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82、为她而战

　　凶兽谷。

　　一阵烈风吹过群群簇簇的石林，发出奇怪的号叫，这片云荒大地平时空寂无人，此时有两方人马站在谷中。

　　知风看着对面的人，眼里尽是唾弃与鄙夷，“身而为人，竟然帮魔族残害同类，真是可耻。”

　　“我不过识时务罢了。”面对指责，堂玉真人不以为意，“倒是你，万妖宫和仙门不是一直摩擦不断吗？”

　　知风不欲搭理，手上起势，嘴里说：“今日勉为其难替仙门除害。”

　　“谁除了谁还不一定呢。”堂玉真人回击。

　　说完，他凌空飞起，手中长剑飞舞，对着知风劈面而去。

　　知风倒身向后，轻巧避过这招。

　　堂玉真人改招再袭，每一招都招里藏招，知风左右闪身，不疾不徐地应对攻击。

　　盏茶后，堂玉真人被知风当胸一脚踢倒在地，知风走近他居高临下地问：“现在如何？”

　　堂玉真人闻言笑了，笑容狡黠，说：“胜负还未见分晓。”

　　“是吗？”知风懒懒道，旋即他摊开手掌，光点在掌心凝结。

　　“扑哧”一声，锋利的刀刃从背后捅进，知风低头看着从肚子里刺出来的红刀子，眼睛不由一眯。

　　这刀子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的部下豺妖。

　　“所以这便是你自信的原因？”他问面前负隅顽抗的人。

　　“是啊。”堂玉真人笑了，然后往他身后看去，“因为被人压一头的感觉我比谁都清楚。”

　　“原来是想杀了我好取而代之吗？”知风并没有转头，他压根不需要转头。

　　背后早已传来打斗声，他对语容道：“留他一命，等会我亲自处置。”

　　“是。”语容听命。

　　知风也笑了，他望着面前的堂玉真人，“是我最近太乖了，所以让你们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一点点用力，堂玉真人的脸变得扭曲，眼睛慢慢凸出，伴随着“咔嚓”一声响，他松了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倒地。

　　接着，他转身，俯视着已经被语容制服的豺妖，“所以，你是不甘心屈居人下背叛了我？”

　　“没错。”豺妖回答道。

　　“第二，你够得上吗？”知风笑了，他往语容身上看去，“我平生最讨厌忘恩负义的人，所以我不会留你全尸的。”

　　话毕，他再次摊开手掌，光点聚合成球，他把刚刚在那修士叛徒身上没用的招用到了豺妖身上。

　　圆球落到豺妖的腰腹处，分裂成九条蛇气，它们穿透他的身体，“啪！”的一声，尸体骤然碎裂。

　　***

　　九幽不毛地。

　　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是数不清的将士，这边是滔天巨浪，那头是熊熊烈火，身为神、妖、仙、魔，大家各显神通，战场宛如炼狱。

　　其中有一黄裳少女，她身轻如燕，招式凌厉，手持凤尾剑在敌阵内杀得金光乱舞。

　　她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了，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尽管她动作依旧迅捷，可距离开战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早就体力不支了。

　　天界，清玄宫。

　　灵曜坐在矮榻左侧，褚清卿坐在矮榻右侧，九歌站在一旁随侍，他们面前有两面悬镜，一面镜子显示的是凶兽谷的画面，一面镜子显示的是九幽不毛地的画面。

　　前者，妖王一方已经取得胜利，正在清理战场，后者两方还在僵持，然而仙妖联盟已经呈现出颓势。

　　褚清卿的视线黏着在眼前的悬镜之上，他人虽然坐在实处，但却没有半点踏实之感，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的同盟、朋友和部族都在为她而战，可他呢，他却只能在千里之外做个观众。不，他不能就这样做一个局外人，他要为她做些什么，他从前承诺过的，就不该食言。

　　况且，再这么打下去她会死，联盟也会败。再也坐不住，他蓦地站起身来，这毫无预兆的动作引来九歌和灵曜的侧目。

　　灵曜盯着他看了两眼，对他的反应了然于胸，平静地说：“去吧。”

　　“主子，把落桐姑娘救回来。”九歌紧随其后道。

　　独自出了清玄宫，褚清卿闪身往陶养殿去了。

　　在殿外落定，他向守门仙侍道：“我有事要见天帝。”

　　“请真君稍等，我这就进去通传。”

　　他微微颔首，然后眼睛追随守门仙侍的脚步，紧紧地盯着门后的那条蜿蜒曲折的路。

　　过了许久，仙侍回来说：“请真君随我来。”

