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33、关于要不要孩子的技术分析报告

　　暑假来了！
　　与读书时代不同，暑假是程浪最忙的时候。他给课题组的暑假是两周，低年级学生溜得更早。高年级学生和程浪就得捋起袖子，亲自去做那些基础但复杂的实验操作，比如柱层析、凝胶渗透色谱和跑胶。程浪原本打算买个层析机减轻下工作负担，但瞅了一眼自己可怜的经费，还是先等等再说。

　　于是，继早饭之后，晚饭的任务也被路漫接了过去。程母心疼儿媳，路母心疼闺女，分别过来帮了几天忙，但还是累得路漫不轻。程浪也说自己叫外卖就可以了，路漫还是坚持自己做。

　　这一天有些不同，路漫早早下班，却没有回家做饭，而是早早来到易海大学校门口的咖啡店，点上一杯咖啡，慢悠悠地等着。一对大学生情侣走了进来，其中的男生看见路漫干练明丽的妆发，不禁愣了一下，随后迅速转过头去。路漫也觉得这小男生有点眼熟。

　　“来了来了！”程浪小跑着冲了进来，坐在路漫旁边，先抽两张纸巾擦擦汗。
　　“别着急，人还没来呢！”路漫给程浪递过一杯水，“不是说早点过来咱先商量会儿吗？怎么晚了这么久？”

　　“有一个想来我这里读博的学生，挺好的孩子，多聊了一会儿。”程浪咕咚咕咚把水喝干，这才喘匀了气，“不过估计是硕士期间被导师PUA太多了，一直跟我表决心说可以写专利、可以跑项目啥的，一个小女孩也不容易。”
　　“你那点儿经费还撑得住吗？”路漫笑着用手指帮程浪梳了梳头发，“行了，先想想自己的事吧。咱家的钱凑凑也就这些，我觉得楼层位置可以将就点，最重要的是还得有个小书房，不然你那些书啊资料啊可没地方放。”

　　“还是尽量买个楼层和朝向好的，卧室里最好有个飘窗，就跟你表姐家那个似的，你不是说晒着太阳午睡特舒服吗？”程浪补充道。
　　“师兄，嫂子！”乔晓鹿人未到声先到，挥着手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面色沉静，眼神坚定而深邃。

　　程浪和路漫站起身，有些惊讶：“晓鹿，这个就是……你表哥？”
　　“对啊，我在家里辈分大，他长得显老！”乔晓鹿拉着中年男人过来，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程浪伸出手：“程老师是吧？叫我老乔就行，晓鹿这孩子以后也要麻烦你照顾了。”

　　“哪里的话，都是同事，应该的。”程浪和老乔握手，觉得这双手厚实有力。
　　“这位是？”老乔看向路漫。
　　“您好，我是程浪的爱人，我叫路漫。”路漫也伸出手。
　　“哦……幸会幸会！”老乔似乎怔了一下，和路漫轻轻握了握手。

　　几个人坐下来，老乔从包里拿出几张宣传册：“晓鹿跟我说了程老师的基本情况和需求，我选了几套精装修房，两位可以参考一下。当然，如果程老师和程太太想要自己装修的话，类似的户型和位置也是有的。”
　　“程太太？”路漫被这从没听过的称呼逗笑了，“您叫我路漫就行了。”程浪也笑着说：“也可以管我叫路家先生——您说得对，我俩工作都挺忙的，还是选个合适的精装房吧，你说呢程太太？”

　　“嗯……好。”路漫本来想自己打造自己的小家，但看了看程浪的黑眼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装修也不麻烦，表哥你不是认识很好的设计师和装修队吗？”玩手机的乔晓鹿突然发话，“师兄嫂子你们只要前期把把关，后面的工程都能放心的。”

　　“嗯？啊对。两位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老乔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面带微笑。
　　“行啊！”路漫一下子高兴了，转头看向程浪，“老公，你说好不好？到时候你不用操心。我公司离得近，多盯一盯就可以了，也可以找麦青她们帮忙。”
　　程浪看看路漫，宠溺地笑了：“行！那就听你的，咱们不看精装房了。”

　　四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程浪最终选定了一套九十六平的小三居。十六层，阳面，公摊面积小，有路漫理想的带飘窗的卧室和靠窗的餐厅，次卧可以改成程浪的书房。缺点是阳台窄了点，卫生间小了点。最终商定下来不算装修一共二百八十七万，超出了些预算，但两人都觉得已经很划算了。
　　选好之后，双方约好了看房日期，如果合适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程浪原本还打算请老乔吃个饭，被老乔谢绝了。

