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50、静虚派门客

　　打扰得够久了，也该出师了，褚清卿在心中反复琢磨着这两句话，在某一个瞬间他骤然反应过来，那丫头是想把这大半年的相处合理化为师徒关系，可明明是她曾经明目张胆地向他示爱……

　　蓦地，他顿住了脚步，想要折头往回走，可才刚一停下来，耳边便传来了太白金星的询问：“穆清真君，怎么了吗？”

　　褚清卿慢慢地把视线放到了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终于想起自己正在去见天帝的路上，沉默半晌，他平静地应道：“没事。”

　　说完，他继续迈步往前走，一刻都未曾停留过，直至深入陶养殿中。

　　行至内院，太白金星急急忙忙走到跟前，侧身站在门口说：“天帝在偏殿里候着。”

　　褚清卿点头，看了一眼敞开着的殿门，他收拾好心情，旋即跨步进去了。

　　偏殿布置得繁简相宜，所有器具都精雕细刻，整个房间笼罩在淡金色之中。

　　天帝正慵懒地坐在塌上品茶，看见他便笑道：“来了。”

　　“见过天帝。”他上前行礼。

　　天帝微微颔首，朝右摆了摆手，示意道：“坐。”

　　褚清卿依言坐下。

　　“唉……”待坐下后，天帝开口道，“你生辰刚过完，原是不该叫你过来的。”

　　“是有什么要事吗？”褚清卿问。

　　“你可听闻南方魔主败给了陆英的事了？”

　　“听说了。”

　　“你如何看的？”

　　褚清卿酝酿了一下，随即他认真答道：“自从罗喉计都灰飞烟灭之后，魔族动乱了七百多年，如今陆英一统魔域，未来不可不防，近百年来他始终蠢蠢欲动。”

　　“我正是这样想的。”天帝赞同地点头，然后他脸上现出淡淡的愁容，“只是他们如今只在九幽不毛地作恶，仙界实在不好出手。”

　　闻言，褚清卿道：“听闻静虚派的弟子常年来积极入世斩妖除魔。”

　　“是啊，多亏了人间修仙门派在其中发挥作用。”说完，天帝沉默。

　　片刻后，他抬手变出一卷长轴，说道：“我前日去兜率宫里坐了坐，与老君闲谈时正巧聊及事情，老君感念静虚派的功德，特赠送此神卷，你寻个时机替我将它送给用若真人去吧。”

　　“是。”褚清卿接下任务。

　　从陶养殿出来，他直接飞身回清玄宫了。

　　刚一下地九歌便迎了过来，褚清卿看着她，却见她没什么要说的，只默默跟在身后。

　　看来，那丫头没有来，他眼神倏地一暗。

　　他沉默地跨步进入书房，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她竟真的没有等自己，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的心开始沉下去。

　　恍惚间，耳边传来九歌的询问：“主子心情不好，是天帝说了什么吗？”

　　“魔族内乱。”褚清卿淡声回道。

　　说完，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我想静静，你先出去吧。”

　　他向来是喜欢安静的，可现在却觉得这地方过于冷清了，他的对面还摆着那把紫檀圆椅，自他辅导她以来，它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褚清卿移开目光，却又瞥见了放在挂架上的玉连环，他定定地盯着那物件看了又看，这几日他一直在等待着她归来，等待着问她送他这玉环是何意思。

　　他一向平静无波惯了，不知道瞬息之间竟然可以滋生出这么多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了呢？他枯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半晌之后他断定变故生在他的生辰上。

　　那日，父亲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北海龙女、西天帝姬等几位女仙来向他敬酒，她失落了吃醋了便来质问他，可他当时因为心中有顾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现在想来，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急事，她就是不想看见他罢了，所以便随意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因为心神不宁，他最终挥袖召出了悬镜，这一刻他迫切地想知道她身在哪里。

　　方正的镜面里头，只见白云在飞速往右边移动，画面中有两个白衣男子一人乘一把长剑，他们右侧是一只金黄羽毛的凤凰。

　　这两位修士褚清卿还记得，他们正是与姜落桐一起在地府罚恶司里陪审的静虚派弟子。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与他们处成一片了？活泼开朗，待人真诚，她一直有让周围的人喜欢她魔力。

　　正定定看着，那金羽凤凰忽然化作了人形，变成了身着黄裳的俏丽少女，她御风而行，脸上笑容明媚。

　　贪玩、俏皮、有活力，这大半年来，褚清卿几乎日日得见她这副鬼马精灵的模样，现在她把笑脸给了别人了，转而面对自己客气疏离，这明明是他从前想要的，如今他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被放弃了……褚清卿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饶是如此，他却无法责怪半句，他无聊、严格，又冷淡，她没得到回应，逐渐散失了热情，攒够了失望便离开了，这很合理。

