鸿沉默了一会儿，把卡收了回去：“那就请你帮我一个忙，把小麦开店的资料拿给我看一下——她应该给你分享过吧？”

　　“就知道你要看，早就准备好了。”陈姐拿出一个U盘。

　　宫鸿笑了笑，拿过电脑，一页一页认真地看。

　　“我是离开市场太久了，不然我也能帮帮麦麦的。”陈姐走到麦青床边，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

　　宫鸿看完之后，思索片刻道：“小麦的想法其实很好，但她没有商业谈判的经验，没有把利益跟投资人讲清楚。今天晚上，我帮小麦起草一份新的的商业计划书，把盈利模式从代销改为分红，再加进去一些细节，应该能帮到小麦。”

　　“这是你的专业了。”陈姐笑着点点头。这时，麦青开始说起了梦话，陈姐赶紧过去照顾，宫鸿回头看了一眼，便埋头开始写商业计划书……

　　“嗯，不错！”

　　时间回到现在，投资公司的周总看完商业计划书，饶有兴味：“我很看好你这个项目的前景。不过关于分红的部分，能不能从30%提到40%？可以的话，我这就让秘书准备合同，我们马上就可以签约。”

　　“啊，分红？”麦青愣住了。

　　“就是你计划书里提的呀！”周总有些奇怪，把计划书翻开给麦青看，“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脑子都糊涂了？作为美妆博主，熬夜脸如何紧急修复，这倒也可以成为一个亮点呢！”

　　麦青傻傻地看着商业计划书，跟自己一开始写的那份虽然基本差不多，但用词考究，细节清晰，明显专业了很多，盈利模式更是做了大刀阔斧的修改。

　　“我理解你的担心，当年我跟你一样，还是个小姑娘，也总是想钱来得越快越好。”周总温和地跟麦青解释，“不过你放心，40%的分红是除去前期的一次性投入的。只要客源稳定的话，你的利润是可以保证的。要不这样，我们先签一个短期合同，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只要退还我本金就好，你看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麦青如梦方醒，连连点头。

　　“那合作愉快！”周总笑着和麦青握手……

　　两个月后，一家名叫“麦颜”的美妆店热热闹闹地开张了，主打美妆体验、个人妆容定制和个性化美妆搭配。凭借“再现健康光彩”的理念和麦青前期在各大平台积累的人气，开业当天来捧场的人不少，还有附近的粉丝前来合照，有小网红前来探店。麦青和几个店员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可可，你再去买一箱饮料。”麦青嘱咐完店员之后，忙里偷闲，来到后台找到路漫：“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了，也没有时间招待你们。陈姐她们在前面帮忙，一会儿咱们一起吃个晚饭。”

　　“你忙你的就行，我没事。”路漫看看周围人来人往，悄悄把麦青拉过来，“你和宫鸿，现在怎么样啊？”

　　麦青淡然地笑笑：“能怎么样，他隔三差五发条消息，我偶尔回他两句，就跟普通朋友一样呗。”

　　“普通朋友？”路漫嗤之以鼻，“那你今天开业，他有没有什么表示？”

　　“漫漫，你妈妈来接你了！”陈姐的声音适时地传来，让麦青免于回答这个问题：“看来吃不了饭了。我这里也挺吵的，你赶紧回家歇着吧。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给你设计一个美美的少女妆，不收你钱。”

　　“那我得好好地宰你一顿。”路漫也确实有些累了，扶着腰站起来，由麦青和陈姐缠着，从后门走了出去。

　　路母看见女儿，刚忙接过来，忍不住训斥道：“臭丫头，还骗我说什么来上瑜伽课，怎么来这么吵的地方，你自己怀孕了不知道吗？幸亏程浪让我来看一眼，不然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这个死程浪！”路漫心里笑骂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好了妈，我确实是上瑜伽课去了，这不是顺便来看看嘛。我跟你回家，好吧！”