　　老乔和乔晓鹿出了咖啡厅，坐进一辆车里。老乔似乎有些心事，乔晓鹿则坐在后排玩手机，时不时看到什么好玩的视频，咯咯轻笑。

　　“晓鹿，你怎么没跟我说他已经结婚了呀？”
　　老乔忽然开口，和咖啡厅里比完全换了一种语气。

　　“跟你说这个干嘛？”乔晓鹿头都不抬，“钟鸣雅苑又不是单身公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能让你卖这么大个人情的，还以为……”

　　“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乔晓鹿突然丢开手机，从车座中间探过身去，“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非要亲自来，这是想考察未来女婿呀？”
　　“我怕你一时糊涂！”老乔满脸严肃，“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你可……”

　　“哎呀老乔，你想多了！”乔晓鹿趁老乔停车等红绿灯，调皮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我要是真有那个想法，还敢让你和他们见面？”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一套房对咱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毕竟也是给他省了小百十万，就因为他是你同事？”

　　“我……”乔晓鹿欲言又止，随即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这你就别管了，你闺女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
　　老乔透过后视镜看看女儿的神情，微微一笑：“倒也是，毕竟是我女儿！”

　　“哎对了老爸，我还想求你帮个忙。”
　　“说吧！”老乔无奈地摇摇头，“看这表情就又得让你老爸出血。”

　　“嘻嘻，大好事，就是……”乔晓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讲述了一番，“虽然一次性投入是不小，但跟你往房地产泡沫里扔的钱相比也是九牛一毛。再说，这以后的社会效益和持续产出，绝对是划算的。”
　　老乔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回去公司我们开个会商量一下。”随后又有些失落：“你啊，就是倔，不然回公司帮忙，我也能早点退休了。”

　　“我这不也是在帮你吗？帮你做积极转型！”乔晓鹿做了个鬼脸。父女俩相视一笑，车子驶入了渐渐亮起的道路中……

　　“干杯！”
　　两个星期后，程浪和路漫叫上各自的爸妈，一家人欢聚一堂。路母平时不喝酒，这次也兴致勃勃地倒了一杯：“唉程浪，这房子确定已经过户了对吧？”

　　“过户了！现在就是联系装修，差不多几个月就能住进去了。”程浪把早就准备好的房产证拿出来，“爸妈，您看看！”
　　“哎呦哎呦，我可得好好看看！”路母喜上眉梢，迅速翻开房产证，看见路漫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快收起来，可不能丢了！”

　　其他人也看出了路母的小心思，程父程母一笑而过，路父有点尴尬地举了举酒杯。路漫偷眼看程浪。程浪仍是笑着，似乎没有注意。
　　“真的跟做梦一样！”路母大发感慨，“我看那电视剧里，买房要跑一大堆事，可麻烦了。你们倒是利索，从看房到过户，一个多星期，这就完事啦？”

　　“全款房嘛，不用跑银行手续，当然快了！”程母颇为得意，“不过就是他们俩的家底也掏光了。漫漫，以后要是缺钱就跟妈说，妈还有钱。”
　　“唉亲家！要我说就是该全款，全款的房子住着才安心呢！要是之后几年还得还贷款，老有种房子不是自己的感觉。”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聊天。过了一会儿，程母忽然摆了摆手：“来大家静一静，我来宣布个事！”
　　路母一下子笑了：“亲家，你不愧是以前在部队当教导员的，这一摆手，领导的气势就出来了。”大家欢笑一番，一起端正坐姿听程母教导。

　　“程浪，漫漫。”程母一本正经，“这人生啊，是不断奋发向前的，经过一个阶段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十年前你们恋爱，那是爱情的新阶段。期间你们分别工作，是事业的新阶段。三年前你们结婚，是家庭的新阶段。现在你们买了房，说明你们的家庭生活，又进入了一个更加稳定、更加广阔的新阶段……”
　　程浪和路漫听着听着，表情逐渐僵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在这个新阶段，你们就不能只为自己的考虑，还要为双方父母考虑，为祖国的未来考虑，为……”
　　“说白了就是要为孩子考虑！”程父急得不行了，打断了程母的话，“你妈的意思是，我们都想当爷爷奶奶抱孙子了！”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程母一拍手，随后拉过路漫的手，“漫漫？”
　　“哎！”路漫红着脸答应一声，她还是头一次面对婆婆有点发憷。

