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堕天使》薄荷绵绵冰

18、发现（五）

　　梅瑞做了个朦胧的梦。

　　梦的伊始，她坐在缀满紫藤萝的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

　　面前的白石圆凳上，坐着一名金发蓝眼的男孩，他生得精致至极，石雕似的漂亮。

　　而她将手中的树枝化出绿芽，时光在她的手中流淌，融汇成一种温柔的力量。

　　做完这一切，她期待的看了一眼对面。

　　那个男孩唇角天生微翘，不笑也似笑。
　　但梦中的她知道，男孩并无任何笑意。

　　她忽然觉得沮丧，似乎很想瞧一眼男孩笑起来的模样。

　　梦境持续下去，画面却不知何时变得动荡。

　　再清晰时，却是碎石崩塌、一片狼藉的神殿。

　　已是成熟女神的她手持时光之轮，头发在风力下向后飞散，仰头看着对面那道模糊不清的黑色身影。

　　那个人天生便不同于寻常之神，此刻又不知吞噬了多少神格，早已不是她能应对之辈。

　　她眼中落下一滴泪，轻声唤了一句她很少敢喊出口的称呼：“弟弟。”

　　下一刻，她眼露决绝，双手蓦地发力，时光之轮破碎，天地之间霎时凝滞静止。

　　坠落的飞石，飘散的羽毛，持武器前冲的神明，全都停在了那一瞬间的动作里。

　　她闭上眼，使用了那个残忍的禁术，献祭自己的生命，用浑身血液将那道黑色身影封压人世间。

　　那真是，比抽筋拔骨还要可怖的痛。

　　她在这样的痛苦里艰难转醒，感觉到一抹冰凉离开自己的眉心。

　　视线里，一只皙白修长的手正缓缓收回。

　　梅瑞顺着那只手视线上移，看到了那张不久前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伊斯菲尔。
　　传说中被奥达菲用尽全身血液封印的伊斯菲尔。

　　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梅瑞迷迷糊糊用手撑住眉心，恍惚中发现：啊，我好像在皱眉。

　　想到眉心先前那一抹冰凉，她脑袋晕乎乎的：“BOSS，你刚刚在做什么？”

　　伊斯菲尔不着痕迹地摩搓了下指腹，想不通缘由地说了谎话：“有猫毛。”

　　“哦。”梅瑞不疑有他，起身放走被惊醒的小灰，仰头问大BOSS，“你今天忙完了吗？”

　　伊斯菲尔微笑：“还没开始。”

　　“啊？”梅瑞茫然。

　　伊斯菲尔不再多说，拿出一根准备好的黑色羽毛：“拿着这个，Marry。”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才缓声道：“今天不要出门。”

　　他的声音压低了，是寡有的严肃。

　　梅瑞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明白地知道：

　　大BOSS要动手了。
　　就在今天。
　　马上。

　　而这根羽毛意味着，这个毁天灭地的大BOSS，还准备将她这个混吃等死的咸鱼留在身边。

　　梅瑞想到那个梦境，似乎隐约窥见了什么缘由。

　　她仰头看着伊斯菲尔俊美的脸，从来保持不听不问原则的她，首次的，问出了一个带有探究意味的问题：

　　“为什么要一直带着我？”

　　伊斯菲尔沉默地垂眸凝视着她。
　　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眼神情绪难以捉摸。

　　梅瑞懂了对方拒绝回答的意思，也不准备追问。
　　这个事情对于她来说，本也不重要。

　　反正都只是游戏数据而已啦。

　　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误入的过客，众人看到的也只是“Marry”，而非她梅瑞。
　　真情少实感稀，即便大BOSS要展开神战，即便这座城市即将成为一片死地，她也没能生出太多感慨。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博肯城还是很好玩的。

