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反派整本书后》登徒子徒

44、永安城其三

　　日头下移，读过书信的众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寻香楼么？”墨箫盯着纸页，语气有些低沉：“看来南方阵法就在此处，必须得进去探查一番了。”

　　墨翎拿过书信，将它重新塞入信封之中，看着撕裂的封口说道：“我发现此信时它尚未开封，也就是说，李小姐的父母并未看到此信。可按理说，自家小姐失踪之后，她父母应该仔细搜索她的房间，同时检查一下这个暗格才是……”他眯起眼来：“为何这封信没被发现？”

　　如果发现了，李家应该早就防备了起来，不会这样毫无动静的消失。

　　墨箫啧了一声：“对啊，发现小姐失踪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虽然会焦急忙乱，但李小姐是自愿离开而非被人强迫，时间一长，她的家人肯定能反应过来，来她的房间寻找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他们竟没想过此事？”

　　“之前听茶馆小厮所言，她的侍女说她是和那个叫阿紫的情郎私奔了。”红书书疑惑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几人对视一眼，都想起那个存在感不高的侍女「画扇」来。

　　“估计是李小姐和阿紫离开那晚被那侍女偷偷看见了。”墨箫沉声：“她以为这两人在私奔，于是接受拷打时也就这么说了，所以才让李府众人坚信李小姐是因私奔而逃，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因此忽略了对书房暗格的查看。”

　　夏婉妤眨了眨眼。
　　那封书信的一字一句其实皆有深意，但自从她不打算插手剧情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
　　面对众人的猜测，她没有开口说话。

　　几人琢磨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先行离开，找到一家驿馆暂时安置。

　　夜色降临，他们在大堂中吃饭。红书书看着眼前她从未见过的膳食两眼放光，一会儿功夫就将几样菜尝了个遍。

　　墨箫笑着看她：“怎样，味道如何？”

　　夏婉妤盯着筷子上的菜心道，这只是能吃而已，怎么比得上红府厨子专门做的吃食？

　　没想到红书书却猛点头，在一旁赞不绝耳，吃的津津有味。

　　墨箫脸上笑意加深，好像一个正在投喂自己女儿的女儿奴：“好吃那就多吃点，不够还可以点，我管够！”在他看来，红书书实在是太瘦了，胳膊细的看上去一折就断，抱起来比纸都轻，这可不好，得多让她吃点东西长胖一点，这样才健康嘛。

　　于是两人一喂一吃，达成了难言的默契，一时间竟让旁人难以插足。

　　这才认识几天，就开始秀了么，夏婉妤暗暗吐槽。她今晚不饿，只吃几口便停了筷子，一旁的墨箫于是疑惑道：“阿妤，你这就吃饱啦？”

　　“嗯。”夏婉妤揉揉肚子：“我今晚不太饿。”说罢，她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后道：“其实，红府之后，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这话一说，剩下的三人全都停下了动作，一齐看向她。

　　墨箫咽了口饭：“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阵法啊。”夏婉妤低下头，察觉到墨翎视线，声音沉了沉。她用手扣着衣袖上用金线纹成的牡丹花，继续说道：“这几个阵法这么重要，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凌云阁看管，反而一个在红家，一个又在寻香楼？”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疑惑。无关剧情，无关反派，她想不通那个中州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么重要的阵法，他不交给官府看管，反而一个安置在普通商家，一个又安置在……青楼？

　　“这有什么。”墨翎收回看她的视线，话说的漫不经心：“他不信任凌云阁呗。”

　　夏婉妤一愣：“你的意思是？”

　　墨箫笑呵呵向她解释道：“从我这几天询问父亲得到的消息来看，四个阵法中只有一个，也就是京都的阵法，处在凌云阁的看管之下，其他三个都被隐匿起来，被别的势力守护着。它们分别归属不同，任何一个看守阵法的势力都不知道其他三个的具体下落，就是为了防着有意外发生。”

　　夏婉妤明白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所有阵法的安全，即使有一个破了，剩下三个也能运行无恙。

