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76、逃跑计划

　　谢府，所以她的爹爹这一世姓谢。

　　站在酒楼的台阶上，姜落桐的步子稍显迟疑，她既期待又退却，实在是因为这是她人生里绝无仅有的经历——看着自己的爹爹投身成为一个婴孩。

　　真君转过头，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催促，显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他在等着她。

　　最后，姜落桐终是迈出了步子，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怕什么，谁不是从婴儿降生开始的呢，再说了那婴儿又不认识她。

　　在真君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一栋朱漆大门、青瓦高墙的宅院面前，门前蹲立着两头惟妙惟肖的石狮，门顶匾额用金漆写着“谢府”二字，这房子虽比不上王孙贵族家的气派，但可以看出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

　　他们绕到了旁边的巷道，然后隐了身，再直接穿墙进院。

　　院内小路逶迤曲折，移步景异，然而他们没太费力便找对了地方，因为这时谢夫人已经在生产了。

　　“啊——”叫声不断从房间里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痛苦，一声比一声绵长。

　　姜落桐听得心惊，害怕得不由拉住了真君的衣角，一方面是被叫声给惊着了，一方面是担忧爹爹能否顺利降生。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真君安慰道。

　　尖叫声未有断绝，声音从高亢到低弱，姜落桐实在是无法干站着，她想要做些什么，“我……”

　　“你想做什么便做罢。”

　　听见真君的话，姜落桐没了顾虑，她飞身上天，然后化出原形，到了高空之上她绕着谢宅盘旋转圈，她希望这样的异象能为房间里的那对母子带来好运。

　　整整飞了九圈，她才向更高处而去，待到了人眼看不见的程度，她隐身回到宅院，重新站到真君身边。

　　“凤凰，是凤凰吧！”

　　“是的！”

　　谢少夫人的门口站着一堆人，其中有三位衣着华贵的两男一女，想来他们便是她爹爹未来的父亲、爷爷和奶奶吧，他们正在讨论刚才的异象，为此激动不已。

　　又煎熬地等了一会，姜落桐听见一道响亮的啼哭声，这说明新生儿出生了，她爹爹的转世成功降生了。

　　“哗啦”一声，产婆笑着将开拉门，然后她笑着通知道：“生了生了！”

　　于是，谢公子、谢老爷和谢夫人匆忙地奔入屋中，婴孩被谢夫人抱起，谢公子、谢老爷凑头去看，他们三脸喜悦与幸福。

　　姜落桐看得眼眶一热，她相信这辈子她的爹爹会在疼爱中长大。

　　“太好了！”她激动地抱住真君，头贴在他的胸膛。

　　当她的手攀到真君腰上的那一刻真君的身子微微一颤，但是他并没有推开她，反而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姜落桐低低应着，搂抱的举动并不是她头脑一热冲动的结果，她是真的想要抱一抱面前的男人。

　　从前，她怨过真君，觉得自己做了许多，却一点回报都得不到，后来，她排斥真君，觉得他下界只是将她当作一个爱惹祸的小辈来关心。

　　然而现在，在经过了这许多变故之后，姜落桐感觉到了，真君对她是有感情的，尽管这感情可能是因为习惯而滋生的，她依旧很珍惜。

　　贪恋地抱了一小会，姜落桐怕真君察觉出异常，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她侧头朝房间望去，那头谢少夫人已经沉沉睡去，谢小少爷也被放在木制婴儿床里。

　　谢夫人谢老爷还有谢少爷，他们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地走出房间，嘴里正商量着筹备满月宴的事。

　　见背影远去了，姜落桐抬头，她向真君提出请求：“我想单独看看他，可以吗？”

　　“可以。”

　　得到了准许，姜落桐一步步走向房间，到了房门口她回身望一眼真君，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推门进屋了。

　　房间里很安静，谢少夫人还在沉睡，她额头汗湿，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她是牺牲最大的人，姜落桐感谢她的付出，于是喂她服下一粒补气血的仙丹。

　　在心里虔诚道了谢，姜落桐才向摇篮靠近，她没敢离得太近，隔了一步的距离，摇篮里的孩子也是睡着的，睡颜十分恬静。

　　对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姜落桐实在没办法喊出爹爹两个字来，盯着那张稚嫩的小脸看了半晌，最终她移开了视线。