　　可这未免抽离得太干脆了点，不是说迟早会让他喜欢上她的吗，怎不就不再多坚持一下呢，明明他都已经决定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酸涩，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此时却在汩汩上涌，半年，对于一个神仙来说是短得不能再短的时间，然而它又是那样的长，抵过了他从前所有平静的岁月。

　　他该怎么办？

　　＊＊＊

　　烟波浩渺的江中有一座岛，岛上罗列着苍翠欲滴的高峰，绵延的流云正在山腰上缓缓浮动，碧水宛若玉带缠绕着诸峰，这静虚派所在之地确是一个宝地。

　　跟着李怀逸，姜落桐往中间最高最大那一峰慢慢靠近，待到了山峰上空，他们俯冲而下，在山门牌楼前降落。

　　“静虚派的修行方向一共有七类，包括剑、丹、阵、符、医、器、毒、蛊，每一类占据一峰，我们现在在的是剑峰。”李怀逸边走边向姜落桐介绍。

　　姜落桐好奇心满满，听得格外认真。

　　路上，三人偶尔会碰到几位峰中弟子，他们向李怀逸和江序秋问好，因为她早听了不知多少遍大师兄和三师弟，所以知道两人在峰中的资历很高，并没有很惊讶。

　　行了一段路，他们进入正殿。

　　一位白发老者缓步迎了过来，是用若真人，李怀逸与江序秋见了他急忙低头拱手道：“拜见师父！”

　　“嗯。”用若真人轻声应道，目光移动间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姜落桐，然后脸上表情一滞，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趁这时，姜落桐抬手向他问候：“见过用若真人。”

　　“青玉神君不必多礼。”真人说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看了自己的两位徒弟一眼，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见状，姜落桐主动解释原由：“我日前去人间游历，意外碰到了一桩厉鬼索命之事，正巧他们两个参与其中，然后便一道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用若真人点头，但是他脸上的疑惑却未全部消去。

　　姜落桐明白他在想什么，遂直截了当道：“我想在人界历练一番，但因为对尘世的了解不够深，所以就想着同静虚派的修士们一起。”

　　“可是仙凡有别。”真人有所顾虑。

　　“神仙也好，修士也罢，不都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吗？”姜落桐对此不甚在意，“况且，真人不正是为了除魔卫道，才迟迟不愿上天的吗？”

　　听了她的话，用若真人温和一笑，似是被她说服了，过了一会，她听见真人开口道：“好，那就住下吧。”

　　“谢真人成全。”姜落桐感激地道谢。

　　“不过——”真人补充，“此地到底人多口杂，还请神君不要透露你的身份。”

　　“我明白。”

　　问候完长老，他们从正殿走出来。

　　路上，李怀逸侧头朝她看过来，语带调侃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装正经的。”

　　姜落桐不满地哼了一声，回击道：“什么叫装啊，我那是礼貌。”

　　“嗯，礼貌。”李怀逸笑。

　　走了好一段路，在路过某个岔路口时，李怀逸出声唤住一名女弟子：“陈秋萤，这位是来剑峰做客的客人，你带她去晴雅阁安顿下来。”

　　陈秋萤点头，“是，大师兄。”

　　之后，他们便分两路行动，李怀逸和江序秋往右边走，姜落桐则跟陈秋萤往左走。

　　“姑娘是哪里人？”带路途中陈秋萤找话说。

　　姜落桐答：“我居无定所。”

　　“散修？”

　　“嗯。”姜落桐点头。

　　她边走边看，这女弟子房是一方独立的小院，院子里山水草石无一不有，青瓦白墙的屋舍鳞次栉比排列着，十分清幽雅致。

　　顺着花草繁茂的小径深入，她们最终在靠里面的一间独栋小屋前停下。

　　陈秋萤将门打开，客气道：“姑娘就是这里了。”

　　“好。”她点头，然后随陈秋萤一起进屋。

　　眼前的房间虽然不算大，但格局分明，布置精简，雅洁明净，是个顶舒适的地方。

　　“姑娘若是有需求只管和我说。”

　　“嗯，谢谢。”

　　就这样，姜落桐暂时在静虚派剑峰落了脚。

　　开头的两日，她常常在峰内各处走动，熟悉环境，因大家都知道她是李怀逸和江序秋带回来的客人，所以待她十分友好。

　　就是那位在升仙宴见过的二师兄尹羲见着她时，着实惊讶了一把，指着她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不过他到底没吐露她的真实身份。

　　姜落桐对人界修真门派的认知来自于人间的话本，在这里待了两日，她发现这地方比话本子里写得丰富多了。

　　因剑峰是剑修的修炼所在地，所以姜落桐日日都能在广场上看见门派弟子练剑，这画面常常让她恍然，她想起了一重幻境，想起了鹿闻长老，然后便想起了天上的那位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