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19、被发现的秘密

　　早餐桌前，路漫小心翼翼地看着程浪，手时不时试探地在他面前晃一晃。
　　“咋了老婆？看着我干嘛？”程浪正在手机上刷新闻， “是不是不想让我看手机？行，老公专心致志陪你吃饭。”

　　“哎呀不是，我……”路漫犹豫了一会儿，“老公，我昨天晚上有点喝多了，没……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程浪一笑，故意咳嗽了两声：“说了。”

　　“啊？我……我说什么了？”
　　“那好家伙，在我面前把我妈一顿抱怨，说得都快哭了。”程浪故意逗她。

　　路漫一下子慌了：“不是老公，我……我不是对你妈有不满，我只是……我昨天有点喝多了，你家那酒度数太高了，我……我一下子脑子乱了我……”
　　程浪笑着安抚住路漫，拉过她的手：“没事老婆！我这个当儿子的有时候还跟我妈吵架呢，你做儿媳妇的，干嘛对自己那么高要求呢？再说了，你老公我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当你们婆媳俩沟通的桥梁的吗？以后你对我爸妈有意见，尽管跟我说，我去协调，我去处理，放心吧。”

　　路漫心里一暖，笑道：“那你就不怕我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啊？”
　　“你会吗？”

　　“那可不一定！”
　　“不一定？什么叫不一定啊？”程浪假装生气去抓路漫的痒痒肉，路漫笑得连连求饶。

　　“行了，快上班去吧！升职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可不能掉链子！”程浪亲了路漫一下，便开始收拾碗筷。路漫答应一声，换好衣服，蹦蹦跳跳地出门了——这样轻松的心情，确实已经久违了。程浪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也就去学校了。

　　不出所料，吃瓜是全人类的第六大本能，程浪一走进办公楼，就有学生和老师斜眼看他，在背后窃窃私语——不用说，肯定是作者列表的风波。
　　程浪倒也不在乎，科研圈里为了成果翻脸的事多了，他程浪以前也不是没干过。等大家讨论腻了，自然而然也就平息了。

　　程浪照例先到实验室转了一圈。和往常一样，自己的几个学生又是第二批来做实验的——仅次于要求早上七点钟打卡的隔壁沈老师组。程浪一向讨厌打卡制度，于是对同学们的工作时间不做要求，但大家反而都还算积极。
　　指点了钟雨关于层析液选择的几个小问题后，程浪回到了办公室，见于老师早就坐在里面了：“早啊，于老师！”

　　于老师身体僵了一下，勉强点点头以示回应。
　　程浪心里清楚，虽然自己和吴主任的事明面上和于老师没关系，但就吴主任的小肚鸡肠，不牵扯进来是不可能的。虽然程浪觉得早让于老师脱身也好，但现在又不方便明说，就佯装不在意，坐在桌前打开了电脑。

　　于老师好像有什么心事，见程浪一直不说话，终于憋不住了开口：“程老师，你……真和吴主任闹掰了？”
　　“害，别提了，我也没想到梦颖这么倔，能干出这种事来，现在也说什么也没用了。”程浪面不改色心不跳，该演的戏还得演。

　　“那……那你之后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反正丁老师那边还有点项目可以做，做完之后，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老老实实上课教书做科研，慢慢熬资历呗。”程浪这倒是实话。

　　于老师犹豫了一会儿，又说：“程老师，你看通知了吗？”
　　“什么通知？我嫌群里整天有让帮忙投票的，早就屏蔽了。怎么了于老师，是要搞什么活动吗？”程浪随口问到。

　　“倒也不是群里发的，是学校的文件，关于……关于人才引进转正考核的。”于老师说话吞吞吐吐的。
　　“害，我还以为什么呢！是考核标准有变化吗？反正我还有一年呢，不着急。”

　　于老师看着程浪，声音低沉：“我觉得你还是看看，说不定有用呢。”
　　“行，我忙完这个东西就看看，多谢于老师提醒！”

　　程浪没有注意到于老师语气的变化——他现在确实挺忙的，今天下午有一个青年学者论坛，他作为学院代表要做课题汇报，可这两天跑来跑去，PPT都还没做完呢，只能抓紧赶工。好在程浪从大学开始做得一手好PPT，赶在午饭之前总算做完了。随后程浪给自己和路漫都叫了一份外卖，对着PPT捋捋思路，下午两点，电脑一关，拿着个U盘就出了门，把于老师的话忘在了脑后。