　　可想到之后的剧情，夏婉妤偷扫了墨翎一眼。这方法只能防得住一般人，防不住心跟墨水儿一样黑的反派呀，别说四个阵法，估计就是千个百个，也能给他想法子毁了。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的回应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众人食罢，各回各房，墨箫却始终不放心，于是他决定趁着夜色仔细探查一番那寻香楼。

　　出门时，他特地换上了一身黑衣，看上去和夜行衣相差无几，只是体面了一点，光明正大的穿出去也没人觉得异样。

　　见他这番装束，夏婉妤一边啧嘴一边摇头，神情很是无奈，但她并未开口阻止，看着墨箫从房间窗口一跃而下，融进了深深夜色之中。

　　墨箫走后，两个姑娘离开了他和墨翎的房间，回到自己屋中。

　　夏婉妤洗漱完毕，正准备歇下时，却看见坐在床沿的红书书一脸憋闷，似是欲言又止。

　　她张口问：“怎么啦？”

　　红书书扫她一眼：“就是，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说之后告诉我吗？那个，寻香楼。”

　　哦！夏婉妤想起来了。她挠挠头，摒弃掉为数不多的尴尬，对红书书解释到：“就是那个青楼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只要给钱，就能喝酒听曲儿，让里面的姑娘跳舞给你看。”

　　她解释的很委婉，然而红书书却从她的神态中诡异的领会到了什么。这也得多亏了她以前看的那些游记，什么“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如此传神的描写在笔者参加某些宴会时曾被多次引用过。

　　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用手猛锤床榻：“岂有此理！”

　　听上去怒气冲冲，还挺生气的。

　　夏婉妤被吓了一跳，她想，估计是这种地方让红书书这样的闺阁大小姐觉得秽乱不堪了，才有此一怒？

　　却听她道：“如此美地，竟然只有男子能赏？真是好不公平！”

　　夏婉妤惊了。又听她道：“若有一个专供女子赏玩的地方，让一些俊男人们陪我们喝酒耍乐，给我们弹琴跳舞，那该多好。”说罢，她自己先脸红一阵，又瞅着夏婉妤张口问道：“你觉得呢？”

　　“吾辈楷模啊。”夏婉妤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的看着红书书。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人都没有过如此妙想，这红书书好不简单，如此眼界胆识，真真是女中豪杰。

　　她激动的把住红书书的手，将她引为知己，两人谈兴大盛，就着这个美好的话题聊了种种梦幻的设想——
　　于是，天亮了。

　　两人顶着两双黑眼圈下了楼，在墨箫和墨翎诧异的眼神中安然落座。

　　“你俩咋了？没睡好？”墨箫纳闷，想起驿馆糟糕的环境，考虑着要不要给两人换个住处。
　　夏婉妤和红书书对视一眼，然后莫名笑起来，神态不约而同有些猥琐。昨晚她们来了场酣畅淋漓的鉴赏美人八卦会，把所见之俊男美女皆赏了个遍，自然也深刻品鉴了一番墨箫和墨翎。
　　这会看到了真人，她们都不约而同有些尴尬。
　　夏婉妤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没什么事，不过昨夜女儿闲话聊过头了而已。”她随即另起话题：“墨大哥，你昨夜的探查可有收获？”

　　墨箫如愿被她转移了话题，提及此事，眉头紧锁：“我用轻功探了探后院和楼上，与那李小姐信中所写基本一致。不过整座寻春楼上下三层，每层的功用都不同。”
　　说到这里，他神色窘迫又郁闷，想起自己借着夜色，好容易找到二楼的落脚点，借着轻功一个个戳破窗纸偷看的十几个房间……
　　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是一些叫人尴尬至极的场景。
　　“三楼我也去了，不过没找到李小姐写的那个房间，主要是房间太多，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哪里才算尽头。”他憋闷，也不想继续再看了，于是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就目前来看，一楼为大堂，作宴会赏舞之用，二楼为房间，供客人休息，三楼则是楼中姑娘们平日休息的地方，还有老鸨帐房所在。后院很大，有专门处理膳食的地方，还有几间空屋似乎是用来调教人的……”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可仔细听来基本没什么收获。

