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68、凌霄殿受审

　　凌霄殿。

　　宽阔雄伟的金色殿宇中，呈现出隆重正式的景象，高高的御台上天帝与王母坐在漆金雕龙雕凤宝座上。

　　下方，众仙分列两旁，此时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都无声地看着走进殿里的屏翳、穆清真君、姜落桐还有姒云寄一行人。

　　有的仙家露出惋惜的神情，有的仙家露出不解的神情，有的仙家则是一脸的漠然……

　　他们的目光给了姜落桐很大的压力，她忍不住朝云寄看去，她身为一个神仙尚且如此，那么云寄作为一介凡人肯定更害怕，然而出乎意料地，云寄的表情很镇定。

　　“屏翳，你身为神仙，却擅自与凡人相配，你可知罪？”上首天帝沉声开口。

　　然而，话刚说完，他语调上扬，“嗯”了一声，诧异道：“怎么凡人也上天界来了？”

　　没等姜落桐与真君出面，云寄抢先回答道：“相恋是两个人的事，我作为另一方，理应在场。”

　　“你非我族类，不归我管。”天帝说完不再理会云寄，转而看着屏翳，复问道，“屏翳，你可知罪？”

　　屏翳拱手，一字一句地说：“小神知罪，但——无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班超脱世俗的神仙竟然也开始交头接耳。

　　而云寄，她看向屏翳，眼底明显闪过欣赏崇拜之色，似乎是从屏翳那里获得了勇气，她问天帝：“不知天帝会如何处置他？”

　　天帝道：“若知错就改，则禁足思过五十年，若是执迷不悟便去诛仙台接受鞭刑百下，然后关押天牢。”

　　“很显然——”天帝顿了一下说道，“他选了第二种。”

　　“那我愿与他一起受罚！”云寄下跪乞求。

　　天帝见状将手抚上额头，有些头疼地说：“我说过你非我族类，我没理由惩罚你。”

　　此时，姜落桐站在右边列队的最前排，云寄很坚强，也很有主见，但是她不认为与屏翳一同接受处罚是什么好办法。

　　鞭百下听起来不算严重，其实不然，打神鞭是老君亲自熔炼的至高法器，它的能力可想而知，鞭子打出时会附着相克法术，听说十分难捱，修为低下的小仙只一招便可打散大半修为，身为凡人的云寄挨上一鞭，只怕是会丢了性命。

　　可那该怎么办呢？

　　仙界不是没有过神仙恋上凡人的前例，譬如说牛郎与织女，还有云花女与杨天佑，虽说结果算不上美好，但是他们一次次的坚持，降低了仙凡恋惩罚的标准。

　　牛郎和织女每年七月七日能得见一次，云花女和杨天佑的儿子如今虽避世不出，但他在天界身居高位，乃是二郎显圣真君，然而这始终不够完满，她希望云寄和屏翳拥有更好的结局。

　　让云寄从现在开始修行？这过于勉强。那还有什么办法？姜落桐冥思苦索，总不能让屏翳放弃仙身吧？

　　放弃仙身！他会愿意吗……两千多年的道行悔于一旦。

　　“他愿意的。”正想着，忽然听见真君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姜落桐转头，惊讶发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真君轻笑一声说：“你的表情太过认真了，并不难猜。”

　　“我这样想是不是很不好？”姜落桐的脸微微发热，她心中有些羞愧，自己可是神仙，居然还想劝仙堕人。

　　“不会。”真君说，他口气笃定，“在看到云寄与天帝对峙时，我想屏翳的决心已经坚如磐石。”

　　话音刚落，就见跪在堂上的屏翳说话了，他一脸正色道：“我愿意削去仙籍，从今往后永世为人！”

　　“你——”云寄不可置信地转头。

　　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天帝开口道：“你果真想好了？”

　　屏翳态度坚决，说：“想好了。”

　　见他如此坚持，天帝面上微有薄怒，厉声斥责道：“堂堂雨神，竟然被男女私情绑缚，哼！”

　　堂下的跪着的男子毫无反应。

　　天帝从宝座上起身，甩下一句“从此再无雨神屏翳”后，便离开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母跟着起身，她的面色相对平和，甚至有些怜悯，毕竟她的女儿从前就因为这个，被重重处罚了。

　　天帝和王母相继离场，凌霄殿安静了片刻，最后复又闹腾开，众仙们纷纷散去，有一些朝着屏翳走来，他们是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

　　到此时了，大家都没再纠结他的对错和得失，他们向他告别，祝愿他未来安好。

　　等那些神仙离开了，云寄走近屏翳，她一脸歉疚地望着他，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对不起。”

　　“没关系，这样无聊的生活我早厌烦了。”屏翳说着抹掉云寄脸上的泪珠。

　　因为剔仙骨并非马上执行，而屏翳到底是触犯了天条的神仙，不可能让他像从前一般在天界来去自如，所以他被暂时关押起来，等待着做削籍处理。

　　姜落桐明白这种时候云寄自然是要陪在他身边的，不会愿意回人界去，正在纠结该怎么办时，就见商瑞与姬芊羽走过来。

　　商瑞主动开口道：“先让她先去百鸟宫吧。”

　　“谢谢商瑞姐姐。”姜落桐感激极了。

　　“谢谢。”云寄也跟着道了谢。

　　眼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姜落桐心里轻松了一大半，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真君，她说：“那我带她到百鸟宫了。”

