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63、奇怪的客人

　　采风结束，一行人原路返回，离开远郊的山水，马车驶入闹市，在路过酒楼时车子停了下来。

　　“我到了。”姜落桐向新交的朋友们告别。

　　“嗯。”思竹看着她说，“无聊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好。”她应道，随即下了车。

　　进入酒楼，发现堂里客人满座，因为她才刚吃过东西，所以并不觉得饿，于是便直接上楼休息了。

　　隔天，午饭过后，姜落桐独自一人去了昨天的那片山林。

　　陪思竹她们踏青的经历给她提供了思路，深入自然可不止能获得创作灵感，同样也可以体悟大道，所以她打算在这里清修。

　　不过，今天她得先把昨日没谱完的曲给完成了。

　　她没有选择待在凉亭内，而是沿着山涧继续前行了一小段路，最终她在面对瀑布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坐下来，从乾坤袋里拿出古琴，她断断续续地奏了起来。

　　绞尽脑汁谱曲间，身后突然传出动静，虽然声音很微小，但是她感知到了，于是便警觉地转过头，当她看到面前的人时，她一时没了反应。

　　怎么又是真君，她在心里说道。感叹完了，她觉得这句话过于熟悉，这大概是她近段时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你为何离开静虚派来这里了？”褚清卿问。

　　少女把古琴放在岩石上，然后起身，边走边道：“我修炼陷入迟滞，真人建议我出来走走。”

　　闻言，他上前一小步，脱口道：“出什么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还不是因为你，姜落桐看着眼前的人在心里腹诽，要是你能在我眼前和心里少出现点，我就不容易出问题了。

　　当然，这话她也就在心里说说，一是不想给真君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二是不想显得卑微。

　　想了想，她这么回道：“没事，就是涅槃之火突破第八级时遇到了点障碍。”

　　见没发生严重情况，褚清卿放下心，临了添一句道：“不必着急。”

　　“我知道。”少女应好。

　　他颔首，视线随即挪到古琴上，问：“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谱曲，送给朋友的。”少女转头瞥了一眼古琴道。

　　“朋友？”他蹙眉，这才出来几天，又结交上新朋友了。

　　“嗯，来这里刚认识的。”

　　没再细问，他抬手唤道：“再过来一步，我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啊？”姜落桐反应不及。

　　见少女没有动，褚清卿直接上前几步，随即他蹲下身子拉起了她的手，探了探气息运转情况，他脸上神情从严肃转为放松，“还好，灵海没有大波动。”

　　“我知道。”姜落桐说，她的身体她自是清楚的，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她对眼前的人说，“其实你不必总下来的，我有分寸。”

　　“你不希望我来？”褚清卿皱眉。

　　是的，你不来我能少分几分心思，也就越容易突破，姜落桐在心里这般说道，然而话说出口，还是委婉了几分：“你是男仙之首，身上事务繁忙，我不希望影响到你。”

　　“不会。”

　　行吧，既然阻止不了，姜落桐放弃抵抗。

　　少了她的带动，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话聊，真君待了没一会便离开了。

　　他走之后，姜落桐专心抚琴谱曲，坐了足有两个时辰，她终于将曲目完成了，变出生宣与毛笔，她把曲子认真写好，然后便收了琴，离开了山林。

　　在僻静处显了形，她慢摇慢逛地往飞花阁走，到了门口她掏出怀中的纸张，迫切地想把它早点拿给思竹看。

　　现在才是未时，阁里的客人不算太多，她转着头在大堂里东张西望，寻找着思竹的身影，看了老半天，终于在一根朱红粗柱背后找见了她。

　　姜落桐正要开口叫人，发现她还在与人说话，再看对面和她说话的人，赫然就是那天侮辱她的那名年轻书生。

　　他们的谈话氛围一点都不好，男的说得面红耳赤，女的则沉默不语，虽然姜落桐没有打开神识，但是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主要因为那书生的声音并不小。

　　“你就跟我走吧。”他说。

　　思竹问：“我去了，你让你夫人如何？”

　　“她不会介意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介意？”

　　书生无言。

　　思竹见状轻嗤一声，然后道：“这世上就没有不在意丈夫纳妾的妻子。”

　　书生闻言面色僵了一僵，沉默片刻后他换了方式，问：“你不跟我走是不是因为介意你不能做正妻？”

　　思竹不答。

　　书生以为自己猜对了，便径自解释起来：“可是我如今已经有家室了，我不能平白无故休了她呀！”

　　说到这里他停下，顿了顿低声道：“再说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怎么了？”思竹抬眼反问。

　　书生大约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形势只会变得更糟糕，于是他急忙转移话题，做出保证道：“你放心，虽然你不能做正妻，但是我待你会比待正妻还要好。”

　　思竹沉默，半晌后她道：“你走吧。”

　　书生没了先前的好脾气，他抬手指着这地方，压抑着怒气问道：“你当真愿意留在这，也不愿跟我走？”

　　“是。”思竹答得毫不迟疑。

　　“好，是我今天来错了。”书生不再劝说，他转身离开。

　　思竹跟着转头，她一脸沉静地看着书生的背影，然后便看到了几步之外的姜落桐。

　　姜落桐有点尴尬。

　　思竹却很从容，径直走近她，轻声道：“让你看笑话了。”