　　今天下午的会议是学校和省教育厅联合举办的，因此规模不小。除了程浪这样的青年学者外，还有不少两院院士和专业泰斗。对于在学术界还没站稳脚跟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个拜码头认师爷的好机会。于是偌大一个报告厅，来得一半以上都是青年教师，那些接到学院通知来听讲座的同学们反而一脸懵逼，连个座位都找不到。

　　程浪倒也不反感拜码头，只不过自己心里别扭做不来，索性故意踩点到，避免尴尬。结果就是，来到报告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程浪在门口一直蹦高，都没看见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正无计可施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哎呀别挤啦，能不能让我出去一下！”

　　吵闹的会场安静了一秒，门口的人群竟然都下意识地闪出了一条路。
　　程浪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印花T恤、牛仔短裤和运动鞋的女生走了出来，高鼻梁，大眼睛，化着淡淡的妆，微微烫过的长发有几缕沾在了额头上，渗着晶莹的汗珠。

　　果然，就算再挤再闹，给美女让路，都是人类的第七大本能。

　　程浪赶紧走上前去：“同学你好，麻烦问一下，待会儿要上台展示的老师坐在哪里呀？我这实在看不见……”
　　女生有些古怪地看了程浪一眼，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哪个学院的老师啊？”

　　“化学院的。”程浪不知道女生为什么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女生笑如银铃，伸手向屋里一指：“就在最靠墙的那一排。你绕一圈从后门走吧，省得在这里挤。”说完，也不等程浪回答，转身就走了。

　　“这学生，还挺大方。”程浪倒是不介意这有点没礼貌的行为，便按照女生的指示，绕了一个圈，从后门进去，和自己熟悉的老师打下招呼。过了一会儿，会议也就正式开始了。

　　说实话，听青年学者的讲座比听老教授讲座有意思多了。后者除了少数还奋战在科研一线的老科学家，大部分都是得过且过，数着日子等退休了，讲座PPT的数年如一日没换过，可谓“用心专一”。
　　相比之下，青椒们为了保住那可怜的编制和工资，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卷，也确实做出了不少有突破性的成果，引得前排的老前辈们连连点头，程浪也听得津津有味。

　　“非常感谢孟副研究员关于机械互锁分子的分享。那么今天，除了我们省内的青年才俊之外，也有很多海外高校的年轻人才。接下来有请来自普林斯顿大学化学与生物工程系的乔晓鹿研究员为大家做报告。”

　　听到“普林斯顿”，程浪愣了一下，再看到那个像小鹿一样跳着走上演讲台的人，更是呆住了——居然是刚才在门外碰到的那个女生！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是国外知名大学的研究员了！

　　乔晓鹿似乎也注意到了程浪，向着这边微笑致意了一下，就在全场惊讶的目光中开始了自己的报告。
　　她讲的内容是关于利用吸入式荧光氧弹实现肿瘤细胞监测和治愈的，对于在座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新的概念。

　　不过，更让程浪印象深刻的是，相比许多满嘴英语以示高贵的海归，乔晓鹿全程坚持用中文做报告。哪怕是专业名词，也要给出一个精准的翻译，博得了在场不少学生的好感。

　　“嗡嗡”，程浪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把他从恍惚中拽了回来。他翻过屏幕，见是于老师的电话，就先挂断，回复说：“正在开会，稍后联系。”
　　“嗡嗡”，程浪刚把微信发出去，电话又进来了，还是于老师。

　　程浪有点奇怪，又发了一条微信：“于老师，有什么事吗？”
　　“嗡嗡”，手机第三次震动，旁边不少人向程浪这边看过来。

　　程浪无奈，只好对周围人拜拜手表示抱歉，然后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给于老师回电话：“怎么了于老师？我这开会呢，马上就轮到我展示了。”
　　电话对面的于老师吞吞吐吐：“你……我上午说的那个通知，你看了吗？”

　　“通知？什么通……”程浪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哦，哦！想起来了。我说于老师，这什么通知啊，值得这么挂在心上？”
　　于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今年学校出的新政策，说原本考核期为三年的人才引进项目教师，成果特别优异的，可以提前一年申请转正，通过考核后可以直接聘任副教授，我觉得你应该符合……”

　　“什么？于老师，你……你说真的？”程浪从没听说过这消息，拿手机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不是，这么大的事，学院怎么……”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了，学院里负责这一块工作的人是吴主任。
　　“学院没转发。我自己经常看学校的通知，所以知道的，就上周末发的……”于老师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程浪明白于老师的意思，不由得生出一阵感激：“谢谢，谢谢于老师，太感谢你了。我开完会就申报，一定请你吃饭……”
　　“开完会可能来不及了吧，我看通知说网上申报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

