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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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
阳光温和，将屋檐上的积雪照化。
集市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刚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散发着阵阵暖人的香。
筠州城最中心的塔顶上，净梵靠着塔尖坐着，摊开手中的羊皮卷细细打量。
旁边忽然笼过一道阴影。
净梵抬头，林朝今手执长剑站在旁边，一身红黑相间的窄袖长袍，于湛蓝的天空之下愈发显得英姿勃发。
她疑惑：“师弟找我？”
林朝今点头：“我来向大师姐告别。”
“哦——”净梵反应过来，收起羊皮卷起身，“你伤好了？”
林朝今笑，“本来就是小伤，驻地又有医室，自然好得快。”
“冯理师弟呢？”
林朝今不语，低头往下看，净梵顺着他的目光过去。
塔下街道，卖包子的小摊边，冯理一手将手上铜钱递给小摊老板，一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子。
包子热气腾腾，他接过后拿起一个一口咬了大半，另一个递给了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唯。
净梵：“准备往哪里去？北边？”
林朝今摇头：“北边离鬼哭原太近，我修为境界不够又带着师弟，还是往南边去更安全些。”
净梵笑，“师弟一路小心。”
林朝今却不动，只看着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净梵收起笑容，“师弟想说什么？”
林朝今抿了抿唇，抬头看天边翻卷的流云，“此间事毕，师姐要回门派吗？”
净梵点头：“再过几月新弟子就要入山，我这个大师姐怎么能不回去？”
“那个少年师姐打算怎么办？把他留在筠州城吗？”
净梵眉毛一挑，惊讶地看他，“你是特地来问我这个的？”
“我看师姐对这少年……”林朝今局促地坐在净梵坐过的脊沿上，“对他似乎格外关照，您是想收他为徒吗？”
格外关照吗？
净梵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远处的天空成群的麻雀飞过，临街的破酒旗轻轻摇晃。迎着微风，净梵摇头：“我只是看他长得像我一个故人，至于收徒？或许吧，不过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想来是先前没有过要收徒的心思，但现在有了。
但不管有或没有，林朝今都不再多问。
他拱手：“师姐保重。”
然后祭出佩剑，飞身而去。
街上冯理见状，连忙将剩下的包子塞给小唯，手忙脚乱踩上飞剑。
百姓们都见惯了他们这些飞来飞去的人，看了一阵热闹后，又继续干自己的事。
小唯抱着怀里的包子，看了看已经连影子都没有的天空，不慌不忙将手里的半个塞进嘴里。
今天一大早，这个叫冯理的仙人把他叫醒，说请吃好吃的。
结果是吃包子，而且包子没吃完，人却自己跑了。但好歹已经给了钱，不至于让他落一个吃霸王餐的名头。
这些人可真忙啊。
小唯坐在旁边一家馄饨摊的桌子边，慢悠悠把剩下的包子吃完。
街上雪已经化了不少，正是天寒的时候，过路人来来去去无一不缩着脖子，角落里的乞丐们围成一团互相取暖。
身上的衣服和斗篷，都是那个叫净梵的女仙人所赠，小唯坐在寒风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冷。
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旁边的位置突然坐上来一个人。
小唯抬头。
坐在旁边的是个女子，芙蓉面，绣花衣。黑压压的假发髻上拇指粗的金簪子插了一排，抹了大红唇脂的嘴轻轻一扬，娇滴滴道：“小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唯愣住，左右看了眼才确定，“你是在叫我？”
女人点头。
她咬唇盯着小唯，面带春色。
小唯奇怪，犹豫着：“姑娘与我素不相识，为何叫我哥哥？”
女人扑哧一声，捂着嘴咯咯咯咯，笑得头上的簪子都在打晃。笑够了，她挪过身子坐在小唯坐着那边板凳上：“这哥哥，也可以是情哥哥呀。”
她伸手，涂了艳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抚上小唯的脸，“小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吃包子难免寂寞，不如跟我去旁边楼上烤烤火，听听曲，热闹热闹？”
小唯涨红了脸，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这……不必了，我要回去了，家里姐姐在等我。”
“姐姐？”女人脸色一变。
她猛地坐直身子，上上下下将小唯扫过一圈，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亲姐姐？”
小唯抿唇。
姐姐之说只是瞎编，亲与不亲，有那么重要吗？
这么一犹豫，女人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她脸上笑容顿时一收，冷哼：“看你娇娇弱弱年纪小，没想到居然是个老手。哼，真是没趣！”
一甩衣袖，就带着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街边的仆从，风风火火地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小唯目瞪口呆。
老手？什么什么老手？他怎么就是老手了啊？
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挠挠头起身离开摊位，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准备回连清山的驻地去。