　　话毕，她随商瑞、姬芊羽她们走了。

　　到了百鸟宫，大家在正堂坐下，因着宫里大多都是女孩子，且都很随和易处，她们与云寄不一会便熟络起来了。

　　云寄身为凡人，自然得吃饭，在堂里坐了半刻钟后，姜落桐带着她去了食神居。

　　把食单往她面前一送，姜落桐含笑说道：“想吃什么尽管点，食神做的菜味道一绝。”

　　“是谁在夸我？”食神走了过来，她向云寄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候，接着，她转向姜落桐，点着手说，“你啊你，真是在哪里都能翻出浪花来！”

　　“这可不怪我。”姜落桐拒不承认。

　　略微聊了两句，食神便回后厨了，而她们点的菜也上来了，两人开始吃饭。

　　云寄的情绪异常低落，尽管结局是好的，但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千年神仙因她堕为凡人，她心中肯定有强烈的负罪感。

　　想了想，姜落桐开口安慰：“你别想太多，削籍是屏翳自愿的。”

　　“可那是两千多年的修为，为了换与我的一世情缘，我没办法不在意。”云寄说。

　　听见这话，姜落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吃过饭，她们离开食神居，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到了百鸟宫内院，云寄说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于是便进房间了。

　　姜落桐站在门口，盯着合上的房门看了半晌，最后她又离宫了，她去了月老的地盘。

　　月老是专管人界姻缘的神仙，凡间谁与谁有缘有份全靠他牵红线，这红线也是分等级的，大雁羽捻股红线牵的是一世情缘，鸳鸯羽编织红线牵的是三世情缘，比翼鸟羽编织红线牵的是永世情缘。

　　姜落桐想替屏翳和云寄求一根永世红线，只是听闻这红线的制作工序很复杂，材料更是稀缺，每一百年才生产一根，十分难得，月老宝贝得不得了。

　　姜落桐心里没底，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月老殿她第一次踏足，路上问了一名仙侍，最终她在一间布满红线的房间里头见到了月老。

　　房间明明很宽敞，然而看起来却十分逼仄，数不尽的红线从墙这边拉到那边，形成一个巨大的线阵，让人难以通行。

　　“哟，青玉神君，你怎么来我这了？”月老问道，脸上半是惊讶半是调侃。

　　姜落桐难为情地说：“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姜落桐有点紧张，她知道自己的请求没那么好答应，支吾了一会她缓缓道：“我能不能向你买一根永世红线？”

　　“什么？！”月老声音陡然抬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定了定神后问，“你要它干什么？”

　　“我想为屏翳和云寄他们缔结永世情缘。”

　　月老闻言沉默，半晌后他说：“那种红线我现在统共就剩下五根，不是给我钱就能买的。”

　　“不要钱要什么？”

　　“嗯……”月老认真地思索起来，沉吟片刻后他抬头望着姜落桐道，“不过你身上确实有一样我想要的东西，若是你愿意交换，我可以给你一根。”

　　姜落桐一听有希望，连忙问：“什么？”

　　月老道：“我要你的凤凰翎。”

　　“可以！”姜落桐不假思索应了。

　　“先别急，”月老解释说，“我要的可不是一两根这么简单。”

　　啊？一听这话姜落桐呼吸一滞，她爱极了自己这身金灿灿的羽毛，平时认真护理着，掉一根她都心痛。不过，为了帮屏翳和云寄她愿意贡献出来，大不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化本形就好。

　　考虑好了，她开口道：“我愿意。”

　　“为别人值得吗？”月老还在给她反悔的机会。

　　“值得。”她回说，牺牲一身凤凰羽毛便能助朋友获得永世之缘，这买卖很划算。

　　月老无奈地笑了，不知是在笑她傻还是笑她心软。

　　“现在就要吗？”她问。

　　“嗯……”月老想了想，然后道，“这样，不如你先给我十根，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成。”

　　是要用凤凰翎来做新红线的材料吗？这下姜落桐更没什么顾虑了。

　　“慢着——”在她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真君走近她，然后面对月老说：“我用顺天梳和你换，别动她的羽毛。”

　　“你真给我？”月老扬眉，有点惊讶，也有点不相信，看起来他对这顺天梳要比对自己的羽毛感兴趣多了。

　　真君没说话，径自拿出一样东西，姜落桐盯着它看了又看，银色外观，造型小巧，线条流畅，这不就是一个梭子嘛，何至于如此高兴，后来她看了看背后那理不清线头的千万条红线，忽然就懂了。

　　月老飞快地从真君手里夺过东西，然后抛下一句“等着”，便往里间走了。

　　这时，真君转过头来，责怪道：“平时那么爱美，舍得将一身羽毛都送出去？”

　　“那不是为了帮人嘛。”姜落桐有点尴尬，真君若再来迟些，说不定就会看到她拔毛的现场了，那场面简直不敢想。

　　“不过你怎么在这？”她问。

　　真君看她，“自然是跟你做同一件事了。”

　　所以他竟然也是来求永世红线的吗？

　　“嗯……”姜落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为昨天的无礼行为道歉呢，自从天兵天将赶到屏翳和云寄的宅邸后，她就一直在为他们的事情忙碌，压根没找到说话的时机。

　　“对不起，我昨晚不该说那样的话，明明知道你身不由己的。”现下事情既然解决了，她不该再拖延。

　　褚清卿没想到会听见这话，心中积攒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了，他回：“我没生气。”

　　这时，月老捏着一根红线走了出来，他怜爱地看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怕他反悔，姜落桐快速伸手抢了。

　　得到了红线，她与真君一起离开了月老殿，此时时间不早了，出门之后，与真君分别，然后她便回百鸟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