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40、领导才能

　　“怎么样啊程老师，考虑好了没有？”

　　几天前的一个周日，乔钟亲自来到易海大学，和程浪、乔晓鹿一起交谈。

　　程浪笑了笑：“乔总，我有话就直说了。您要单问我愿不愿意，那我肯定一百个愿意。且不说这个项目的社会效益，单就它的研究内容本身，对任何一个搞科学的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更何况您之前还帮过我，开的价还这么丰厚，我确实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还是把事情搞明白好一些。”程浪给乔钟续上茶水，“那天酒会您邀请了那么多专家学者，论资历我根本排不上，论专业我不是最贴近的。论科研能力，好几位是发过NCS封面文章的。论眼界，其他人都是名校海归，我连国门都没出过。说实话，我能作为一个普通科研人员参与这个项目，已经非常荣幸了，确实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我来主持这个项目？”

　　乔钟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乔晓鹿：“晓鹿，你先出去吧，我跟程老师单独聊聊！”乔晓鹿嗯了一声，出去关上了门。

　　“既然程老师开门见山，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乔钟放下水杯，神态从慈祥长辈变成了完全的生意人，“说实话，一开始晓鹿向我推荐你，我以为她是给我找了个准女婿。我年纪大了，既然晓鹿自己志不在此，我也想找个接班人好好培养一下。”

　　“那您现在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程浪的语气温和而坚定。

　　“是啊，这一点是我之前冒犯了，把你和晓鹿都想错了。”乔钟看向程浪桌子上的照片，“不过经过这段时间接触，我反而发现，可能正因为这一点，你倒更适合做这个项目。”

　　“为什么呢？”

　　“不是我自夸，我女儿这么优秀，再加上我家的产业，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一点也不动心。可我看得出来，你的拒绝不是装的，第一点人品我放心。”

　　程浪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回答。

　　“第二，我很清楚搞科研这种事，最忌讳外行领导内行，所以还是想找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来主持项目。”乔钟翻开程浪桌上的论文，“不过你说的没错，这方面你也不算突出，至少论学历是最差的。”

　　“所以，您算是有意为之了？”

　　“一点就透！”乔钟的目光越发欣赏，“我和那些科学家都接触过。老教授们事务缠身，最多当个顾问，不能指望人家全身心在这件事上。年轻的呢，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那不如就谁也别上。”

　　程浪无奈地摆摆手：“合着您是让一帮大牛在我手下，让他们都集火我，这样他们相互就不斗了？”

　　“话看怎么说，我是做生意的话，包装我最在行。”乔钟把程浪的论文铺在桌子上，“你这几年虽然因为评职称压力，做的内容有点杂，但每个领域也都做到了中上。你可能觉得没能深耕，属于浅尝辄止。但换个角度，就可以说是研究广泛的全能手了。研究肿瘤医学的，高分子不如你；研究高分子的，纳米材料不如你；研究纳米材料的，糖蛋白不如你……这种人最适合做领导。更何况，你的能力不差，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也相信你能够镇住这帮顺毛驴。”

　　乔钟顿了一顿：“当然，这些专业名词也都是晓鹿告诉我的，我来之前背了好几遍呢，没说错吧？”

　　“当然没有，我刚才差点想去查您的论文了。”程浪似乎也有些心动，“不过我从来没有管理这么大团队的经验，也没学过管理，恐怕……”

　　“管理团队说白了就是处理人际关系，这种东西是学不来的，得看天赋。”

　　“您是说，我有这天赋？”程浪有些惊讶。

　　“当然，就前几天，我手下那个叫刘安的部门经理的事。”乔钟赞许地拍了拍程浪的肩膀，“我听晓鹿说了，你对这件事的前期判断很冷静，录音和证据提交也都很利索。而且我听你们徐书记说，你还和学校沟通，没有把刘安前半段的话公开放给那个女生，而是私下再让晓鹿以个人身份交给她。至于如何妥善处理刘安，你当然能想到晓鹿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可真给我们人事部甩了好大一口锅——这一套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呀。”