　　他连忙跟随仙侍，穿过前院的花园来到偏殿。

　　金色殿宇之中，天帝与王母坐于榻上，他们的对面摆着一面圆镜，两人神情专注。

　　褚清卿向镜子扫过去，画面里投射的正是九幽不毛地情景。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满身血污的士兵在与魔族众魔做着最后的拼死搏斗。

　　正看着，见天帝已经收回目光朝他看过来，他连忙屈下右腿，请命道：“请——”

　　“你去吧。”天帝截住了他的话头，率先说道。

　　闻言，褚清卿惊讶地抬眼望着天帝。

　　“知道这段时日你等得很煎熬。”天帝说着将视线重新移回到镜面上，他眼睛微微一眯，“天界也该出手了，若再由着这魔物作祟，恐怕最后六界都会遭殃。”

　　“是。”褚清卿领命，他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唉……”王母忽然叹气，她看着画面感慨道，“这小丫头一步步走来不容易。”

　　是啊，褚清卿望着画面中的姜落桐，原本多么活泼开朗的性子，如今……

　　“这个，你拿去吧。”

　　王母的话让褚清卿找回神思，然后他看见王母的近侍三青仙子将托盘送到他面前，托盘里是一个雕刻着莲花纹的金瓶，这难不成是不死药。

　　王母开口道：“战争残酷，难免伤亡，药就那么一颗，现在给你了，怎么用你看着办吧。”

　　“谢王母恩典。”接过药瓶，褚清卿站起身。

　　“快去吧，莫耽误了时辰。”天帝催道。

　　于是，他不再耽搁，转头往外走，脚步快到生风，前进的同时他拿出了龙符，并启动了召集令。

　　当他走到南天门时，十万天兵天将已经站在层叠的厚云上等候着了。

　　他一边伸手换上战袍，一边命令道：“天兵天将听令，随我去九幽不毛地，讨伐魔族。”

　　“是！”回答的声音响亮无比。

　　厚重的白云向九幽飘去，十万八千里路不过须臾。

　　混战已至中后段，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漫漫的沙石里，是无数丧生的将士。

　　战局似乎比他在陶养殿见到的还要糟糕，仙妖联盟这一方士气明显更低落了，褚清卿等不及下落，他的眼睛努力地搜寻着黄裳少女的身影。

　　当他找见时少女正好抬头看来，她的眼神从无助变为惊讶，又从惊讶变成安然。再向下扫，李怀逸靠在她怀里，他闭着眼睛，身上伤痕累累，似乎奄奄一息。

　　褚清卿想走过去，想安慰她，但是他最终忍住了，他转了头，面对魔尊而站。

　　他已经压抑得太久了，从在静虚派看到她为了那些修士们落泪起，他就想动手了，若不是因为身份，他定不会忍到这个时候。

　　脚尖一点，他凌空飞起，长剑裹挟着凌厉真气直逼陆英，他并不爱杀戮，此时却出招狠辣，剑下不留半点后路，旋起一个剑花，一手中利剑幻化成百剑，万点寒星倾泄而出。

　　酣战之际，他见不远处闪动着一抹耀眼的五彩光束，分心地瞥了一眼，发现竟是姜落桐在动用补天石的力量救李怀逸，他胸口骤然缩紧，一口气喘不上来，那能力百年只能使用一次，她竟然给别人用了，她没想过自己吗？

　　收回目光，褚清卿想着速战速决，可陆英却采取了迂回战术，身体不断在他前后左右闪现再消失，逼得他不得不跟着一起，这令他逐渐焦躁。

　　终于，在一阵追逐过后，陆英放弃了躲避，此时褚清卿的耐心已经耗尽，只等着与陆英正面对决。

　　然而，当他瞬移到陆英所在位置时，发现化回人形的陆英怀中钳制着一个人，是姜落桐，面对这场景，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心猛地下沉，惊觉自己竟然中计了。

　　竭力压抑着情绪，他强装镇定落地，然后面对着陆英而站。

　　“褚清卿，我知道迟早会与你有一战，所以提前了解了一番，我发现你对我手上这小丫头格外不错，她对你很重要吧？”

　　见少女眉头紧蹙，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疼痛，褚清卿感觉好像是自己的心脏被陆英捏在手中蹂躏，他呼吸变得困难，脑子更是混乱不堪。

　　他该怎么选，放弃对陆英动手然后救她？可是背后是天下苍生。放弃她继续对付陆英？可是他已经辜负了她太多次了，难道现在还要置她于危险而不顾吗？

　　苍生还是她，无论哪个他都无法放弃，他决定两个都要，可是他该如何做呢？

　　他抬眼望向少女，发现少女也正在看他，她深深地凝视着他，那眼神并不是乞求而是在道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她似乎在谋划什么。

