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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交锋19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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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昌武已经被拖进了里屋,并被铁链捆了双手吊了起来,透着阴森的黑屋内摆了几样刑具,那在他看来并不可怕,他痛的是几天里陆子峥究竟受到了怎样的遭遇。
在远处躲着的林谦已经看到了向这边一步一歪跑过来的陆子峥,忙上前迎住他,陆子峥一头栽倒在林谦怀里,林谦感觉怀里的人已经在饱受折磨后轻飘飘的如羽毛一般。
林谦甚至来不及询问为何营长不在陆子峥身边,他就已经昏了过去。
陆子峥在营地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似乎被刻意的孤立了,急切地想找点什么来润润已经干到冒烟的嗓子,却是连杯水都欠奉。
院外的丘八们骂娘声渐渐传了过来,他强撑着已经虚弱不堪的身子出了房门。
陆子峥快速了抬眼瞄了一下众人,低了头有气无力的拖沓着步子到了水井旁要自己打些水喝,可是他一身的伤实在受不得大力,他终于服软,求助的看着站了一院的丘八。
老克是第一个上前的,他直接把自己现成的水递给了陆子峥,陆子峥接过碗来就是一顿猛灌,水流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滑落到他的胸口,把胸前的衣料都打湿了一大片。
“慢点喝,慢点喝。”老克说着几乎比带着乡音的兵们还标准的汉语,轻轻拍打着陆子峥的背。
“Thank you。”陆子峥感激的点点头,然后才颇为不安的看了眼那一群盯着他喝水的兵们。
“陆子峥!我们营长怎么还没回来!”张竟胜终于忍不了了,愣头青一般作势就要冲到陆子峥跟前。
陆子峥下意识的倒退了一下,老克忙护着他说:“他身上有伤!你们冷静!”
那边林谦也用了自己整个膀子死命的顶着鲁莽的张竟胜,劝道:“这节骨眼你就不要生事了!”
陆子峥捂着嘴压抑着自己咳嗽,老克见状摇摇头,环着陆子峥的肩把他拥到屋里休息。
陆子峥得救了,可是张昌武被困了,整个发展过程似乎已经永无终点。
第三天清早,站岗的张竟胜仍像没头苍蝇一样满院转,突然听门外有人砸门,几个兵立刻惊醒,提枪走到了张竟胜身边,他们互相瞧瞧,张竟胜犹豫了一会儿,冲门外喊道:“谁!”
“国军同志,我们是来换人的!”门外的应声倒还温和。
“换什么人!你们是谁?!”这一声“国军同志”已经触动了几个士兵的敏感神经,他们不友好的喊回去,把枪口紧紧的对着门口。
“这样喊话不安全,能不能开门说话?”对方仍是不急不恼,沉声答道。
张竟胜放了手上的步【hexie】枪,抽出腰间的手【hexie】枪,右手保持着待击动作,左手缓缓地抽着门闩。
门闩一取下,张竟胜拿脚踢开了门。
门外站着四个年轻人,打扮各不相同,衣着有整洁的也有肮脏的,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抬了下右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而他的左手正环着一个昏迷的人,那正是张竟胜的第一偶像——张昌武。
张竟胜带着哭腔的喊了声“营长!”就上前去想接过张昌武。
可那人却避了一下,没有松手,只笑说:“原来他是你们的营长,看来我们子峥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那人身后的几人都笑的颇为憨厚,他们向院内看了几眼,张竟胜下意识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我们是拿你们营长换子峥同志的,我知道国军兄弟一直对我们很有敌意,希望你们没有对我们的同志怎么样,对了,你可以叫我黑炭头。”黑炭头大方的报了自己的名号,终于把张昌武交给了张竟胜,并跟着走进院里。
张竟胜一时顾不得这几个身份可疑的人,只向屋里尚在睡觉的兵们喊道:“咱们营长回来了!营长回来了!”