　　“哪里，乔总您谬赞了。其实这件事上，我在情感判断上也不理智。”程浪还从来没被人在这方面夸过，有些不好意思。

　　“情感上怎么判断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动上要理智。这一点比我家那丫头可强多了。”乔钟站起身来，看见书柜里那一排毕业生合影，“而且我还听到过一个有趣的传闻，你们原来那个姓吴的老师出事的时候，原本刚跟他合作了一个月的耀洋集团突然宣布解除合约，公告发布的时间比学校都早。我原本还好奇呢，后来托人一打听。他们新提拔了一个技术部副总监，是你老同学吧？”

　　“这……您怎么知道的？”程浪有些意外。

　　“你们徐书记是我参军时的老班长，他也向我大力举荐你。”乔钟转头看着程浪，“我可难得夸人夸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当然，这么大的项目，我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如果你答应的话，酬劳……”

　　“老公，你轻点！”路漫的声音把程浪从回想中拉了出来：“嗯……不好意思啊老婆，我走神了……”

　　“知道你走神了，又在想什么事呢？”路漫转了转脖子，起身把程浪按在了椅子上，“行了老公，你最近也辛苦了，我也来给你按一按。顺便跟老婆说说，什么事啊？”

　　程浪抬头看着面前的镜子，路漫的黑眼圈似乎比之前更重了一些：“老婆，你也别这么拼。我看你最近累得瘦了不少，差不多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是我转正之后第一个项目，得好好干！”路漫用心地给程浪按摩，“再说了，咱不是说要尽快把房子的钱还上吗？这个项目提成下来，起码能把爸妈那边先还上点了。”

　　“我是在想，说不定咱们这次真的能一步到位。”程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有一个横向项目，酬劳挺多的，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多少钱？五十万？不会又是一个耀洋吧？”路漫笑笑不以为意。

　　程浪摇摇头：“五……五百万……”

　　“哐当”一声，路漫一个站不稳，差点连着程浪一起摁到地上：“多……多少？”

　　“五百万。”程浪扶着路漫坐到床上，“不过不是一次性的，分三个阶段，开始前先给一百万，后面随着项目推进逐步再给，顺利的话，还可能更多。”

　　路漫怔怔地看着程浪，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老公……这项目……合法吗？”

　　“当然合法，我的傻老婆！”程浪笑着抱了抱路漫，“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你说咱爸妈他们干了一辈子，也没能攒下这么多钱啊……”

　　“那会很累吗？这个项目做的东西，你喜欢吗？”路漫认真地问道。

　　“嗯？喜欢呀！”程浪没想到路漫会问这个，心里涌过一丝暖意，“是做恶性肿瘤疫苗的，目前的初期策略是糖蛋白，所以……”

　　“就是你读博的时候做的那个课题？”

　　“这你还记得？”程浪有些惊讶，他本来想好好跟路漫解释一下来着。

　　“我当然记得，当时你的导师本来阻止你做这个来着，说毕竟没有医学背景风险太大。”路漫笑着戳了戳程浪的脑壳，“行，那你就放手大胆地去做吧。钱多少你也别太有负担，你老婆可是高级经理了！就算是……弥补你的一点遗憾了。”

　　“不遗憾，不遗憾！”程浪不明所以但激动地点点头，看着路漫甜美的笑，心中忽然一紧，涌上一丝愧疚。他郑重地站起来，蹲在路漫膝边：“老婆，这有一件事吧，我想来想去，还是必须得跟你坦白。”

　　“坦白？”路漫好奇地看着程浪，“什么事呀，至于用这么严重的词……你这头发该理理了……”

　　“就是帮咱们买房的那个乔晓鹿老师。”程浪的声音有点小，但还是听得很清楚，“是……强盛集团，乔钟董事长的女儿。”

　　路漫给程浪梳头的手停了下来。

　　“老婆，我知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我觉得这事你有必要知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参加这个项目的话，我马上就给乔总打电话，反正参与这个项目的人才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我也不是非做不可，老婆你……要不要说句话？”

　　路漫盯着程浪，盯了许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老婆你……别笑，我有点害怕。”程浪打了个寒颤。