　　她又联想到最初居住的特涅城。

　　大BOSS总有一天也要去兰基里帝国弑神吧，那他们在特涅城的家也会消失吗？
　　可惜了她之间拟定的种花计划。

　　还有她的邻居卡娜夫人。
　　虽然是数据，但梅瑞还挺喜欢她的。

　　……好吧。
　　梅瑞心想，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忍的。

　　她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却再次忘记了伊斯菲尔能够读心。

　　少女的内心一声声传入他的脑海。

　　堕神听到了人类的愿望。
　　却只是持续沉默着，没有应答。

　　最后，伊斯菲尔只留下了一句“等我回来”。

　　梅瑞看着大BOSS的身影逐渐消失，栽倒回沙发上，有一丝想叹气的欲望。

　　一翻身，却按到一个毛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那顶刚织就的毛线帽。

　　倒三角的，形似圣诞帽的“神诞帽”。

　　梅瑞：……

　　虽然，大家都只是一团数据。
　　但是这帽子好歹是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啊！！
　　还是不要还没来得及送就又变成灰了吧……

　　她略一思忖，抓着帽子追了出去。

　　为防还没送出就恰逢大BOSS在天上发威，她把羽毛攥得紧紧。

　　好在大BOSS还没走远，她没跑多久便远远看见对方修长挺拔的背影。

　　尚且有段距离，伊斯菲尔却好似若有所感，回头看了过来。

　　人影模糊，梅瑞看不清对方笼在日光下的表情，只发觉大BOSS迈过来的速度格外的快。

　　走近了，才看见他表情虽平常，但眉头还是有些微聚着。

　　梅瑞耸了耸脖子：“有个东西还没来得及给你。”

　　伊斯菲尔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以之后再给。”

　　梅瑞正色：“我怕等下你们太激烈，等下它又化成灰。”

　　丧城在即，少女一本正经守护着一顶帽子的样子显得有些诡异的可爱。

　　伊斯菲尔不自觉扬起唇：“好吧。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我的妻子。”

　　梅瑞对大BOSS的情话已经免疫，淡定地把帽子送了出去。

　　高贵的堕天使将帽子拿在手里，近距离打量，才发现这顶帽子的针脚实在是有些……粗糙。

　　他神色间的一言难尽短暂流露，被梅瑞捕捉住，少女尴尬地轻咳两声，试图辩解：

　　“重点不是品质，而是它是一顶神诞帽！我织的第一顶神诞帽！”

　　话音出来的一瞬间，伊斯菲尔的动作顿住了。

　　“神诞帽？”

　　“对啊。”梅瑞说，“在特涅城时卡娜夫人告诉我的，每个神都拥有自己的神诞节，纪念神明降临到国家的那一天。”

　　她甚至同情地看了大BOSS一眼：“可惜你只有我一个子民，只能纪念你降临到我身边的日子。……虽然还没有满一年，但是没办法，我怕这顶脆弱的帽子经不起这样腥风血雨的折腾。嗯，等到真正的神诞日再给你织一顶？”

　　少女用鲜活的表情，诉说着人类很世俗的想法。

　　多么愚蠢的想法啊。
　　从来不会有神在乎一顶小小的帽子，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也不该在意。
　　不该在意的。

　　伊斯菲尔默然良久，忽然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
　　“你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会庆祝我诞生的人。”

　　梅瑞没能听出其他含义，理所应当：“因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降神啊。”

　　伊斯菲尔凝着她，蓝眸幽深：“Marry，你知道我曾经究竟是什么神么？”

　　这一刻，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都似一汪深潭般难以探究。

　　梅瑞摇摇头。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唯一知道的神史就是在特涅城教堂里偷听到的那一点。

　　可伊斯菲尔却没有说出答案。
　　他看着手里的帽子，又是良久，再次呼出一声轻叹般的笑。

　　“你说的没错。”他与少女纯澈的黑眸对视，“我是你一个人的降神。”

　　好似有玻璃珠落在冰面，在他心里敲出一声声脆响。
　　“嗒、嗒、嗒。”

　　空寂的内心有了声音。

　　他回想起了少女方才在屋子里的心声。
　　她的喜好，她的想念，她的不忍。

　　湛蓝的竖瞳妥协地温和了下来。

　　神么。
　　自然要帮信徒完成愿望的。
　　堕神大人认命地想。

　　梅瑞小心叮嘱他：“我织了好久的，你要收好啊。”不要打得太激烈给弄坏了。

　　“当然。”伊斯菲尔勾唇，蓦地上前一步，在梅瑞意外地眼神中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堕神的声音性感低沉：“谢谢你，我的Ma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