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獾院小级长

5、惊吓

　　路陌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个狠狠朝着他面门飞过来的相框。路陌及时闪开了，相框却救不下了，他与许贤的笑脸被后者亲手摔在地上。

　　许贤在沙发上冲他无害的乐了一下，路陌眉头一皱快步走上前去，二话没说压制住了许贤。

　　“你大爷！”许贤拳挣脚踢，路陌的手臂抵在他的脖子上，即使感到路陌收了力气，却依然让许贤憋红了脸。

　　“你有完没完？！”路陌的压制没了往日的情欲，甚至没了情分，“嗯？你有完没完？！”

　　许贤痛苦的抬眼，看到一重一重的心事被路陌严严实实的压在眼睛里。路陌同样清晰的看着许贤的眼睛，那里面的恨意和怜悯夹缠不清的一闪而过，那始终是对路陌最有效的攻击，路陌失神了。许贤趁这时给了路陌一脚，没用多大力气，却轻易的把路陌踹开了。

　　路陌回过神来说：“穿鞋。”

　　许贤知道那意味着他可以出门了，他当然是准备照做的，但他还忙着给自己顺气，坐在沙发上咳嗽。路陌抿了抿嘴，从鞋柜里拿出鞋放到了许贤面前。

　　许贤没磨蹭，穿好鞋亦步亦趋的跟着路陌走到家门口。可他的脚步突然又不自然的停了，看样子他想把摔在门口的相框拾起来。

　　“别捡了。”许贤刚想弯腰就被路陌揪着后脖领出了门。

　　许贤一直紧着的肩膀在出门的瞬间松弛下来，还没等再高兴一阵儿就被塞进了副驾驶。路陌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许贤故意咋呼着：“这车上也装监控屏哈？”

　　“嗯。”路陌目视前方，准备接受许贤的嘲讽。

　　“说实在的，没见过监视人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好像我喜欢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哈哈。”即便是干笑，却也明显带着愉快，这和许贤在家里的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全然不同。

　　路陌松了口气，继续一言不发的开车。许贤撑着脑袋看路陌，路陌与许多成功人士一样，成熟于大起大落，成熟于大风大浪，成熟于几乎没有人站在他身边的日子。路陌不喜欢一个人，但也习惯了。在遇到许贤之前，他只知道一种爱法，他没试过片叶不沾身之外的那种爱情。

　　恋爱的时候许贤说记得大二的时候跟几个兄弟凑了一帮女生的热闹，去机场送一个师兄上出国的飞机。那位师兄离开的时候很热闹，热闹的让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听起来十分愚蠢。原来他们印象里的初见已经是重逢，难怪干柴怼上烈火。路陌怕黑，他对光和热有本能的追随，许贤正正好好拥有路陌羡慕不来的明亮，这让他们像洪荒野兽一样相互吸引。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事，身边的朋友们毫不怀疑他们可以烧到白头偕老。可现在许贤怕火，怕烫，怕光。那场爆炸吞没了一个女孩，他永远忘不了女孩最后那个无望的微笑。

　　“看够了吗？”路陌一句话把许贤提溜回了现实。

　　许贤发梦结束，看向窗外：“怎么到这儿来了。”

　　路陌慢慢停了车，说：“有些话要在这说。”

　　路陌从后备箱里拿出两束白菊，递给许贤一束，二人把花摆在了墓碑前。女孩的死去被忙不完的事覆盖，路陌站在碑前，已经感受不到片刻的悲哀。也许这是名利为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许贤便不同，只要往那一站，心里所有的软弱就会被不停击中。

　　许贤先开口了：“我说了，我那时候听到这个女孩叫了一声‘哥’。”

　　“人临死前下意识的呼叫，合情合理。”

　　“不是的。”

　　“她没有哥哥，满意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一个养母，没有哥哥。”路陌平静的说。

　　“路陌，一个喜欢你的人去世了，你怎么……”剩下的话路陌全没听进耳朵里，路陌只注意到了不远处灌丛的异动。

　　“走吧。”路陌盯着灌丛看了会儿，不明所以的一笑，拉着许贤上车。

　　回程的路许贤选择了坐在车后座，他兴致勃勃的研究监控屏。到家的时候许贤已经睡着了，路陌先下了车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蛇出洞了，你最好是对的。”路陌说完便挂了，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打开后车门叫醒许贤。