　　“我的傻老公啊。”路漫似乎好不容易才停下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我早就知道了好嘛！”

　　“你早就知道了？”程浪惊得差点蹦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的？”

　　“强盛集团这么大的企业，认真查一查，董事长的照片总还是有一张的。”路漫把程浪拉起来坐在床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你全款还钱给乔晓鹿。我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方，欠这么一个白富美的人情，我心里可不踏实。”

　　“老婆……”程浪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放心老婆，我一定好好干。而且保证一心扑在科研和挣钱上，绝不三心二意！”

　　“我借你两个胆子！”路漫虚张声势地扬了扬手，“行了，赶紧去给人家回个话吧。这么大的项目，人家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呀。”

　　“好嘞！”程浪亲了路漫一下，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手机，一边穿衣服一边向外走去：“乔总，哎对是我。您现在讲话方便吗……”

　　路漫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窗子，笑容渐渐消失……

　　“什么？原来你压根儿不知道啊？”沉鱼酒吧里，听完路漫的讲述，麦青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合着你大学时戏剧社的功底全用这儿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是，谁能想到，一个商业大鳄的独生女，居然会跑到一个大学当一个普通老师？”路漫有些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可我能怎么办呢？这个项目的内容是程浪一直都想做的，可以说是他的梦想。我总不能因为我这点小心眼就不让他去了呀。陈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纵是陈姐久经世事，这次也着实惊讶了一阵儿。她定定神说：“确实挺让人意外的，不过你问我怎么办——我还真不明白这个‘怎么办’是个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难道是现在又后悔了，怕程浪把持不住？”

　　“我老公我当然放心！只是——”路漫欲言又止，“让自己老公和一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学历智商还有身家背景都比自己强这么多的女人一起工作，谁心里不别扭啊？而且我总觉得，那个乔晓鹿可能真的对程浪有点意思。”

　　“也对哦，她之前还帮程浪买房省了一百多万。当时说什么内部价，可现在想想，她到底什么意思呀？”麦青认真分析起来。

　　“我怎么知道！”路漫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我现在又不能问啊，问了他肯定以为我还是介意，说不定直接就不做这个项目了。”

　　“不做就不做！我觉得……”

　　“哎呀行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陈姐制止了麦青的添乱，“要我说啊，漫漫你就是不够自信，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这里不行那里不如。通知书那事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了，两口子要想长久过想去，可千万不能觉得亏欠，更不能自卑。”

　　“是啊陈姐，我本来听你的，心态都快调整好了。”路漫又开始滚玻璃杯，“可当我快把通知书这事忘了的时候，乔晓鹿来了，还是程浪普林斯顿的师妹。我刚习惯了她这个身份，想着多挣钱让程浪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她一出手就帮我们把房子的事解决了。那我又好不容易把这事儿接受了，好家伙，她家一出手，直接把程浪抬上理想事业的高峰了——现在我不光是觉得我自己比不上乔晓鹿，就算对于程浪来说，我也觉得她比我更有用……”

　　“漫漫！你可不能这么想。”陈姐严肃地打断了路漫，“爱情又不是做生意，只有愿不愿意，没什么有用没用，你和程浪十多年的感情，就是你自信的理由。我看你还是自己调整下，转移下注意力，别老去想这件事。”

　　这时，路漫的手机响了。路漫一看屏幕，苦笑了两声：“得，转移注意力的来了！”说着接通了电话：“喂，刘工……什么？配方还没确定？不是……下周就要开始生产了，你们怎么能连配方都还没确定呢？我……行，我现在过去，你们等着我！”

　　路漫挂掉电话，叹口气：“还不如不转移注意力呢！我得赶紧去研发部一趟，先走了！”转身飞奔出去。陈姐一伸手抓住差点掉下桌的玻璃杯，好气又好笑：“看来下次得专门给漫漫准备个塑料的。”

　　陈姐说着，看向一旁正盯着手机发呆的麦青：“你呢？你又被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啊，没有！”麦青有些慌乱地收起手机。

　　屏幕上，是宫泽雪发来的微信：“麦姑姑，我抢到一张欢乐谷的优惠券，周末一起去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