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21、弃暗投明

　　清晨，天鹭园的荷塘边，一位身着粉衣的纤巧身影正蹲在塘边忙碌着。

　　姜落桐将身子微微朝池中探去，她一只手轻轻斜扯着荷叶，另一只手则扣着一个敞口杯子，并将它放在荷叶下方，那豆大的晶莹露珠最终顺坡度滑入杯中。

　　接完一片荷叶，她挪动身子往旁边走了一小步，然后又去扯另外一片荷叶。

　　“她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采露水。”

　　“采露水干嘛？”

　　“听说她最近时常在师尊跟前晃悠。”

　　“不过是替师尊挨了一掌罢了，就妄图当我们师娘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刻意放大了，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姜落桐耳朵里。

　　“阿鸢姑娘，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赵珂忙出言安慰。

　　“没事。”姜落桐浑不在意，毕竟那两人说得没错，她现在做的事的确很狐媚子行为。

　　其实，她打心底里是不愿做这事的，可是那位魔族奸细不允许，孟之昭时不时会出现在她眼前，偷偷地给她一个眼神，暗示她要谨遵罗喉的命令。

　　从挑明身份的那日起，她被迫施展美人计，先前一直以欲擒故纵之说搪塞，可回数太多会引人猜疑，若眼下她再不做点什么，说不定就会被参上一本。

　　因此，她只好行动起来，才想了这么有诚意的一招。

　　“好了。”将刚接好的露水倒入赵珂抬着的青花瓷圆足杯中，姜落桐转身径直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赵珂替她煮水，她负责炙茶碾茶，长老爱好品茗的习惯也随了真君，待筛完茶了，见水也沸了，她便把挑拣好的茶叶倒进风炉里。

　　站在炉旁，热气不断往外冒，姜落桐被熏得有点闷，为了这一壶茶，她竟足足忙碌了两个时辰。

　　茶煮好后，她端着托盘往白鹤园走，绕过长长的走廊，途经广场时她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开阔的场地上站了成百上千名弟子，鹿闻长老、朔言宗主、曦舒长老和木蓝长老四人并排站在台阶之上。

　　朔言宗主正在对众弟子说话，说的什么姜落桐听不见，不过这位宗主看起来似乎比曼倩仙君要沉稳许多。

　　话音方落，门派的大弟子便带领其余弟子开始练剑，千剑齐舞的场面十分壮观，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触动了姜落桐，她在心底暗自发誓，绝对不能让罗喉的计划得逞。

　　可她该怎么做才能既完成心愿又保全自己，向高台上的长老投去眼神，她陷入沉思。

　　她来这守正宗已有月余，如今身体基本好全了，按道理说她差不多是该回火灵宫的时候了，可是回火灵宫这件事令她抵触，因为她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虽然暴露是早晚的事，但重要的是如何暴露，如果是被动暴露的话，那她几乎就没有出路了。

　　现在唯一需要弄清楚的问题就是火灵宫的那位大小姐是否察觉出她的身份有异常。

　　姜落桐想好了，如果大小姐没察觉出来的话，她就适当地主动透露点讯息，一步步表示自己的投诚心意。

　　如果大小姐要是察觉出来的话，那她就直接表明弃暗投明的决心，自己先前怎么说也放走过她，她应当不会对自己太狠吧……

　　“阿鸢姑娘，阿鸢姑娘。”姜落桐想得正入神，忽闻赵珂越来越大的呼唤声，于是她急忙收回思绪。

　　视线聚焦后，她发现自己盯着长老看了半晌，长老早就察觉到她的注视，眼下也正在看她，她觉得尴尬，便匆忙转了视线，往旁边看时却发现大殿外的弟子们已经四散开了。

　　她这是发了多久的呆啊……

　　“走吧。”收拾好心情，她朝身后的人说了一句，然后便抬步往前面走去，火灵宫的事情不急，现在还是先在四位长老面前提升好感要紧。

　　待行至四位长老面前，姜落桐已经基本镇定了，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阿鸢今早在荷塘里采集的朝露，特献给四位长老品尝。”

　　“朝露啊，那可得尝尝！”曦舒长老朗声道。

　　朔言宗主刻意对着鹿闻长老轻笑，揶揄说：“也不知我们这是沾了谁的光啊。”

　　木蓝长老虽没说话，但脸上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面对调侃，姜落桐恍若未闻，因为她在天界听太多了，心里没有太大的起伏。

　　进到殿中，走至桌旁，她主动替四人斟茶。

　　这时，一名男弟子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行了礼他连忙报信道：“师尊，火灵宫的大小姐凤瑞羽求见！”

　　“你的门派。”曦舒长老说着朝姜落桐投来目光，然后朔言宗主、鹿闻长老、木蓝长老也都向她看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一时慌了神，茶水不小心溢出了瓷杯。

