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24、老师真的是老师

　　第二天上午，宫鸿没有再去洗手间，但脸色蜡黄，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
　　“怎么样，姐们儿够意思吧？”麦青端着咖啡坐在路漫办公室的沙发上，得意地向路漫邀功。

　　“虽然不地道，但不得不说，很痛快！”路漫一边整理文件，一边瞟向门外正在议论纷纷的同事们——上司的笑料在任何地方都是上好的谈资。
　　“那当然，我可是……”麦青正要自吹自擂，忽然脸色一变，起身走到门口，冷笑一声，“嘿，小贱人来给送药了，还挺贴心的！”

　　“什么？”路漫顺着麦青的目光向外看去，不禁皱了皱眉头——果然，苏莹正小跑着向总监办公室走去，怀里抱着好几个大包小包，其中一个蓝色的纸袋，明显是门外那家药店的包装。
　　“不过是借机上位而已，演戏也不用这么全套！”路漫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起身想要关上门，却见总监办公室的门又开了，苏莹走了出来，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来。

　　“你来干嘛呀？”麦青横在门口，高跟鞋一翘踩在门槛上，拦住了苏莹。
　　苏莹看向里面低头整理文件的路漫，小声说：“我……我找漫姐……”

　　“漫姐？谁是你漫姐呀？”麦青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外面的同事侧目。
　　“好了麦麦，苏莹，你进来吧。”路漫不想让事情当众下不来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招呼苏莹进来。麦青撇撇嘴，闪到了一边。

　　“找我什么事呀？”路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埋头整理文件，也不抬眼看苏莹一下。
　　苏莹犹豫了一下，把怀里抱着的一个红色盒子放在桌子上：“漫姐，我的实习期结束了。刚刚HR给我通知，说我可以转正了。”

　　“那恭喜你啊。”路漫把手里的文件拆开又数了一遍。
　　“过去两个月，多谢漫姐你的照顾，我也学到了很多。这个是我老家那边特产的糕点，漫姐你要不打开来尝尝。”

　　苏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盒子向路漫移了移。
　　“哦好，放在那吧。”路漫仍是不抬头。

　　苏莹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那漫姐，我先走了。”
　　“快走吧，别在这儿添乱了！”麦青在一旁夹枪带棒。

　　苏莹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麦青的话，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关上门，快步又走了回来，定定地站在路漫桌前。
　　“还有什么事吗？”路漫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苏莹那张涨红的脸。

　　“漫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难为宫老师，他……”
　　路漫愕然——她没想到苏莹居然把这种事直接摆在了台面上，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旁边的麦青直接炸了：“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我们难为宫鸿？明明是他为了捧你这个小蜜，欺负为难我们家漫漫，你倒恶人先告状……”

　　“麦麦你疯啦？小点声！”路漫赶紧起身拉住麦青。
　　麦青却不罢休：“你怂什么呀？他做得丑事，还怕别人说吗？行啊，咱今天就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你不过就是个实习生，所有的业绩都是漫漫带的你。凭什么你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拿走漫漫的优秀员工？不就是宫鸿为了捧你吗？”

　　“是……是……”苏莹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缠在一起，“可是，宫老师他……”
　　“哼，还敢承认。行，我见过这么多卖身上位的，你算要点脸的！”

　　“卖……”苏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麦青，眼眶突然就红了，拼命地摇头，“不是的！我……我没有！我……我不是……我和宫老师……”
　　“哎呀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装清纯学生了，我看着都恶心！你……”麦青正要接着说，被路漫强行堵住了嘴：“好了好了，苏莹，你先出去吧，我也不说什么，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都好自为之吧！”

　　苏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似乎都站不稳了，她眼神迷离，忽然定在了办公室角落的高花瓶后。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漫姐，你……把这个扔了？”

　　“我……”路漫一愣，转头看着苏莹手里那个装满了幸运星的瓶子，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生气，把这个瓶子扔在了角落的花瓶后，紧接着就是向凯文进来说些有的没的，她就把这事给忘了，任由这个彩色的塑料瓶孤独地躺在那里。
　　苏莹咬着牙，眼里满是泪水：“漫姐，你……你也觉得我和……”

　　“哎呀行了，戏演得差不多了，再演就过了！也别拿这些东西假惺惺的，通通拿走，我们不稀罕！”麦青拿起桌上那个红盒子一扔，落在地上散开来。
　　苏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言不发，擦了擦眼睛，转身冲出了门去。路漫叫了好几声也没拦住。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看着苏莹的背影，路漫有些不忍。
　　“这个时候你还心软？要不是刚才你拦着，我大耳刮子早就上去了！”麦青不以为然，低头看见那个红盒子中摔出来一张折叠的信纸，似乎写着什么东西。

　　麦青冷笑两声，“绿茶婊就是爱演戏，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说着捡起卡纸，倚在桌子旁读了起来。
　　路漫无奈地叹口气，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还不知道我以后会被怎么穿小鞋呢。不过她既然主动把这事挑明了，怎么也是个撕破脸。到了这个地步，一会儿你陪我去趟陈姐那里，一起商量下怎么办吧。”

　　麦青没有回应，路漫奇怪地看向她，却见麦青的脸色不知为何极为难看。路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这上面写了什么？”
　　“路漫……”麦青缓缓抬头，表情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我好像，干了件坏事……”

　　此时，易海大学，行政楼，风纪检查委员会会议室里。徐书记端坐在会议桌旁，面对着对面一排刚刚送走程浪的老花镜。
　　“徐书记，对于程浪老师，你怎么评价？”

