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反派整本书后》登徒子徒

45、永安城其四

　　夏婉妤长舒一口气。经过一番口干舌燥的劝解，墨箫总算勉强答应了她的提议，让剧情走向了正轨。
　　实际上，墨箫原著里，本就是要扮作客人，去那寻春楼一探究竟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一些关于此案的关键线索。
　　只是原本的剧情里，他不是被夏婉妤劝着去的。
　　因为李府全家失踪的事，女主红书书触景生情，想及自身，总寻思着要为这个案子出一份力。她对原主毫不设防，于是一天夜晚，将一心的担忧与苦闷全数倾诉给了原主。
　　可原主是什么人？黑的不能再黑的心机女配！
　　自从他们一行人将红书书从红府救出后，她夏婉妤便不再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儿了，一些本该独属于她的优待自然也分成了两份。原主本就对此心生不满，更叫她愤怒的是，墨箫对待红书书还隐隐体现出一丝不同的意味。
　　于是，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红书书向她倾诉，本是言为心声，想要寻求安慰，可她却只当人家故作善良、虚伪至极，于是直接出言挑衅——
　　“有什么好哭的？天天在这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也不见你真的做什么啊？有本事，你就去那寻香楼探上一探，进去做个鸨儿，又何愁没有线索？”
　　她本就心思不正，这话含着刻意引导的意味，偏偏红书书信以为真了。
　　她心知这个举动不会让墨箫同意，索性先斩后奏，趁着夜色偷偷跑出驿馆，照着夏婉妤所言，直直投奔了那寻香楼。
　　众人第二天发现她不见，急得将四周翻了个底朝天。直到三天后，原主这个蠢货终于说漏了嘴，墨箫才知道，红书书到底去了哪儿。
　　为了救红书书，他先像之前那样摸黑探了一遍。可看似寻常的青楼从外部看却是铁板一块，别说红书书的人影了，他连楼中的布局都没有彻底摸透。
　　无奈之下，他只得扮作客人，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而红书书虽然鲁莽，也绝不是那种遇事只会拖后腿的娇弱女子。她在寻香楼里呆了三天，吃尽了苦头，却也将里面的情况观察出了门道。墨箫寻着她后，两人默契十足，合作破案，反倒抽丝剥茧，彻底找出了此案的真相。
　　期间，他们更是开始互相欣赏，萌芽了爱情。
　　女配夏婉妤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纯纯小丑一个。

　　夏婉妤耷拉着眉，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既然她穿书过来了，那种挑衅别人最后坑害自己的事她绝不会再做。可是所有的反派对全书剧情往往都有着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她少说的这一两句话，或许会让整件事情来个惊天大逆转。
　　同时，她因着墨翎，不打算再去给墨箫提供那些未卜先知的帮助了。事情的发展就由此陷入了一个僵局——没了她挑衅的恶因，自然也没了破案的善果。

　　兜兜转转到最后，她还是得想办法努力纠正这歪掉的剧情。

　　她想计划了好几天，舍不得红书书入那龙潭虎穴，索性直接引导了墨箫，这才有了白日里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墨箫最终同意了此事，这让她长舒一口气。
　　但同意归同意，他显然还需要做不少心理建设。
　　他一向是个极有原则之人，自小就以君子作风约束自己，为人处世更是正直的过分，即使有些少年意气，也从不逾矩。原书里，若不是为救红书书，这种方法他想都不会想。故而忽然提出的这个建议，实在是难为到了他。
　　索性剧情的关键时间还没来临，要去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这一天，众人无所事事的在驿馆熬到了晚上。

　　夜晚，用过晚膳后，他们各自回房。

　　解决了一桩心头烦恼，夏婉妤飞速梳洗一番，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正待上床。
　　却看见红书书欲言又止的坐在床畔。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叫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红书书似悲似泣，声音幽幽而来：“这李府的案子，过了这么长时日，也不知还能不能解决了。”

　　夏婉妤：……

　　红书书抬头，眼泪汪汪的叹道：“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可是，我一想到这桩案子，就总能联系到我自己身上。同样是全家受难，同样是妖怪作祟……”
　　“那李府小姐却不似我一般，只能躺在床上，从头晕到尾。她自己去了寻香楼，留下了书信，甚至还想要解决此事——”