这下屋里的兵有的裹着棉被,有的披着外套就冲了出来,陆子峥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后面,可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挤到了大老粗们的最前面。
老克忙接过昏迷的张昌武去医药棚救治,而陆子峥一眼便看到了在院里站着的四个人。
“子峥!”一个年轻的看上去可以叫做小孩子的人朝陆子峥招招手。
陆子峥难以置信的走近他们,来回看着这四个人。
那个叫黑炭头的男人同样和他的名号不相符,除了因战斗而蹭在脸上的灰尘,他看上去可称清秀。
“你们……”陆子峥几乎是要感激涕零了,他握了握黑炭头的手,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原来你没事啊,我们听到鬼子放话要用你换我,准备了好几天要去救人,哪知救出来人一看却不认得,他临晕过去前报了自己的番号,原来是个国军兄弟,我们还当你又被他们掳去了,这才想来拿他们营长换你。”黑炭头解释着,又往那人满为患的医药棚望去,“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营长救了我,他冒充你的名号,用自己换了我。”陆子峥隐瞒了里面更深层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看来现在我们真的和这些兄弟一条心了。”那个最年轻的少年天真的笑笑,陆子峥也没有反驳他,跟着一笑。
黑炭头默默思索了一番,摸了摸那个少年的脑袋没有做声。
第二天张昌武醒来,陆子峥就坐在他床边,张昌武几乎是喜出望外到觉得一切都不切实际,他猛眨了几下眼,哑声道:“子峥……”
“你没事了。”陆子峥拍了拍张昌武的手,不乏疲惫的对他笑笑。
张昌武立刻坐起身来,向窗外张望:“我记不得是谁救了我……”
“国军兄弟,你醒啦?”黑炭头推门而入,他也已经将脸清洗干净,仍是个挺拔的军人。
“你说什么?”张昌武一时被这称呼搞得发懵,警惕的问道。
“你们称弟兄,我们叫兄弟,都是一家。”黑炭头不做更多解释,只淡淡的说。
张昌武已经明白过来,他现在可以确定军医所说的陆子峥的情况绝不是空穴来风了,而是确有其事。
“我欠你们一个情。”张昌武从床上下来,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注视着黑炭头的眼睛。
“不欠,你也救了我们的同志。”黑炭头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陆子峥,接着说,“希望你明白现在国家需要的是什么。”
张昌武也很有礼数的一笑,“我明白,不需你来教我。”
“那么,陆子峥同志可以跟我们走吗?”黑炭头近前一步,问道。
“不可以,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在哪里都是一样不是吗?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就是了。”张昌武挡在了陆子峥身前,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黑炭头。
“若真像你这样说,我倒希望子峥同志永远不要归队。”黑炭头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张昌武不悦的盯着他,黑炭头没有理他,只问陆子峥,“子峥同志,请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
“黑炭头,我……”陆子峥张了张嘴,最后低了头小声说,“我愿意留下。”
“那好,我们就先告辞了。”黑炭头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出了屋棚。
张昌武陆子峥跟着出了屋棚,一众士兵注视着他们四人的离开。
等他们四人离去后,张昌武才有些怅然若失,他喃喃道:“他们怎么只用了四个人就抢出了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陆子峥听到了,淡淡的应了一句。
张昌武回过身来,看着陆子峥,突然问:“你的心在哪里?”
灼目的日头刺的陆子峥头晕目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沉默的转身离开了。
士兵们也已经散去,张昌武一个人站在灼烈的日光之下望着陆子峥离开的方向,那一刻,他隐隐的感到了一种叫做背叛的不安,不是所谓的国共立场,而是陆子峥的心。
可那心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几天后,张昌武组织了一场肃清日军的行动,在一个镇里搜杀几个苟延残喘的日本兵着实是费时费力的,有人道他就会搞些虚张声势的形式主义,可他只为留给镇民们和自己一个心安。
那次行动共绞杀了七个鬼子,五个死于子弹,两个死于镇民们的锄头。
行动中倒有个意外,意外便是张昌武捡回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来自某个活不下去的母亲,那女人死在了院里的井中,小孩子张昌武却是无论如何都托付不出去,人人道家中衣食堪忧,着实养不起孩子。
于是那孩子就让张昌武抱回了营地,即使张昌武认了那孩子当儿子,大部分时间也只能交给陆子峥。连名字都是陆子峥为他取得——张陶。
陶,快乐之意,望此儿一生安乐无忧,恐怕已是为人父母在此乱世能给予他的最大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