　　“我认为程老师有才华、有品德、有理想的青年教师，无论是教学、学术还是科研，都足以作为年轻学者的典范。”
　　“咳咳，徐卫国同志，请尽量客观地……”
　　“我的评价非常客观，甚至说得还有些保守了。”徐书记语气坚定，并不在意这番提醒，“其实，如果让我发自内心地谈对程老师的真实评价的话，我认为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
　　“话不能这么说吧？程浪的科研能力是不错，但这两年也才几篇大子刊，咱们学校发正刊的青年教师也不是没有，他的能力不能说是顶尖……”

　　“能力可以培养的。”徐书记斩钉截铁，“我的意思是说，程老师是现在时代非常难得的纯粹的年轻人、纯粹的青年科研工作者，他做科研做项目，这也是我当时极力推荐录用他的原因。”
　　坐在桌子对面中间的老花镜笑了：“徐书记，言过其实了吧，我们大部分教师还都是有才华、有品德、有追求的呀？”

　　徐书记轻咳两声，脸上满是笑意：“不好意思啊蔡校长，自己的学院出了吴裕卿这样的事，我有些激动，以偏概全了。不过——”徐书记音量提高了些，“您也知道，优秀的年轻人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可不能让别人随便泼脏水啊！”

　　老花镜们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坐在旁边的一个近视镜开了口：“我们当然不会冤枉好人，但也要实事求是，所以才要找周围同志了解情况嘛！徐书记，你平时有观察到程浪有什么疑似不良举动吗？比如和女学生来往过密？”

　　“没有。”
　　“一点也没有？苗头也没有？”
　　“没有。那几个学生不是自己也站出来作证了嘛！”
　　“学生们是作证了，但还是要考虑到他们被威胁的可能性。而且吴裕卿说得非常详细，恐怕他就算没有实际的举动，也……”

　　“郭处长！”徐书记笑眯眯地打断了近视镜的话头，“谁检举谁举证，难道因为他故事编得好，说得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连实际行动都不看，胡乱揣测，那不就是莫须有吗？”
　　对面一排眼镜沉默了一会儿，另外一副近视镜开口了：“不管怎么说，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经造成了舆论压力。如果我们一点也不处理的话，恐怕会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

　　“哎呀小刘，话可不能这么说。”坐在蔡校长旁边的最厚的老花镜开口了，“我倒是认为，如果不能保护好我们的同志，才是对学校声誉最大的不良影响哩！当年我要是像你这样想，现在可能都没有易海大学啦！”

　　“黎院说得对呀！” 徐书记笑容可掬，拜了拜手，“您是我们的老前辈，我们都受您教育，也和您一样热爱学校呀！所以我们更要保护好我们自己的同志！就像您当年保护我们这些学生一样。”

　　见对面的眼镜不再说话，徐书记坐直了身子：“蔡校长，黎院，各位领导，我当然非常支持咱们风纪委员会严格审慎的工作，但是郭处长和刘书记说得对，一定要实事求是，要从学校整体利益出发。我个人认为，如果因为别有用心之人无中生有的诬陷，就冤枉一位好老师，不但会寒了年轻人的心，不利于日后人才的引进，更是对学校声誉的重大损失。蔡校长，您说呢？”
　　各位老花镜们相对一望，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你说什么？宫鸿以前真的是那实习生的老师啊！”
　　就算是陈姐这样性情沉稳处变不惊的人，这次脸上也写满了难以置信。

　　“嗯……路漫上网查了苏莹信里提到的那个学校，宫鸿的老婆是她当时的班主任，宫鸿是她的英语老师——不止是这样，苏莹的奶奶以前还是宫鸿和他老婆的老师呢！还是特别尊敬的恩师的那种！”

　　麦青趴在桌子上，两手不断地抓着头发，脸上满是懊恼，“不是——陈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宫鸿以前当过老师啊，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哎呀丢死人了！”说着又把脸埋了起来。
　　陈姐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呀！虽然我和宫鸿共事挺长时间，可这个人对自己的私事从来都是闭口不谈。我也没见过他老婆，不过他女儿这么叛逆，估计两口子关系也不好。”

　　这时，路漫走了过来。麦青急忙起身抓住她问：“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没有——你松开，弄疼我了！”路漫脸上也是愧疚和担忧，“电话和微信都不接，发了消息也没回——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但是……”

　　“哎呀怎么回事啊，急死我了！”麦青快要抓狂了。
　　看着俩人这样，陈姐忍不住笑了：“我说，你们这么急着找她干嘛？不会是想跟她道歉吧？不管是什么关系，宫鸿偏袒她，打压路漫，这也都是事实呀？”

　　“哎呀陈姐，这是两码事！”麦青已经快把自己头发薅秃了，“宫鸿打压路漫是不对，可我胡乱编排他和苏莹关系那就是我的错！挺单纯的小姑娘，我还说她是……哎呀丢死人了！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麦青继续埋下头，使劲擂着自己的脑袋。

　　陈姐无奈地打趣：“你还挺知错能改。照你这么说，你不光是要跟人家小姑娘道歉，还得给宫鸿道歉呢……”
　　“对哦！”麦青“刷”地抬起头，吓了陈姐和路漫一跳，“找不到苏莹，总找得到宫鸿，我现在就去给他道歉！”

　　“你还真要去啊？”路漫大为意外，“你跟他那么不对付……”
　　“说了那是两码事，这事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我得憋屈一辈子！”麦青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吧。

　　“我也跟着去看看吧。”路漫不放心，也跟着走出门外。
　　“漫姐……”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路漫一怔，回头看时，只见苏莹从酒吧门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幸运星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