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90、会旧友

　　从前殿回来，褚清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姜落桐，现在的她已然是一个大姑娘了。

　　当初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要教养小孩子百来年，不成想她的成长速度竟然和人界的小孩一样，她如今的模样和当初在天界时差不多，活泼开朗，充满灵气，没有被仇恨浸染。

　　“回来了，我做了好吃的。”见到他，少女从台阶上起身，并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厨房。

　　进屋之后，褚清卿看到了桌上的龙井虾仁、油焖笋和醋鱼。这些年，少女也主动下过厨几次，不过根据经验来看，那多半是有求于他。

　　想到这，他便不急着动筷子，而是直接问道：“这次又想干嘛？”

　　“我想去外面逛逛。”

　　一听见这话，褚清卿眉头深蹙，不美好的回忆一股脑地全涌上来了。

　　这事还得从六年前说起，那时候他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时多是邱言在照顾她，邱言性格温和，根本经受不住她的各种无理请求。

　　有一回，邱言在两位女孩的百般央求下带着姜落桐和樱雪去人间游玩，回来之后姜落桐就变了，美食的吸引力对她来说已经不足够了，她更渴望外边多姿多彩的世界。

　　对这种转变褚清卿紧张不已，因为他记起当初姜落桐就是去人间历练后一切才变了的，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当然，令他忧虑的不止这一点，外面的世界实在太乱了，他不放心，而且他不想太早让那些神仙知道姜落桐苏醒的事。

　　可是他又见不得少女失落，于是便做出了妥协，他每年都会带她去人界两三回，也允许她去山下集市里闲逛，只要有他的令牌她随时可以出宫，所以今天她是来讨要令牌的。

　　“不是上月才逛过吗？”他不太想给。

　　少女嘟嘴撒娇道：“你都说了，那是上月。”

　　“又想买什么？”

　　“吃的、玩的，还有衣服。”

　　好吧，她外出也就这几样目的，褚清卿最终松了口，从腰间取下令牌，东西还未递出去，少女便一把抢过。

　　他气馁，何时她能对自己这般上心就好了，感慨完了他问：“带着樱雪去吗？”

　　“不。”少女一边翻转着令牌一边道，“我自己去，放心，我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听见这话，褚清卿的心情稍微舒坦了。

　　少女收好令牌后从桌上拿起筷子，然后夹了一块玲珑剔透虾仁放进他碗里，明知道她这是故意卖乖呢，他却受用极了。

　　饭后，小坐了片刻，少女便动身了，褚清卿站在门口送她，要不是他一会有事，他真想陪她一起去。

　　姜落桐走后褚清卿去了书房，每天的这个时辰他都需要处理公务，批阅奏折、召见降香和与阳，下发指令。

　　奏折批到一半，与阳进来了，告知他说：“魔尊，刚刚有魔兵来禀，说是妖族前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

　　“妖王知风受伤了。”

　　“受伤了？”褚清卿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知风的实力他很清楚，什么人竟然能打伤他。

　　他还未问出口，与阳便自觉报告道：“是森禾。”

　　“森禾……”褚清卿重复着这两个字，近些年听见这个名字频率越发高了，他的成长速度和晋升速度实在太快。

　　知风怀抱赤子之心，一直以来的理想便是维护妖族的利益，为此不惜以天界作对，对于森禾半妖半魔的身世必然很同情，偏偏那家伙能力极为出众，知风便对他委于重任了。

　　然而，结果看来，这就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方施于援手，一方却恩将仇报。

　　“具体情况。”

　　与阳立马禀告道：“据探子所报，说是知风对森禾冒进的行为不满，面见时便训斥了几句，森禾趁其不备从背后出手，好在知风反应迅速没有伤的太严重，森禾就这样叛逃了。”

　　“派人探查森禾的去向，一旦他进入魔域即刻来报。”褚清卿吩咐道。这样一个乖戾的怪物，迟早会惹出大祸来，有必要提前关注。

　　“是。”

　　“嗯，下去吧。”

　　与阳走后，褚清卿继续批阅奏折，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九歌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几分喜色，通知说：“主子，灵曜真君来了。”

　　灵曜怎么突然来了？褚清卿有些惊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仙魔有别是一方面，各自忙碌是一方面。

　　与老友见面，他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他不免担心姜落桐苏醒的事情会暴露。他忽然有些庆幸那小丫头今天出去瞎逛了，如今她记忆还未恢复，太多不稳定因素了，他不敢冒险。

　　公务已然处理完了，他站起身离开桌案，进入会客室。

　　灵曜见到他，煞有介事地高叹一声：“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么呢！”

　　“公务在身。”他解释。

　　“唉……”灵曜叹气道，“我也是忙里偷闲来看看你。”

