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37、皆大欢喜

　　此时已经二更天了，遥夜沉沉，万籁俱寂，四道身影出现在皎皎白月之下。

　　哪吒与杨戬行在前面，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姜落桐与穆清上神落在后面，他们之间沉默无言，与前头那对交情上万年的好兄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落桐自觉是个自来熟，可此刻的她却愣是找不到打开话题的方法，一想起几个时辰前他俩才刚拜堂成亲完，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尴尬是一方面，担忧是另一方面，她害怕被七百年前的褚清卿挑剔。

　　因为这个，她又在心里将天界那帮老家伙问候了个遍。

　　她觉得穆清上神要比穆清真君难相处多了，正在思索要不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哪料上神反倒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他问：“你的剑法谁教的？”

　　“啊？”姜落桐疑惑地看过去，她记得这个问题明明在遇匪那天她就回答过了呀。

　　怔愣地望着上神片刻，他脸上那探究的神色让她瞬间清醒，她终是明白过来了，她先前回答的是作为人的庄云卿，而不是作为神的穆清上神，三生剑可是他外公的独门绝技，结果她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凤凰竟然会使，他问一句很正常。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难答，姜落桐的额头开始冒汗，她记得她之前的理由用的是偶遇江湖侠客，这个说辞如今已无用，那她该怎么解释呢？

　　“我族中一位前辈教我的。”最后她真假参半地说。

　　“前辈？”褚清卿不满意这个答案，质疑道，“你族前辈为何会三生剑？”

　　“因为这位前辈与初凰关系匪浅。”

　　听到这句话，他眉毛略向上扬，“他与我母亲认识？”

　　“嗯。”少女点头，表情相当诚恳。

　　褚清卿审视地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带着一身正气，又拥有至高法器，显然不是一个坏人，这套说辞他姑且信了，于是便放弃追问扭头朝前看。

　　见他不再问了，姜落桐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越往高处飞，云层的颜色越淡，最后呈现出一片洁白，天界到了。

　　四人刚走到南天门口，就见太白金星笑着迎了过来，“四位请跟我去紫薇垣吧！”

　　紫薇垣！姜落桐有一瞬的讶异，后来便想通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从地府到凡间，他们逗留了将近二十年，蟠桃会早就结束了，再待在瑶池确实不妥，这场局是紫薇大帝弄出来的，去他的地盘很合理。

　　只是，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太白金星，姜落桐暗自思忖，难道说参与这场赌局的神仙们已经扩大到整个天界了？

　　金顶红门、红墙朱柱，面前的宫殿华美气派。走入大殿，但见众仙齐聚一堂，紫薇大帝居上座，众星宿神与其他神仙居下堂。

　　见他们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来，这些仙家的脸上个个都带着笑，流露出一种看了好戏后兴味盎然的神情，其中有几个笑得最乐，他们是南斗六司和北斗七星君们。

　　然而，这些笑容刺痛了姜落桐，这一刻她好想知道都是谁写的生死劫。

　　“谁给我写的缺德命格！”哪吒将她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我没有记忆没有法力，若不是有小丫头提点，差点就被发配边疆了！”

　　“唉……你们倒是很了解我。”杨戬摇着头上前一步，站到哪吒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无论在哪，我救家人这套路是过不去了。”

　　“呵呵。”九天司命干笑两声，“这不是规则里说好的嘛。”

　　“到底是谁给我写的命格？”哪吒未曾妥协。

　　“这……”九天司命经不住拷问，答说，“崔判官写的。”

　　哪吒闻言立即扭头找人，却不见他踪影。

　　有仙家回道：“他早回地府了。”

　　“算了。”哪吒将手一摆，一改之前找人算账的模样，笑嘻嘻地问众仙，“不如说说你们都投了谁？”

　　“儿子，爹投了你！”李天王托着宝塔走出几步。

　　“我俩也是！”金吒与木吒附和。

　　月老：“还有我。”

　　赵财神：“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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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支持自己阵营的挺多，姜落桐颇满意。

　　她暗自得意时，哪吒已经面向紫薇大帝，催道：“大帝该你宣布结果了吧？”

　　紫薇大帝点头，他捋着胡须说道：“小凤凰和哪吒你们这组的劫难是遇匪和会试，两道劫应对得都很不错。”

　　“是啊是啊！”众仙附和。

　　“你这小凤凰够机灵的。”紫薇大帝说着向姜落桐指了过来，“居然从十岁起就开始偷偷钻研测命术了。”

　　听到夸奖，姜落桐不好意思地挠头，“因为我不是很懂，所以只能笨鸟先飞了。”

　　紫薇大帝露出慈祥亲和的笑容，“再说杨戬和清卿这组，御敌的那段着实精彩！”

　　“确实没错！”众仙再次附和。

　　姜落桐的好奇心被勾起，杨戬和穆清上神抵御外敌那会她还在茶楼、酒馆和青楼之地流连，况且两地又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知道的只是几句呈到京城的捷报而已。

　　因此，此刻她认真地盯着悬镜里的画面看了起来，父亲遭遇手下背叛被绑去敌营，庄卓潇带着精兵前去救父，然而这竟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在庄卓潇离开营地之时外敌趁机突袭，庄云卿组织将士奋力抵抗，最终擒下对方将领，没让对方的奸计得逞。