　　“四……四点？”程浪脑子“嗡”了一下，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快三点钟了。
　　“我把通知链接发你微信了，你自己看看吧，别错过了。”说完，不等程浪回话，于老师就挂断了电话。

　　程浪赶紧打开微信，点开于老师发的链接。
　　果然，网上申报今天下午四点截止，还需要上传最高学历学位证书、获奖证书和科研成果的扫描件，可这些东西都在家里放着，现在手头可没有。

　　程浪向屋里看看，乔晓鹿已经快讲完了，再隔一个就是自己，无论如何回家去取也来不及了。
　　程浪火速拨通了路漫的电话：“喂！老婆！你现在忙吗？十万火急，快点回家一趟，把我的那些学历学位证书扫描成电子版发给我！”

　　路漫正在跟苏莹交代任务，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呀？怎么现在突然要这些东西？”
　　“哎呀你先别问了，赶紧回去，我路上跟你说，这牵扯到你老公的前途！”

　　路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苏莹说：“莹莹，一会儿你帮我去宫总那里请个假，晟月那边的材料你负责整理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说完，乱甩掉高跟鞋蹬上平底鞋，拎着包就冲了出去，留下苏莹目瞪口呆。

　　路漫叫了辆车，在路上听程浪说了来龙去脉，又高兴又好笑：“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种机会，你还等着那姓吴的主动告诉你不成——哎师傅你再开快点——我这边大概二十分钟到家，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我这边先填信息，到时候把扫描件直接发我微信上就行。”

　　“发给你？”路漫差点笑出来，“程浪你脑子犯抽了是不是？我直接帮你扫描了，在家里电脑上给你报上名不就行了，还要你这么转来转去的？”
　　“哦对对对，我这一急糊涂了。”程浪直拍脑门，“这些材料都在我书房桌子左手边的抽屉里，一个档案袋，上面标着简历俩字。”

　　“行！把申请链接和你的账号密码发给我，安心干你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交给你老婆！”路漫挂掉电话，转而又对司机说：“师父，麻烦您再快点……”

　　到了小区，路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了楼打开门，看看手表三点二十五。路漫冲进书房，一手打开电脑，一手使劲一拉抽屉——
　　“哗啦”一声，路漫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整个抽屉给拽出来了，抽屉里的文件夹和纸笔散落一地。

　　路漫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正好一眼看见抽屉底下有一个信封，赶紧拆开倒过来，结果哗啦哗啦，倒出来的不是毕业证书，是一堆发票，还漏出一张橙黄色的硬纸。
　　“这……”路漫有点懵，翻过信封一看，写的不是“简历”而是“餐饮发票”。

　　“哦对，是档案袋，不是信封！”路慢一拍脑袋，又气又无奈，“快三十了还跟长不大似的，餐饮票又不能报销收集这玩意干嘛！”
　　路漫知道程浪有收集奇怪东西的爱好，也见过这个信封，就没往心里去，重新找到了简历的档案袋，一边扫描文件，一边登上程浪发的链接。

　　路漫很快填好了程浪的基本信息，不过文件扫描还得一会儿。路漫顺便收拾下抽屉，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文件捡起来，那一堆发票也重新装进信封。
　　正要把信封放进抽屉的那一瞬间，路漫下意识地手里一停，低头再看，忽然觉得，那张橙黄色卡纸露出的一角英文有点眼熟。

　　路漫忽然感觉全身一阵颤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地把卡纸拉出来，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啪”的一声，卡纸从路漫的指尖滑落，掉在了桌子上。路漫呆呆地站着，眼神中满是意外、困惑和不知所措……

　　“叮咚咚咚咚咚”，路漫的手机响了。路漫一晃神，低头一看，是程浪打来的微信，赶紧抹了一把脸，清清嗓子接通电话：“喂老公，怎么了？”
　　“老婆，你到家了？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呢！”听到路漫的声音，电话对面的程浪松了一口气。

　　路漫一愣，一看手机，才发现程浪给自己发了好几条微信，再一看时间，三点五十五了。
　　“哎呀！”路漫赶紧把扫描件上传上去，总算赶在截止时间之前完成了报名。

　　“老婆，你怎么了？”程浪听出路漫的不对劲。
　　路漫稳定住情绪：“没什么，我刚才等扫描件的时候玩手机来着，差点把时间给错过去。”

　　程浪哭笑不得：“傻老婆！行了，没事没事。我正好这边也讲完了，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路漫看着桌上的卡纸，忽然开口，“我这下午出来手头还有点工作，得回去补完。你给我点个外卖送到公司吧，我先走了！”

　　说完，路漫也没听清程浪的回答就挂掉了电话。她给那张纸拍了一张照，收回信封塞在抽屉底层，甩门冲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