　　“你说，我和程浪他爸算不算开明了？你俩结婚三年了，我们从来没有催过你们吧？现在你们既然买房了，那就该有个孩子。我们想当爷爷奶奶抱孙子，你爸妈也想有个外孙，对不对啊？亲家？”
　　路父路母相对看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到了傍晚，程浪和路漫分别送自己爸妈回去。路漫父母住在临市，路漫送他们去火车站，回来的时候，听见程浪正在书房里算着什么：“五十万，一百三十二万，按以后每月攒两万的话……”

　　“老公，你算什么呢？”
　　“我在算咱的房款呢！”程浪算完了，伸个懒腰，“爸妈虽然说是给咱的钱不用还，但也是把他们的老本拿出来了，肯定得还。可刨去装修的钱，咱们的家底也见空了，还得慢慢攒。”

　　“这个不急，按陈姐的说法，宫鸿再迟下个季度也得给我升高级经理了，工资能涨不少。”路漫甩掉鞋子，瘫坐在沙发上，“我现在犯愁的是另一件事！”
　　程浪笑了，坐到路漫旁边：“怎么，我妈的话给你压力啦？”

　　路漫满脸苦恼：“不光是你妈，刚才在车站，我妈也说来着。老两口也想当姥姥姥爷了。”
　　程浪倒是有些意外：“是吗？我看我丈母娘和老丈人那时候脸色不好，还以为他们不赞成我爸妈催咱们生孩子呢！”

　　“他们是听你爸妈一口一个孙子，担心以后重男轻女。我已经跟他们解释了，结果倒给我自己解释出压力来了。”路漫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老公你听说我，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肯定想要，只是我……”
　　路漫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虽然咱们恋爱十年了，结婚三年了，可前几年你一直上学，上班之后你也一直在打拼。现在虽然说买了房，我总觉得真正属于咱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还想多和你过几年二人世界呢。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孩子的问题，也压根就没有准备好。你说这个时候来一个孩子，那咱们的重心肯定全都到孩子身上了，我觉得……哎呀！”

　　路漫越说越焦虑，仿佛眼前就有一个孩子像炸弹一样要丢在她肚子里。

　　程浪耐心地听路漫说完，温和地抱住她：“好了老婆，让你有压力了。不过你放心，不管爸妈怎么说，我一定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想什么时候生，咱就什么时候生。”
　　程浪的话让路漫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她转身抱在程浪怀里，但一转念又泄了气：“不过爸妈说得也对，咱们结婚这么久，他们也没催过咱们，真的已经算够开明的了。咱们买房他们也拿了这么多钱，就是想让咱们……”

　　“哎打住打住，可不能这么想！再说下去成人贩子了。”程浪制止了路漫荒唐的念头，“这种事坚决不能有任何外部压力，决定权完全在咱们自己，而且主要在你，我就是一个配合。我总结一下，咱是想要孩子，但不想现在要，想等两年再要，对不对？”
　　路漫忽然扭捏起来，点点头：“嗯……哎呀可我又不敢说！而且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人家都说最佳生育年龄是28到35岁，我现在已经30岁了，再等两三年，然后还要备孕什么的，那到时候……”

　　“哎呀好了，别听那个瞎说。你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是最佳生育年龄吗？那是因为这段时间干什么都是最佳年龄。”程浪斩钉截铁，“只要身体健康，年龄不是问题。总而言之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我爸妈那边我去说，保证没问题！”
　　“你说？你怎么说我听听？”路漫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我就说你正在事业上升期，要孩子耽误事业。”
　　“PASS！你爸妈肯定问——事业和孩子哪个重要啊？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对，那我就说你这两年工作辛苦，身体还需要调理……”
　　“也PASS！这我跟我爸妈说还行，要是跟你爸妈也这么说，他们肯定给我买各种补品，跟从现在开始备孕有什么区别啊？”

　　“那……”程浪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牺牲我自己了。我就跟我爸妈说，我身体不行，质量不高需要调理。这两年要孩子的话，可能会畸形……”
　　“你身体不行？”路漫一口水笑喷了，“你身体不行吗？”

　　“你说呢？”
　　“那让我来检查一下！”路漫一把把程浪推到在沙发上。程浪猝不及防：“唉等会儿，好歹洗个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