　　之后，双方选择交换人质，可敌国四皇子不讲信用，交换途中两人的父亲被他用箭射杀，见对方毁坏约定在先，庄卓潇当机立断也杀了四皇子的岳丈，双方矛盾激化，战争再次打响，庄云卿在战场上斩了四皇子的头颅……

　　这一幕幕过于惊心动魄，看得姜落桐的心忍不住揪紧。

　　“没想到你们四个都平安度过了自己的生死劫。”紫薇大帝出来总结，“不过依据规则，哪吒与小凤凰是主张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一方，而杨戬和褚清卿是主张命运是早已经注定了的一方，所以这场赌局是他们胜了。”

　　望着紫薇大帝指过来的手，姜落桐心潮澎湃，赌局赢了说明她通过幻境考验了。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拿走我承诺的奖励了。”

　　“我不需要。”哪吒干脆地拒绝了奖励。

　　这并不意外，他有三头六臂，身上有火箭枪、风火轮、混天绫、乾坤圈等诸多法宝，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法术对他来说确实没有太大意义。

　　姜落桐倒是没客气，毕竟这可是她本次幻境的通关奖励，她肯定是要的，于是她迈步朝前走，最后在紫薇大帝面前站定。

　　紫薇大帝含笑看她，随后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在她额间点了点，须臾之后功法便传授完毕了。真好，甚至都省去她学习的过程，姜落桐退回到原位。

　　“清卿，这是你第一次入世体验，可有何感悟？”

　　和其他神仙一样，听完大帝的问话，姜落桐抬头望着沉默许久的穆清上神，期待他的回答。

　　上神只说了四个字：“人生苦短。”

　　大帝又问：“那你觉得人们是如何看待自身命运的？”

　　上神沉默了，过了一会才道：“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可是为了那一丝机会，他们还是会奋力一搏。”

　　“嗯。”紫薇大帝听后满意地点头，“正如小凤凰所说，虽然命薄里写了生死、境遇和劫难，但最终怎么过，还得看个人。”

　　“小侄受教。”上神谦虚地说。

　　紫薇大帝抬手叫他：“过来吧，我传你法术。”

　　“我赌局输了。”上神并未上前。

　　“过来。”

　　此时此刻，姜落桐彻底明白了为何当初紫薇大帝会把上神拉入赌局，他大概是希望这位小侄能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

　　好吧……姜落桐原本一直对这场草率的赌局颇有微词的，现下全没了，它既缓解了部下的矛盾，又替上神解开了心结，还给了哪吒一个快乐的童年，也让自己有痛扁计都的机会，紫薇大帝不愧是紫薇大帝。

　　她正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熟悉的炫目白光，上神和紫薇大帝的身影逐渐被亮光所覆盖，姜落桐知道是她该回去的时候了。

　　她有点不舍，因为还想了解更多真君从前的事，算了，不如回去问本尊吧，贪恋地扫了眼面前的世界，她从容地闭上眼，等待着离开这里。

　　像上次一样，当她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坐在树枝上面。

　　在幻境里经历了一个人的小半生，那种一梦浮生的感觉相当明显，与哪吒做兄妹，与杨戬做对手，与上神成亲，她的这一梦过分美好。

　　满足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来，然后御风而行，每一次修为提升，她的身体都会变得较以往更轻盈。

　　往天上去的时候她又生出错觉，毕竟她才刚离开“天界”，现在又要回去，姜落桐仰头看天，她真想念天上的那群神仙。

　　与此同时，清玄宫里。

　　灵曜从矮塌上起来，懒懒道：“今天这茶喝得够久了，我也该走了。”

　　“你都打扰这么长时间了，还在乎这一会？”褚清卿出言挽留。

　　“我这不是想着一会你忙嘛！”灵曜耸肩。

　　“真君在书房没？”

　　褚清卿还未来得及开口，外头忽地传来了一道轻快悦耳的女声。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灵曜笑得暧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褚清卿懒得理他。

　　姜落桐走进书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奇异画面，看见天官，她忙问好：“灵曜真君好！”

　　“嗯。”灵曜微一点头，随即迈步朝外走，他边走边往后摆手。

　　姜落桐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彻底看不见人了，她忙回过头，对面前的人展露出笑容，“这次我没给你丢脸吧？”

　　“得寸进尺。”

　　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可姜落桐立即便悟出话里的含义，于是脸颊爬上了羞耻的红色，“这不能全怪我，我觉得肯定是你母亲在我身上发现了你的气息。”

　　真君没有应她。

　　“那个……”沉默了片刻，姜落桐试探性地开口，“我想知道这个幻境和现实有关联吗？就是你是否真的参与过赌局？”

　　“没有。”真君答说，顿了顿复又补充道，“不过我参与了一场棋局。”

　　“都有谁啊？”姜落桐好奇极了，想着是不是和蟠桃会上的场景差不多。

　　“你不都知道了吗。”

　　听见答案，她心里一喜，竟然真的有关联啊，这让她有种变相参与真君过去的错觉，激动完了，她继续问：“所以七百年前你真的是那样？”

　　“哪样？”

　　“我看野史上说你那会常常与诸位神仙们比试，若是赢了，你便可以从他们身上学习独家秘法，是真的吗？”

　　“你以前都在干什么？”真君说着淡淡地瞥了过来。

　　好吧……见他不耐烦了，姜落桐识时务地闭了嘴，虽然眼前的人姿态回避，但总归她想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