　　姜落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干笑。

　　这时，思竹却主动同她说起来：“我原名叫姒云寄，他叫南之问，从前我家与他家是世交，我同他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并且已经订了亲。”

　　这关系比姜落桐以为的要复杂了许多。

　　“三年前，我家乡发大水，堤坝被洪水冲塌，农田房屋全被淹没，当时我父亲时任城主，那时他家举家搬迁离开了，对我家不闻不问，没多久我父亲因治水不利被问罪，而我也成了乐妓。”

　　难怪那天不祭拜雨神，原因竟然在这儿。

　　说完了与那书生的渊源，思竹的话题转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上。

　　“他攀上了高门大户，如今钱与权都有了，见到沦落青楼前恋人，就想要救风尘，好彰显自己的高尚，想让我给他做小，他怎么好意思……”思竹嘲弄道，“还说待我会比待正妻还要好，连有利可图的妻子尚且如此对待，我这个无力可图出身青楼的女子最后又会有何好下场。”

　　姜落桐觉得思竹的拒绝十分明智，但这毕竟是思竹的私事，她作为一个安静倾听者就够了，不好发表太多的看法，只安慰道：“别妄自菲薄，你很优秀。”

　　“谢谢。”思竹笑了笑。

　　“以后我可以叫你云寄吗？”姜落桐问。

　　“自然。”

　　见面前的女子已经从负面情绪中缓过神来，姜落桐晃了晃一直握着生宣的那只手，说：“剩下的两节曲子我已经谱完了。”

　　“是吗？”云寄听后扬起眉毛，显出几分惊讶来，随即从她手中接过曲谱看了起来，粗略地看了看，云寄点着头说，“不错。”

　　接着，拉起她的手道：“走！”

　　“去哪？”姜落桐疑惑。

　　“自然是弹奏曲子呀！”话落，姒云寄不由分说地带姜落桐进了一间屋子。

　　进去之后，姒云寄直奔放在东南角的古琴，她坐下，然后开始试音，再然后便弹奏了起来。

　　姜落桐走到圆桌边，面对着云寄坐下来，将手杵在右边脸颊，她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听曲的人。

　　此时，云寄一门心思扑在新曲子上面，先前的阴霾已经不在了，她脸上现出神采，当真是个豁达的人，姜落桐笑了。

　　她默默地看着云寄练习新曲，刚开始云寄还偶有停顿，后来逐渐变得流畅起来，听着她弹琴，姜落桐的心情也跟着一同好起来。

　　不过五六遍，这首新曲她已然弹奏得十分纯熟了。

　　“好厉害。”姜落桐拍手称赞道，虽然这她也做得到，但是那是因为她有七八百年的经验，可云寄的年纪才二十不到，她真的很有才华。

　　姒云寄露出得意的笑容，“别忘了，我可是靠这个吃饭的。”

　　接着，她起身，边说：“决定了，晚上我就弹奏这一曲。”

　　“好啊。”姜落桐也迫不及待地想听。

　　青楼同样也是不错的饭馆，晚饭姜落桐自然是在飞花阁吃的。

　　吃过饭，差不多便是傍晚了，馆内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等夜幕彻底降下来时，大堂已经如她初来时那般热闹了。

　　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就此展开，馆内的节目开始上演，首先是对对子。

　　“哗啦！”小厮一拉绳子，绑在房梁上的卷轴打开了，那上面是若梅姑娘写好的上联，堂下一众文人墨客看着白纸黑字开始思索。

　　对对子姜落桐是不在行的，近千年来她看的多是些通俗读物，文学造诣着实一般，所以便只在旁边看好戏。

　　一阵沉默后，有人作答了，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姜落桐看他们争来争去，最后是第三个得了若梅的青睐。

　　第二个节目是兰嫣的剑舞表演。她身穿一袭红衣，面若朝霞映雪，舞姿矫健敏捷，剑势雷霆万钧，让姜落桐挪不开目光。

　　一曲舞罢，她持剑鞠躬致谢，姜落桐急忙拍手为她喝彩。

　　下一个便该云寄上场了，姜落桐早等不及想看她们合作的表演。

　　热烈的掌声渐渐隐没，这时有人突然在姜落桐旁边的空位坐下，察觉到动静她转了头，看见来人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本就是随意的一瞟罢了，她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云寄上场了，花魁登台反应异常强烈，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待小厮将古琴放好了，云寄莲步轻移，她姿态优雅地落座，堂下默契地安静了。

　　几道拨弦声后，云寄投入地弹奏起来，她那双灵巧的玉手轻拢慢捻，时而急如雨，时而轻如风，琴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因为这首曲子姜落桐多少做了些贡献，她免不得心生得意，此时就特别想看看大家反应，见听众们表情沉醉享受，她心里高兴极了。

　　收回目光时，姜落桐注意到旁边的人，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堂上的云寄，他的表情很认真很专注，没带一点侵略性，反倒像是审视，这令她觉得很奇怪。

　　这人到底是纯粹的爱乐之人，还是是一位作曲家啊？姜落桐不免猜测起来。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了，男人转过头来，然后更奇怪的事发生了，这男人看到她时表情一变，他惊讶无比，好像又有些紧张。

　　姜落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