太阳越升越高，街道两边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他才走到城门口，就见门边一个卖傩面的小摊上，那个叫净梵的女仙人正驻足把玩。
小唯脚步一顿，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净梵已经抬头看过来，“现在就回去了，不再逛逛吗？”
避无可避。
“我……”
小唯抠着手指，朝净梵方向挪了几步，低头局促道，“我……我没钱……”
净梵随手拿了个面具递给他，难得的惜字如金：“我有。”
小唯接过面具，小小地笑了一下。
净梵将钱交给摊主，然后又走向下一个小摊，小唯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这个小摊卖的胭脂簪环，围了许多年轻的女子。净梵站在人群外围并不挤进去，她问旁边小唯，“你以前也应该经常跟着家中长辈进城来吧？”
小唯惊讶，然后摇摇头。
“家里穷，进城的机会并不多。还有哥哥姐姐在，轮不到我。”
“是吗？”
净梵看他，“家里哥哥姐姐很多？”
小唯：“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净梵没有再问，负手慢慢往前，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与两人擦肩而过，又回头看。
净梵早就熟悉这样的情形，她只问：“你想不想修仙？”
小唯一惊，睁大眼。
净梵继续道：“连清山大开山门之日将至，欲广招弟子，你年纪不大，可以一试。”
说完，却久久没听到小唯反应，净梵奇怪，又回头。却见小唯满脸是泪，正咬着牙，似乎是在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净梵：“你哭什么？”
小唯抽着鼻子：“仙人，要走了吗？”
净梵皱眉：“我有我的事做。”
小唯擦去脸上泪水，小声嗫嚅着：“那……”他抬眼飞快看了净梵一眼，“那……那我呢？”
净梵：“你想说什么？”
“仙人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
净梵不解：“你分明怕我，却还要跟我走？这又是为何？”
小唯垂下头。
他下巴尖尖，未干的泪水挂在颊边，双眼里含着一泡眼泪将落未落，鼻头和眼尾红彤彤的，我见犹怜。
净梵张张嘴。
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呦，小哥哥，这就是你姐姐？”
小唯抬头。
馄饨摊上遇到的那奇怪女子不知道何时又站在了旁边，她抱胸将净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衣衫素净，脸上脂粉不施却依旧难掩端丽，哼了两声。
“除了长得好看点，也不怎么样嘛。”
女子又侧头看向小唯，诱惑道：“我有家资无数，你若是想，这条街我都能买下来送你。怎么样，要不要弃了她跟我？”
净梵：……
小唯急道：“不是……她不是我……”
净梵叹了口气。
她伸手，拽住小唯衣领，掐诀：“月随。”
剑光瞬现，载着两人唰一下从街道上空划过，消失在尽头的城门外。
剑光锋利，因离得太近，女子鬓边一束头发悄悄落地。但她丝毫未觉，只张嘴，呆呆看着湛蓝的天。
身后仆从们一窝蜂涌上来，“二小姐，您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女子被问得不耐烦，手一抬，“打住。”
训练有素的仆从们纷纷息声。
掏掏耳朵，女子皱眉自言自语：“这年头，怎么什么怪事都有，仙人们也开始养小哥儿了？”
看中的小美人儿就这么溜了，她长叹一声，“走吧，走吧，没心情逛了，打道回府去吧……”
净梵将小唯送回医室，然后出门，往旁边会客的厅堂去。
元微与秦无衣已经等在这里。
见她走进来，元微率先道：“大师姐有什么事情找秦师兄就好，为何连我也要一并拉来？”
净梵并不为这点不客气生气。
倒是秦无衣道：“元微师妹修为高深，境界是筠州城驻地弟子之最，得大师姐看中也不奇怪。”
元微：……
好话谁都爱听，她看了眼一脸正气的秦无衣，暗地里咂咂嘴，觉得他似乎不太会看脸色。却还是偃旗息鼓，不再刺净梵。
“好了。”净梵道，“这次叫二位过来，有两件事。”
二人忙正了脸色。
净梵道：“这第一件事，是那河滩上的阵法。拓下的羊皮卷我已经随了一封灵信发回门派，河滩上的阵法虽已经毁去，但你们也不可以掉以轻心，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二人垂首应是。
“第二件事，山门将开。连清山弟子十年一择，这是关乎门派存亡之事，筠州有没有好苗子，两位可要多多留意了。”
二人拱手应下。
秦无衣道：“大师姐何事走？”
净梵抬抬眉毛：“怎么？”
秦无衣赫然道：“师弟师妹们说，他们才来这里时酿的雪花青已经差不多了，想起出来开几坛子，为大师姐践行。”
净梵笑：“是他们自己想喝酒……”
话音一半，却又截止。
三人同时看向门口。
厅堂外的廊道上，小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来回踱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净梵收回目光。
“有件私事，可能还要劳烦两位。”
秦无衣收回目光：“大师姐不必客气，若有吩咐尽管开口。”
净梵道：“说不上吩咐，只是这少年身世凄苦，如今只怕已无亲人，他若有修仙之念，也可将他一并带回山门。”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秦无衣：“他若想住在此处，也不必驱赶。我走后，把这个交给他。”
秦无衣接过，“师姐不亲自交吗？”
净梵摇头。
元微嗤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做好事不留的人了？”
“不过……”她抱胸，颇有兴致地将目光放到小唯身上，“我看这少年，长得倒有些像你……”
“元微师妹！”
净梵目光射过来，冷脸打断。
元微闭嘴。
净梵收回目光，拱手：“两位，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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