　　她朝外看过去，她没敢动用神识，因此她其实看不见真君在干嘛，真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此时她也没感受到任何窥探的视线。

　　由于接下来她需要动用法力，所以保险起见她还是开启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微弱结界，只为了掩真君的耳目。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符纸被剪成了小人的形状。

　　这半月，除了练剑以外，她还做了另一件事，她钻研了一下傀儡术，做了一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

　　真君法力高深，如果在外出途中发现自己跑了，他定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找到她，所以她需要拖延时间，傀儡是她目前为止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只是，真君的观察力异常敏锐，他很了解她，普通的傀儡压根骗不了他，因此傀儡一定得非常非常像自己才行。

　　手上的这张符纸泡过由薰衣草、合欢花和玫瑰花等香料调制的香水，这能掩盖纸张的死气，可以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她今早故意用了气味浓烈的香囊就是为此。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要花上一个时辰来训练傀儡，从行为举止上一点点纠正，调教的结果很不错，连她自己都觉得足够以假乱真的程度。

　　当然，这到底只是一张符纸，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终归是死气沉沉的，她没指望着瞒多久，只是希望它能为自己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她朝着符纸吹了一口气，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立马出现在眼前，她对另一个自己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女子点点头。

　　姜落桐也点头。

　　她不能耽搁太久，时间太长真君会起疑的，她挥手掩盖了身上气息，然后变成盆景里的一株草，混在其他草里，毫不起眼。

　　待她掩藏好了，傀儡向门口走去，最后她打开了门，一步步靠近真君，到了近前，她回身望了一眼屋子，表情怅然，接着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这一段演练过很多遍，傀儡的表现堪称完美，表情不会太冷漠也不会太夸张，真君点头，然后他带着傀儡一道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了，姜落桐重新化形，瞧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婴儿，她穿墙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去哪，只能先走再说，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夜幕悄然落下，晚空是浓烈到近黑色的深蓝，月神已经御月上工，圆月泻下一片清冷银光，月下掠过一道虚影。

　　从谢府离开，旁边的人便一直沉默着，褚清卿有些担忧，便微侧着头观察少女的神色，只见少女一脸木然，双眼略显呆滞。

　　还在难过吗？斟酌了片刻，他开口道：“你爹爹这一世的命格很好，你不用太担心。”

　　“嗯。”

　　少女的回应很冷淡，他只好再添上两句：“要是你实在牵挂，每隔几年我们便来看一次。”

　　“好。”少女点头，脸上是和先前别无二致的平淡。

　　见状，褚清卿眉头微蹙，他彻底扭过头面对少女，少女下一刻也扭头与他对视。

　　这一对视褚清卿才发现少女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他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右手抚上少女的脸庞。

　　少女没躲，一脸安然自若，声音毫无起伏地问：“怎么了吗？”

　　褚清卿自嘲地笑了笑，他盯着面前熟悉的俏脸，视线穿透那双美丽的荔枝眼在看另一个人，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你居然骗我……”

　　少女不解地问：“骗什么？”

　　“她在哪？”褚清卿不答反问。

　　少女没有说话，褚清卿也不再多问，他手用力一捏，眼前的少女变成了一张符纸，接着掉下一包东西，那是他们今天下午逛街时一起买的那些小玩意。

　　他捏紧了手上的东西，心中立时气血上涌，这分明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跑，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离开。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她表现得太过乖顺，连他都被骗过了，现在想来从今早起就有那么多可疑之处，偏偏他没有放在心上。

　　从头到脚刻意的打扮，身上换了气味更浓烈的香粉，忽然送给他礼物，还有那一个不合规矩的拥抱……他以为她是因为要见父亲了才如此隆重如此激动，原来那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在告别。

　　他不该放她独处的，哪怕独处也该开着神识不让她有可乘之机，收好手上的东西，他掉头，全力往回赶。

　　距离自己离开谢府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这点时间对于凡人来说走不了太远，可是对于一个能御风驾云的神仙来说是，她可以逃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

　　然而，不回去看一看找一找，他不甘心。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谢府的人差不多都休息了，褚清卿站在今天他一直站的地方，他闭上双眼，以方圆百里为范围认真搜寻，可一遍又一遍搜下来，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已经离开了吗，那她会去哪呢？对，静虚派，上回她死活要出山就是为了去见李怀逸，那么这回她也一定会去找他。

　　他该去静虚派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