　　“午后没事，可以小叙。”他说。

　　灵曜笑了，兴致勃勃地邀请道：“那来两局？”

　　“嗯。”他点头，他们凑在一起，大半时间都在下棋。

　　灵曜边调整坐姿边感慨：“自从你来魔界之后，我连个趁心的棋友也找不到。”

　　褚清卿没搭话，直接挥袖变出棋盘和棋罐，接着他在棋盘的另一端坐下。

　　对局就此开始，他捏起一枚黑子从容地放到右上角，灵曜执白棋落在相对的左上角，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棋子落定的声音，便是偶尔的几句闲聊。

　　中盘，灵曜似乎被棋局困住了，捏着棋子的手搁在半空迟迟不下，褚清卿也不催，安静地等他。

　　“唉呀……防守还是和从前一样稳固。”过了一会，灵曜叹息出声，然后认命般随意落子了，白棋落下后他抬起茶盏喝茶。

　　“刚就想说了，十多年没见，你这品味变了不少。”灵曜把玩着手里五彩斑斓的瓷盏，接着又把目光放到帐幔上点缀的珠玉垂帘上。

　　听到这句调侃，褚清卿身体一顿，刚才的闲适不见了，他喜欢单一颜色造型简洁的器物，灵曜所注意到的这几样东西自然是姜落桐的手笔，都是她从山下集市淘来的，非要放在他这里，他哪能不依。

　　未免被察觉出异常，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九歌布置的。”

　　九歌闻言一愣，接收到主子的话，她赶紧补充道：“是我，想作出些改变。”

　　“哦。”灵曜点头。

　　看他没有放心上的样子，褚清卿放下心。

　　棋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殿内一片寂静，这时，一个魔兵忽然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褚清卿蹙眉问道。

　　“魔尊……”魔兵看了看棋盘另一头的灵曜真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灵曜见状便站起身来，耸肩说道：“看来是我不能听的。”

　　褚清卿没有阻拦，当灵曜走到门口时，他问：“说，怎么了？”

　　“魔尊，姜姑娘不见了！”

　　听见这话，褚清卿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变了调：“你说什么？”

　　魔兵战战兢兢地回道：“姜姑娘当时进了一家服装铺子，我怕被发觉就没敢离得太近，只能在外面等着，可等了一个时辰她还没出来，当我进去察看时发现已经没她影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褚清卿耐着性子问道。

　　“半个时辰前……”

　　“什么？”此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斥责道，“半个时辰前的事你现在才禀告！”

　　“魔尊有客人，我不敢贸然打扰。”魔兵胆怯地说。

　　褚清卿明白谴责他毫无用处，无力地摆手道：“算了，你下去吧。”

　　魔兵如获大赦，他快步走出大殿。

　　殿外，灵曜一脸震惊，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还未彻底离开前里面的人便已经说开了，他也便听到了，姜姑娘，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姓姜的姑娘能让褚清卿慌乱至此。

　　所以，当里面的人一出来，他激动地拉住了褚清卿，质问道：“她醒了是不是？”

　　见人不答，他继续发问：“她醒了，姜落桐醒了，是不是？”

　　看着神情激动的好友，褚清卿沉默了一会，最后他点头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年前。”

　　“这么久！”灵曜惊了，然后抱怨道，“你居然连我也瞒着。”

　　“对不起……”褚清卿说，他知道这么做并不光明磊落，他自己也花了很长时间来劝说自己，“因为她失忆了。”

　　“真君，你别怪主子，”九歌插话进来，“青玉神君苏醒的时候才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灵曜渐渐平复下来，听完解释后他忽然明白了褚清卿为何会选择瞒着了，如果褚清卿在姜落桐一苏醒时就告知天下，那她势必是要回家的，而他身在魔域又不能时时去南禺，小丫头偏巧还失忆了，那样的话他们的关系该如何继续。

　　“算了。”灵曜懒得再计较，旋即他问好友，“她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褚清卿脸上一滞，然后神色不自然地解释道：“她嫌我整天关着她。”

　　灵曜无奈地摇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下一刻，他看见褚清卿向池塘走去，并开口叫道：“樱雪！”

　　“主人！”一个妙龄少女出现。

　　“她去哪了？”褚清卿问。

　　少女摇头，胆怯地说：“我不知道……”

　　褚清卿面色变得阴沉。

　　受不住他的气势，少女最后还是回答了，说：“她去人界找邱言了……”

　　一听这话，褚清卿的脸色更黑了。

　　他转身就要走，灵曜急忙拦住他，表示道：“我和你一起去。”

　　见他不答，灵曜补充说：“今天上元节，我本就是去人间前抽空来看你，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好。”

　　于是，他们一起去人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