　　堂下，那弟子继续道：“据她所说，魔尊昨日带领魔族攻入火灵宫了。”

　　听完这句话，朔言宗主不假思索道：“快，将人请进来！”

　　方才的闲情逸致被凤瑞羽的到来给硬生生打断了，因为谈的是很严肃的正事，所以他们转去宗门大殿，姜落桐作为火灵宫的弟子，她得以一同前往。

　　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飞快，似乎马上就要从胸口里蹦出来，就在刚刚，她还想着如何解决火灵宫这个遗留难题，没成想凤瑞羽现在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多会，一名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鹅蛋脸，丹凤眼，樱粉唇，她五官精致容色极佳，只是有些憔悴，她的身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白色里衣上是斑斑血迹，这幅形容看得姜落桐心里猛然一紧，因为这位大小姐长着一张和姬芊羽一模一样的脸。

　　心里正五味杂陈，抬眼间恰巧发现大小姐朝她瞥了过来，那美丽的凤眸蕴着几分怒气，这眼神绝不是一个对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该有的，注意到这点，姜落桐的心迅速下沉，她知道大小姐已经察觉到了。

　　怎么办，姜落桐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就在她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时，却看见大小姐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即她转向旁边的人道：“感谢四位前辈救了阿鸢。”

　　“哪里的话，她也救了我师弟。”朔言宗主道。

　　鹿闻长老适时开口，将话题拉到了正题上：“先说说火灵宫的事吧。”

　　“好。”凤瑞羽点头，然后叙述起来，“昨日亥时魔族突然进攻火灵宫，为了定海珠。”

　　“我派弟子顽强抵抗，但因为之前已经受过一次重创，眼下还未彻底恢复过来，所以终是敌不过魔族。”

　　“我爹爹不愿意交出定海珠，便将它偷偷交于我，他一路护着我从密道逃离，我这才来到了守正宗。”

　　听完始末，姜落桐惊骇不已，前些天她曾问过孟之昭，那时她得到的答案是魔族在修养生息，因为魔族、火灵宫还有守正宗在前一次的对抗中皆受重创，她本以为距离下一次再战还有一段时日，却不想罗喉竟然这么快便又行动了。

　　“瑞羽侄女就先在这住下，我会派弟子去打探火灵宫的情况。”朔言宗主安抚道。

　　长老在一旁补充：“近些天，宗门最好戒严。”

　　“嗯。”曦舒长老赞同地点头。

　　谈话结束，大小姐第一时间看向姜落桐，同时她也朝大小姐走去，这是一对久不相见的姐妹该有的样子。

　　虽然姜落桐不愿面对，但是她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名女弟子带着她们进了为凤瑞羽准备的厢房，就在姜落桐住处旁边。

　　人带到了，弟子离开，门合上以后大小姐看她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变成了最开始的戒备、审视和愤怒。

　　凤瑞羽问：“你在这干嘛？”

　　姜落桐还未来得及答，凤瑞羽却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和你认识五年多，大家都觉得我高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当初你扮成我让我逃离，我既感动又愧疚，可是转回去时却听见你叫了那个魔鬼一句义父，那时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奸细。”

　　姜落桐进入幻境时是在大牢里，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她毫无记忆，所以她不敢轻易说话，她害怕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我本以为到此结束了，哪知道前些天却听见风声说你在魔域救了鹿闻长老。”说到这，凤瑞羽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待在他身边是为了他的补天石？”

　　“罗喉给我的任务的确如此。”沉默半晌，姜落桐斟酌着说道。

　　“罗喉给的任务？”凤瑞羽闻言笑了，“所以说你打算故技重施，就像当初诱惑我哥一样诱惑长老？”

　　啥？她竟然还诱惑过大小姐她哥。

　　“不。”她否认。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姜落桐听后开始思索理由，最后她打感情牌道：“我从小生活在魔族，很多时候我根本别无选择，我没想伤害你。”

　　“可你就是在助纣为虐！”凤瑞羽吼道。

　　姜落桐不怪她，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今后都不会了。”

　　“你什么意思？”凤瑞羽探究地望着她。

　　姜落桐答：“我想要脱离魔域。”

　　“那你还……？”

　　还诱惑长老吗？她无奈答道：“不过将计就计罢了。”说完又补充，“而且这里有魔族的奸细。”

　　“你说什么？”大小姐惊讶出声，随后她压低声音，嘲讽道，“魔族可真够用心良苦的。”

　　察觉到她话里的讽刺，姜落桐呼吸一滞，忙解释道：“我也是来了才知道的。”

　　“我姑且相信你这次。”斟酌了片刻，凤瑞羽说道。

　　听见这句话姜落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的弃暗投明计划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凤瑞羽问。

　　姜落桐说：“你在这里，长老在这里，过不就魔族可能便会找来。”

　　“哼。”凤瑞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么定让他有来无回。”

　　是的，定让他有来无回，姜落桐在心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