　　“回家，你婆婆做了好吃的在家等着呢！”路漫母女告别了麦青，上车回家了。

　　另一边，易海大学。

　　程浪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给学生批改论文，一边斜眼瞄着墙上的挂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五点了，同志们再见，我下班了！”

　　于老师笑着探出身来：“程老师，你这自从媳妇怀孕之后，那是天天踩点下班啊，可不想以前那样做实验做到半夜了？”

　　程浪嘿嘿一笑：“于老师你还别说我，你当初跟我也差不多——哦对了，等乔老师来了之后，告诉她我把改好的报告书放她桌子上了。”

　　“行，知道了。”

　　程浪哼着小曲走出办公室，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楼道里，见谁都笑着打个招呼。隔壁重点实验室的杨老师正在训实验总是失败的学生，看见程浪愣了一下，张张嘴，忘了下一句想骂什么了。

　　“晓鹿~”

　　程浪正想拐弯，却听见楼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好奇心起，闪身躲在了厕所门后，竖起耳朵偷听。

　　果然，旁边楼道里，乔晓鹿翻着文件淡定地走着，哈伯像个大马猴一样在她旁边绕来绕去。

　　乔晓鹿加快脚步，似乎想要把哈伯甩掉：“哈伯我跟你说过了，现在我的重心是工作，没心情陪你做恋爱实验。你也识趣一点，我都拒绝过你多少次了……”

　　“八十一次！”哈伯抱着一束花紧跟上前，“唐僧西天取经都没这么难。”

　　程浪在厕所里捂着嘴，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算勉强憋住笑。

　　乔晓鹿斜了哈伯一眼：“八十一次……有这么多吗？”

　　“当然啦，我每一次可都记着呢。”哈伯既骄傲又委屈。

　　“那你一共打算搞多少次？”乔晓鹿语气严厉，但看表情并不生气。

　　“这个话有意思。”哈伯故作沉思，“对于连续函数来说，自变量可以有无穷多个，但只要能一直保持连续，总有到达拐点的时候。”

　　“那你就等着吧！”乔晓鹿合上文件，径直走了出去，哈伯想跟上，却终究被挡在了女厕所门口，只能抱着花，无奈地走进男厕所，坐在马桶上郁闷。

　　程浪慢悠悠地走过来，看戏一般蹲在哈伯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易啊兄弟，都演完一部西游记了。”

　　哈伯甩甩头，嘴硬道：“没关系，西游记完了，还有西游记后传呢。”

　　这时，程浪的手机响了。程浪接起来：“喂，怎么了妈？”

　　“程浪你快点回来！”电话对面，程母都快急疯了，“路漫说她肚子疼！”

　　“啊？”程浪蹭地站起来，脸色变得刷白，“叫救护车了吗？”

　　“我们这……我们不会啊！”两个老太太绕着躺在床上的路漫团团转，一下子都没了主意。路漫捂着肚子，疼得额头直冒汗。

　　“别急别急，你们先找到我床头柜里放着的那张医生的名片，给医生打电话问怎么办，我这就过去！”程浪急忙挂掉电话，想要走路腿却有点软。

　　“车钥匙给我！”哈伯一把从程浪手里拿过车钥匙，把花放在厕所门口，“你这个状态不能开车，我带你过去。路上你打120，咱直接去医院效率更快！”

　　“行……行……”程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拽着哈伯就跑了出去。

　　两分钟后，乔晓鹿洗好手从卫生间走出来，疑惑地看着地上的那束花，再看看楼道里面，只有来来往往的学生，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程浪和两位妈妈一起，紧张地陪着路漫坐在产科诊室里。路漫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抓着程浪的手，忐忑不安。

　　医生看了看检查报告，摘下眼镜：“假性宫缩，没事，属于正常情况。”

　　“正常情况？”路母还是心有余悸，“可是假宫缩也不该疼得这么厉害啊。”

　　“拉肚子的典型症状。”医生拿过化验报告，指着其中一项给路漫看，“怀了孩子又不是说肚子里就只有子宫了，肠胃什么的都还在呢——吃冰激凌了吧？”