　　夏婉妤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插嘴，便听她继续说道：“阿妤！我想帮帮她！”

　　“不管怎么样，我想出一份自己的力量。不仅是为了帮她，更是为了帮我自己。即使最终做了无用功，但至少我尽力了，也总好过就这样看着。”
　　她抿着唇，面色在烛火的映照下不甚清晰，眼下有淡淡的青紫。
　　夏婉妤知道，那不光是昨夜畅聊所致。
　　红府被毁，她于陌生房间中醒来，抬眼便面目全非，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安眠。
　　怎么能不害怕呢？幽幽昏睡之后，昔日的家只剩一片残垣，她就像是漂浮于风中的柳絮，转瞬间无根无萍。
　　一路行来，夏婉妤与她一处，窥见她藏于无恙背后的软弱。
　　她时常沉默，并非天性安静，而是不谙世事又寄人篱下，于是唯恐多言叫人不喜。她夜夜惊梦，仓惶骤起，却害怕将夏婉妤吵醒，连哭泣都小心翼翼。
　　好几夜，夏婉妤都听见她压抑的哭声。

　　当时，她说自己会试着向前看。或许总有一天时间会抚平她的悲伤，但那不是现在，也绝不能是现在。
　　夏婉妤理解她，明白她的焦虑和恼恨。因为从她的视角来看，一切都是她误入了那个关着蝶妖的密室，然后中毒所致。
　　她将自己当成罪魁祸首，于是见李小姐如见自身，帮李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善心发作，而是因为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可想起书中她在寻香楼待的那三天……
　　夏婉妤硬下心肠来劝慰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呀。如果连墨大哥都没有头绪的话，咱们就更不行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为今之计，也只有等待啊。”

　　听她此言，红书书用袖口抹去泪花，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她抬头对夏婉妤笑，苍白的脸映上暖光：“真不好意思，大半夜了还拿这事扰你，最后还得让你来宽慰我。但是跟你这么说完以后，我心里稍微舒服点了。虽然这么说可能太麻烦你，可是阿妤，我日后……能常找你说话吗？”
　　看着她的神情，夏婉妤心里升上几分愧疚。她努力压抑住这种感觉，对红书书强笑道：“那是自然，好朋友之间就是要互诉心事啊。你只当我是个树洞，想要倾诉了，就通通说给我听，我肯定为你保密。”

　　说完这话，她吹熄了蜡烛，和红书书一起爬上床去。
　　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相对而卧。月光从敞开的窗口涌进来，打在她们的发梢上。借着这光，夏婉妤握住了红书书的手。

　　她们闭上眼，在幽静的夜色下安睡。额头抵在一起，像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妹。

　　好久好久之后，夏婉妤唤道：“书书？”
　　“嗯？”

　　夏婉妤睁开眼睛。对面的人阖着双目，握住她的手微紧了紧。
　　红书书果然没睡。
　　她的脸被碎发遮盖半边，苍白而又娇弱，看上去困倦极了。
　　就算这样，她也仍然没睡。

　　“哪怕要吃很多苦，你也要帮他们吗？”夏婉妤听见自己问她，声音轻的仿佛能被月光揉碎。

　　红书书便由此睁开眼睛。
　　她没回是或不是，只是眸中泛上微光：“你有办法？”
　　她的答案不言自明。

　　如此夏婉妤便明白，她还是小看了红书书。作为一本捉妖男频文的唯一女主，她的心性之坚，绝非常人能及。
　　而自己一个穿书女配，又有什么资格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去挡她应走之路？
　　只有放她去吃苦去磨难，她才能成长强大，然后一步步蜕变，最终和墨箫并肩而立。
　　于是夏婉妤也下定了决心。

　　*
　　夜。
　　女孩独自一人，轻声走下楼梯。
　　大堂柜台旁，驿馆的小厮听见声响，睁开迷蒙的双眼。
　　眼前来者，妙龄芳容，语气温和。
　　“三日后，请帮我将这封书信，交给楼上那对墨家兄弟。”
　　她推来书信和银两，向他微微点头。
　　随后不等他疑问，便转身离去，彻底融进那寒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