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22、到嘴的鸭子

　　“吴裕卿同志，对于贺翔同学举报的多篇学术论文数据造假，可否属实？”
　　“不，不属实……”
　　“那你能否解释举报信中出现多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表征图？”
　　“我……那是巧合……”
　　“那么对于举报信中你与女性同学的聊天记录，你又如何解释？”
　　“我……那是伪……伪造……”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面对庄严的党徽和神情严肃的学术道德委员会、纪律检查委员会，吴主任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每句话都毫无底气。他缩着身子，时不时侧头看看坐在旁边的贺翔，只见他昂首挺胸，直直逼视着自己——顿时，吴主任脸上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畏惧和惶恐……

　　行政楼外，老师们有多远绕多远，学生们有多近凑多近。保安也不拦着，任由大家讨论。
　　程浪和张楚信一起从生科院取样品回来，路过看见这副情况，忍不住叹口气，张楚信则抑制不住得意的神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程浪正想让张楚信收敛点，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对张楚信说：“楚信，你先回院里吧，我等会儿再过去。”张楚信答应一声，推着小推车晃悠悠地离开了。

　　程浪接通电话：“喂，老婆？”
　　“我今天上午一直在跑合同，才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路漫躲在楼梯间小声说话，“没想到事闹得这么大，你没受牵连吧？”

　　“没有，我一造假二没捞钱，怕什么！再说我提前注意过了，他所有的项目合同都没我的名字，想牵连也牵连不上……”程浪正说着，却看见徐书记迎面走了过来，“老婆我现在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

　　“行，正好我们一会儿要季度总结会，等晚上回去再说。”路漫抬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苏莹。
　　“那你中午记得吃饭！”程浪挂了电话，跟同样迎面走来的徐书记打个招呼。

　　徐书记却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递给程浪。程浪疑惑地打开一看，心里一惊：“这是……我的转正申请材料？这……什么意思？”
　　“吴俞斌举报你，说也曾参与项目造假，还说你和女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徐书记面露不忍，“学校的意思，在审查结束之前，先驳回你的转正申请……”

　　路漫和程浪通完电话，就和苏莹一起走进会议室。苏莹笑嘻嘻的：“漫姐，这个季度总结会开完之后，你就正式成为高级经理了吧？”
　　“别说这么早，还不一定呢。得我能评上这个季度的优秀员工才行。”路漫心里得意，嘴上却还要谦虚一下。

　　“嘻嘻，姐你别蒙我。我可是在HR实习过，这就是个形式，公司都打算升职了，哪有在这种小事上卡脖子的。”
　　听着苏莹的话，路漫忍不住嘴角上扬。想着转正之后猛增的工资和提成，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项目部的同事们都落座了，大家也都清楚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除了向凯文等几个对头之外，大部分人都向路漫点头微笑，路漫也微笑回应。
　　“大家都到了，那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宫鸿走了进来。

　　“今天是季度总结会，按照惯例，先宣布这一季度的优秀员工。”宫鸿打开了文件。
　　路漫面带微笑，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接大家的掌声。

　　“根据我们部门积分评比，行政部和人力资源部审核——”宫鸿打开文件，一字一句地念着，“最终确定，项目部第一季度的优秀员工为——苏莹！”
　　会议室一瞬间响起掌声，又一瞬间停止了。大家的表情千奇百怪：惊讶、不解、不忿、惋惜、得意、幸灾乐祸……

　　而路漫，她脸色刷白，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
　　“恭喜苏莹，还在实习期就能得优秀员工，了不起，了不起啊！”向凯文满脸笑意，率先鼓掌。其他人如梦初醒，也赶紧用掌声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数秒。

　　苏莹低着头，满脸通红，不敢看大家，不敢看宫鸿，更不敢看路漫。
　　“好了，再接再厉。我们继续开会……”宫鸿不动声色地跳过了惯例的优秀员工发言环节，直接进入了下一个主题。不过，接下来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会议，路漫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路漫坐在办公室里，脑子还是一阵阵地发麻，随即就是疑惑、气愤、懊恼——麦青之前跟她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在脑海里浮现，并且串联成线索，指向那个她早该想到却又一直回避的设想……
　　“砰”的一声，路漫踹开椅子，在同事们各异的目光中冲进了总监办公室。

　　“为什么我不是优秀员工？”路漫毫不客气，单刀直入。
　　宫鸿表情毫不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路漫会来，他指指路漫身后，示意她把门关上，路漫却抱着胳膊，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

　　宫鸿毫无怯意，反而向后一靠倚在了座位上：“路经理，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是只能你得优秀员工，别人不能得吗？”
　　“呵！宫总您就少装蒜了！”路漫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谁不知道高级经理转正需要拿到优秀员工？谁又不知道从公司创立以来就没有转正期到还拿不到优秀员工的？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宫鸿不急不躁，面带微笑：“没错，确实对于即将升职的职员来说，评优秀员工就是个形式。可是路经理，走这个形式的前提是你的工作起码不要出问题，不然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我工作有什么问题？晟月的项目谈得不好？”
　　“非常好，无可挑剔！不然公司也不可能想要提拔你。”
　　“那我上次去北京的合同有问题？”
　　“没有的事，对方对你非常满意，还跟顾总夸过你。”
　　“总不能是因为我那次出差坐的是商务座吧？”
　　“那次是我批过的，完全符合流程。”
　　“这也没问题那也没问题，为什么优秀员工不是我？”