　　路漫脸一红，瞬间感觉四道凌厉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没吃冰激凌……就，上瑜伽课之前，吃了一根……雪糕……”

　　“雪糕不也是凉的吗？”路母快要气炸了。程母则一把揪住程浪的耳朵：“你说说你，让你送漫漫去上课的，你怎么还让她吃雪糕呢！”

　　程浪挠着头：“那漫漫想……不是，我是觉得这几个月她一直就吃那些什么乌鸡汤啊、清蒸鱼啊、补品啊，太清淡了。我就给漫漫买了一根……”

　　“那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吗？你要当爸爸了怎么还这么不负责任！”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里是医院！”医生摆摆手，“两位阿姨你们放心，孕妇偶尔吃一根雪糕，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的。”

　　“那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位妈妈开始集火程浪，各种批评指责外加教育。程浪只能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也见惯了这种场景，笑着拉过路漫，小声说：“你肠胃不好，冷饮尽量少吃。不过你放心，其他的东西只要是干净卫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另外呢，咱也要理解老人的担心，再想吃零食，让你老公偷偷给你带就行了。怀孕期间，保持好心情才是对孩子发育最有利的。”

　　路漫嘻嘻笑着点点头：“不瞒你说大夫，我老公还带我吃辣条呢。”

　　“那个确实要少吃！”大夫笑着批评道。

　　“那医生，您看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住院待产？”程浪好不容易拜托了两位妈妈的唾沫星子，抹了把脸询问医生。

　　路漫表示异议：“别大惊小怪的，从现在开始住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不行，这回必须听我的！”程浪态度强硬起来。

　　医生笑着摆摆手：“准爸爸你也别着急，孕妇妊娠还不到30周，按规定我们医院是不收的。”

　　“你听见了没？人家医院不收！”路漫见有人撑腰，更加得意，“你也是搞科学的，得相信科学对不对？”

　　程浪这辈子头一次对科学将信将疑：“那医生，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观察下情况，这总可以的吧？”

　　“可以，不过明天必须出院，我们这里床位也是很紧张的。”医生低头接着整理病历，让程浪他们自己去找护士……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晚上九点，美妆店里，顶着黑眼圈的麦青听着电话里的路漫声音平稳有力，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这忙了一天，不知不觉就在店里睡着了，都没看到陈姐发的消息。”

　　“行了，我没事，你也别太累。不然开业第二天就没精神，客人可是会有意见的哦！”路漫笑着嘱咐麦青。

　　挂掉电话，麦青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她饿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桶泡面，打算随便对付一下。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外卖？”麦青有些奇怪，“我点外卖了吗？”

　　她以为自己睡糊涂了，赶紧来到门口。打开灯一看，玻璃门外站着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腰间还系着围裙，黝黑的面孔有些眼熟。

　　男人看见麦青，也是一愣，随即笑了：“哎呦，是您啊，我说怎么大半夜吃臊子面呢。”

　　“啊呀，是您！”麦青想起来了，这男人是自己之前大闹过的面馆的老板，连忙打开门上的锁，“那天实在对不起啊，我这一直也没去跟您道歉。”

　　“没事，人嘛，谁还没个不顺心的时候。”店老板朴实地笑笑，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您点的面，请慢用——这回可是如假包换的臊子面。”

　　“可是我没点外卖啊。”麦青还是有些疑惑。

　　“没点外卖？”店老板也奇怪了，看了看订单，“地址没错啊。可能是您朋友帮您点的，这订单上还有备注呢。总之我先放下了，我还有好几单呢！”

　　店老板放下袋子，急匆匆地骑上电动车走了。红色的尾灯汇入车流，似乎永远不会停下，就像每一个为了生活而奔走的人们。

　　麦青疑惑地拿过袋子，放在台灯下，拿起订单，一眼看见上面的备注：

　　“别总吃方便面，不然真吃成塑料花瓶了。”

　　麦青笑了，打开袋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果然，还是臊子面好吃。”麦青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滴晶莹的泪水流下，挂在甜甜的笑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