　　未知的惊慌瞬间侵袭全身，等他意识到少女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眼前出现了明亮的金光，两道法印打在陆英身上，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它迅捷地将一大一小的两具身体包裹住。

　　滔天烈火之中隐约可见两道身影，那娇小的身体吃力地抵挡着陆英的攻击，因为太过惊愕，褚清卿愣在了当场，他不敢相信少女竟然行如此冒险之计。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答应了他的，如今却选择自燃，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她的涅槃之火还未修炼圆满，而且她刚刚还把最后一道保命符送给了别人。

　　“对不起。”烈火中的女孩偏头朝他看来，然后启唇说道。

　　不，他不要对不起，他要她活着。

　　陆英又向那娇小的身躯出招了，燃烧只在眨眼之间，此时火势已经见小，他不再耽搁，闪身来到火身前，接下那个正在下坠的身体。

　　少女的身体很轻很轻，火势已经快没了，就如同少女流逝的生命。

　　“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无助地怒吼出声。

　　少女脸上和手上有一些红斑，十分醒目，昭示着涅槃失败。

　　对了，不死药，他还有不死药，他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药瓶，一手捏住少女的下颌，一手将药喂进少女嘴里。

　　他静静等着，眼睛盯死在少女脸上，然而少女没有丁点要转醒的迹象，直到旁边传来几声痛苦的号叫，他才终于想起来还有事未完成。

　　将少女抱起，他把她送到姬芊羽的跟前，“替我照顾好她。”

　　看着少女被好好接下了，他终于放心地转过身，然后朝着在地面蠕动的人走去。

　　“我果然不该小瞧她。”地上的人艰难地站起来，“她——”

　　话才起了个头，褚清卿便当胸一脚将其给踹倒了，他不想听到任何亵渎姜落桐的话，心里憋着的那团火此时全数发泄在陆英身上，就像是人界那些没有法术灵力的莽夫，他忘记了所有招式，只单纯的拳打脚踢，招式落到□□上的触觉让他感觉到一种快意。

　　“哈哈。”陆英数次倒地，再数次挣扎着起身，口里吐着鲜血发出粗嘎的大笑，“能看到穆清真君发怒，还真是难得。”

　　这笑令褚清卿愈加愤怒，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都是因为他，姜落桐才会失去了朋友、家人，现在就连她自己也生死未卜了，回想起刚才抱着少女的那一幕，他的理智彻底溃散了。

　　恨意在心头蔓延，脑袋里有个声音一直重复着“杀了他”三个字，他被蛊惑，手上没半点顾忌，携带着至寒之气的招式一记记打出。

　　密集如雨点的掌法落在陆英身上，他本就受了严重的伤，此时早已招架不住，受掌力波及他不断地踉跄后退。

　　“啪！”又一掌当胸打入，他吐出一口黑血，捂着作痛的胸口抬眼望着走近的人，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只见褚清卿双眼猩红，额角青筋暴起，眉心闪动着一抹暗红色，那东西他无比熟悉，是堕神才有的标记，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他笑出声来，“哈哈，你居然堕魔了……”

　　笑声太刺耳，表情太碍眼，褚清卿等不及想面前的人彻底消失，于是他抬手祭出了东皇钟。

　　当看到那悬在褚清卿右手掌心的金色神钟，陆英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急忙后退一步，然而已经来不及。

　　刺目的金光从眼前闪过，神钟变得如同塔楼一般大，它高悬在空中，敞沿钟口里黑洞洞的，宛如深渊巨口，令人望之生畏。

　　呆愣了片刻，陆英脚下用力，身影极速扑出。

　　褚清卿站在原地，只一双手轻轻动作，东皇钟拥有吞噬诸天毁天灭地之力，他只需要让它将陆英吞吃入腹便好了。

　　神钟接受到主人命令，开始在上空移动，速度之快带起了一片赤金色，钟下气流转动，荒原上飞沙走石，黄沙漫天。

　　褚清卿冷眼旁观，他看着陆英逃跑四窜，看着陆英百般挣扎却终不能摆脱顶上的神钟，就像看蝼蚁一般。

　　陆英已经很疲惫了，他无力再逃跑，心念一动，他化为稀薄的黑烟，混在飞舞的黄沙里头，然而侥幸心理并不起用，黑烟和黄沙最终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吸入到神钟之内。

　　待吞噬结束了，神钟启动毁灭之力，它以自身为轴心高速旋转，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起，天空上闪耀着蛛丝网一样细密的银灰裂纹。

　　良久，光华消失，神钟吐出一缕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