　　宫鸿看着路漫，从手边拿过一张纸：“自己看。”
　　路漫打量一眼：“考勤表？怎么了？我可从来没迟到早退过！”

　　宫鸿伸手一指：“这个月的八号下午，你让苏莹帮你请了假对不对？”
　　“对啊，怎么了？”

　　宫鸿淡淡一笑，敲了敲考勤表：“路经理你真是糊涂了，这个假，你到现在还没有销呢！”
　　路漫心头一凉，赶忙拿过考勤表，果然，从十号开始到现在，自己的记录一直显示是“缺勤”。

　　路漫终于想起来了，八号下午她回家帮程浪扫描材料，看到普林斯顿的通知书，糟心了好几天，居然忘了销假了！
　　“可是，我之后每天都按时打卡了。”路漫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本人销假，打卡都视为无效，甚至还会被视为代打卡，没调查你就不错了。”宫鸿慢条斯理，“路经理，你也在美伦工作这么久了，这种基本的事情，难道你要怪我没提醒你吗？”
　　敞开的总监办公室门外，开始传来几阵笑声。路漫无力反驳。

　　宫鸿收回考勤表，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财务解释过了，不会按缺勤扣的你工资，你也还是高级经理。别着急，下个季度再努力。”
　　路漫心里清楚，这件事傻子都知道是宫鸿使绊子，但明面上确实是自己理亏。再待下去，无疑是自取其辱，转身就要离开，却看见正在门口等着的苏莹。

　　苏莹看见路漫，也是一脸慌张：“漫姐，我……”
　　看着苏莹那双眼睛，一股厌恶忽然涌上了路漫的心头。她冷笑一声：“恭喜你啊，有了宫总支持，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赏我这个师父一口饭吃！”

　　“不是漫姐，你听我解释……”苏莹伸手抓住路漫的胳膊，却被路漫甩开了。她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苏莹，进来！”宫鸿平静地招呼苏莹一声。苏莹咬着嘴唇，走进了总监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路漫坐在办公室里，心乱如麻。她看向桌角上摆的那罐幸运星，忽然一阵气愤，抓起来狠狠一丢，扔在了门后。
　　这时响起几声敲门声，抬头一看，只见向凯文满面春风，推门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事？看我笑话是吗？”
　　“哪里话，我是有个方案需要和路经理对接一下。”向凯文笑眯眯地走到路漫桌前，放下一份文件，“别这么丧气，虽然说你没转正、薪酬没涨、提成没涨，但你还是高级经理啊，对不对？”

　　路漫咬着牙，盯着向凯文，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向凯文对这副表情大为满意，拉过椅子坐下来：“路经理啊，咱关起门来说话，我是真的佩服你的工作能力！真的——这绝对是我心里话。可是你也平心而论，我向凯文也不差吧？那为什么我在美伦熬了二十年，一直熬到到了四十岁，熬到宫鸿升总监了空出位置，我才当上这个高级经理呢？咱没人脉啊，领导不稀罕咱呀！现在的小姑娘也是不得了，刚进来就知道抱大腿。其实我说路经理你啊，就是太倔，你说就你这外形条件，要是也……哎呀！”

　　向凯文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后颈痛不可言，几缕黄褐色的滚烫液体还顺着衣领流进了前心后背，烫的吱哟怪叫——回头一看，只见麦青端着两杯咖啡，斜着眼睛站在身后：“哎呀，我还以为面前是个垃圾桶呢，没想到是个人啊？怎么样？要不要再喝点？”
　　“你……你这个泼妇！”向凯文恼羞成怒，却见麦青手里的另一杯咖啡也跃跃欲试，赶紧抱着头，狼狈地跑了出去。

　　麦青看着向凯文的背影，呸了一声，转而坐到路漫旁边：“行了，姐妹帮你出气了，别跟这种恶心的人一般见识！”
　　路漫苦笑两声：“你知道了？”

　　“优秀员工名单全公司公示，我当然看见了！”麦青恨铁不成钢，“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就是个小妖精，你还不信，吃亏了吧？”
　　路漫抱住麦青，委屈得直掉眼泪。麦青很是心疼：“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就当吃一堑长一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时，路漫的手机响了。路漫一看，是程浪，赶紧擦擦眼泪，示意麦青不要出声，接通了电话：“喂，老公？”
　　“老婆，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啊。纪明瑞这小子欠我一顿饭，说要好好感谢我！我晚上和他一起吃。”

　　“哦……哦，那行。”路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好，我和麦青陈姐她们也打算晚上聚一聚。”
　　“哦，庆祝你转正是吧？明白！那我晚上去接你？”
　　“不用不用，麦青送我回去，你们哥俩好好玩吧。行先不说了我挂了！”

　　路漫挂掉电话，松开捂着麦青的嘴的手。
　　麦青又气又不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路漫苦笑两声：“我怎么告诉他呀？告诉他我因为回家给他扫描资料被抓住了把柄，所以没能转正？”
　　麦青噎了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妥……

　　另一边，纪明瑞看着程浪放下手机，不忍道：“你就这么瞒着她？”
　　程浪摆摆手：“不然呢？漫漫这么盼望我早日转正，这一个月都特别辛苦，我现在说不是让她失望吗？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行了，反正我的教研任务也被暂停了，咱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