　　接下来的几天许贤老实了很多，看来上次在公墓的谈话切断了许贤唯一的线索。

　　许贤再次想起那个电话，那绝不是什么可靠的信息来源，但路陌几近变态的控制已经让自己再没有其他机会。

　　他试探性的给对方发了条微信：我要证明。

　　对方很快回过来了：证明什么？

　　证明你知道真相。

　　对方的回答毫不含糊，他大方的发来一段视频。

　　之后路陌差点开车撞烂自家大门，许贤有点庆幸自己房间的监控已经修好了。

　　路陌冲进门来的时候许贤正捂着胃蜷在床上，脸色惨白。一万种不好的暗示涌进路陌的脑子里，他只管捏着许贤的下巴，发狂般的问：“你做了什么？！”

　　“你……”许贤还想说什么，但是只有干呕刺激出的眼泪不停掉在路陌手上。大爷的三个字没来及骂出口，许贤感觉自己晕了五秒钟。

　　五秒钟后许贤奇妙的发现自己瞬移到了一家私人诊所的病床上，他无力的循着路陌的声音看去，努力的找了半天才意识到声音来自隔壁。

　　医生摘下眼镜，在衣角上擦了擦，安抚着大惊小怪的路陌：“他这种激烈的肠胃反应是吓的。”

　　路陌愣了：“吓的？”

　　“他应该受了不小的刺激。”医生接了杯水递给路陌。

　　路陌道了声谢，出于礼貌轻轻抿了一口。医生出了办公室，路陌给秘书打了通电话。

　　“……许贤先生，好像看了什么视频。”秘书接到指令不敢怠慢，一帧一帧拖着监控的回放。

　　“什么视频！？”路陌腾的站起来，他感到背后灌进来一阵寒意，让他汗毛直立。

　　“看……看不清……”秘书战战兢兢的回道。

　　路陌挂断了电话，推开了病房的门。许贤已经坐起来了，正索然的数着点滴。路陌一时没法再开口了。

　　许贤看向路陌，病后的无力感褪去了许贤眼中的戾气，他轻声问：“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输完液我送你回家。”

　　许贤有些郁闷的看着手上的针管，屁股往下挪了挪，重新躺好。

　　路陌看着许贤这一动作，一时间想哭又想笑。爆炸案后许贤住院时直嚷着要回家，路陌就是这么哄他的——躺好，点滴挂的快，挂完我们就回家。

　　然后许贤就那样好像无止境的接受一瓶又一瓶的输液，路陌削苹果的时候，许贤问你手背怎么青了？路陌说被小王八蛋揍了。许贤苦笑了一下，那段时间噩梦醒来，多数时候是在路陌怀里又撕又打。也许是剧烈的刺激使许贤脑子运转迟钝，他盯着路陌的手背看了看，目光慢慢落到自己手背上打针打出的淤青上。

　　许贤刚要开口，路陌立刻把一块苹果填进了许贤嘴里。

　　许贤嚼着苹果，含混而快乐的叫了一声：“路陌？”

　　“嗯？”路陌答应着，把第二块苹果递到许贤嘴边。

　　许贤张了张嘴，没了动作，路陌点点头示意他快吃。

　　接着许贤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我怎么，这么想哭呢？”

　　路陌忙放下苹果起身，小心翼翼的用纸巾把许贤的眼泪蘸掉，他尽量避开许贤脸上的擦伤，佯装警告道：“再哭脸上留疤。”

　　谁知道许贤哭的更厉害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路陌像小孩子闯了祸一样，手足无措的定在那里。

　　“嘘。”路陌少见的局促模样实在有些好笑。

　　许贤还带着哭腔：“你嘘我干什么……”

　　路陌只好看着许贤，看的许贤倒不敢哭了。许贤迟疑着问：“……怎么不说话了？”

　　路陌重新坐下来，弯起食指轻轻擦去许贤脸上的泪痕，哑声说：“我没事的，你也不要有事。”

　　“路陌？路陌！”是医生的声音，他终于把魇在回忆里的路陌叫醒。

　　路陌下意识的擦眼睛，却发现那里没有湿润。他多久没哭过了？没人知道。

　　路陌转身回到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把亲自取的药交给路陌:“他没大事，输完液接回家养着吧。”

　　“会不会太快了？”

　　“放我这一我受不了你这监控，二他要出岔子我也没法跟你交代。”医生说的很实在，二人关系看来不浅。

　　路陌听后自嘲一笑，随后无奈的点点头。

　　“路陌。”医生突然有些语重心长。

　　“嗯。”路陌看着药品包装上的说明书，没抬头。

　　“许贤这性子，你把他关在家里……”医生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别怪我多嘴，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对他比杀了他还难受。”

　　路陌的表情没有波澜，这些事他早知道：“我去陪他了。”

　　医生能跟路陌达成谅解，他拍了拍路陌的肩，目送路陌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