　　“就这些？”夏婉妤问。
　　“就这些。”墨箫答。他也察觉了此行基本没得到什么线索，于是失落的叹了口气。

　　“不是我说，墨大哥，你好歹是去青楼探查，为什么非得整的跟做贼一样啊！”夏婉妤嫌弃道：“穿着夜行衣，还用轻功爬到楼上从窗户外面偷窥，你这……啧。”

　　“那不然呢。”墨箫有点委屈。他从前一直都是这样探听消息，每次行动都十拿九稳，入恶人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他想不通为何这次就行不通了。
　　这话叫夏婉妤恨铁不成钢的放下筷子，就连一旁的墨翎都有些诧异，开口说道：“兄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

　　“你俩打什么哑迷？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墨箫纳闷。
　　但问完此话后，墨翎诡异的沉默下来。
　　他于是只能将视线投向夏婉妤，双眼盛满了求知欲。

　　“去青楼查消息，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办成嫖客吗？！”夏婉妤恨不得抓住墨箫的肩膀使劲摇晃，看看他脑袋里有没有进水。
　　这男主到底是个什么死板脑筋？

　　“嫖，嫖客？！”墨箫猛地后撤，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时间吸引了大厅众人目光。
　　他尴尬的呵了两声，重新坐好，神色纠结：“这怎么行，我家家规禁止小辈出入风月场所的，让我装嫖客，这实在是……不行的，不行的，还是另想办法吧。”
　　夏婉妤只直直的盯着他：“那你想想，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是要线索，还是要家规？

　　墨箫涨红了一张脸，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看得一旁墨翎又咳了几声。夏婉妤瞪他一眼，咳什么咳，随后转头苦口婆心的对墨箫劝道：“这可是最方便的一条路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更何况你去是有正事要办，又不是真找乐子的，墨大哥，你自己心里明白不就好了？俗话说的好，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墨箫额上的青筋挑了挑。
　　他向左看看，左手边儿的墨翎正在夹菜，捕捉到他的视线，装作啥都不知道一样低下头去。他是比自己年岁小的臭弟弟，身为兄长的责任叫他决不允许墨翎沾染上这种陋习。
　　他又向右望去，右手边儿的红书书脸色微红、沉默不言，察觉到他的注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羞涩，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期待（？）。她是自己刚刚救下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叫她去那地儿更是荒唐，简直是对自己为人底线的挑衅。
　　于是他只得正过头来，沉默的与对面的夏婉妤对视。
　　“可我不会装嫖客。”他艰难的说，想要最后再挣扎一下。

　　可他随即就知道坏事了，只见夏婉妤一拍桌案，双眼放光，几乎要忍不住窃笑般地放言：“这有何难？”
　　“嫖客嘛嫖客，只需记住三点，就能直接从入门、到精通，很简单的！”
　　墨箫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夏婉妤开始滔滔不绝——
　　“第一，要做到挥金如土！俗话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身为资深嫖客的你，一定要敢于花钱、舍得花钱、拼命花钱！进门先给老鸨来个十几两，点姑娘时再来十几两，有什么问题就多多银两，只要银两给的够，我包你在里面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第二，要做到骄淫好色！你想想，都是嫖客了，还装什么好人呐？自然是酒菜大大的上，姑娘多多的来，眼神游移、脚步虚浮，一口一个‘美人儿’，放肆游戏，好不乐乎！”
　　“最后嘛，你要纨绔张狂！虽然好色，但眼界要高，别随便来个姑娘你就挪不开眼，这叫什么事儿？你要告诉她们，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寻常酒菜、庸脂俗粉哪能糊弄的住你呢？要找美人儿，就找花魁嘛，只有这等角色，才配得上你的身份呐。”

　　夏婉妤一通话说完，旁边三人皆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墨箫，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颤颤巍巍的说：“我非得……非得这么……”他结巴了半天，似乎是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最后皱着脸道：“穷奢极乐？”

　　“你意思你要走闷骚书生的路线？”夏婉妤眨了眨眼：“虽说这样也不是不行，可你要知道，你是去找线索的啊。”

　　墨箫瞳孔微颤。

　　“青楼妓馆可都是有最低消费的，要是按照你那种人设，你顶多在一楼大厅吃吃茶，看看舞，连姑娘的小手儿都摸不到，怎么打听事情？”
　　“我还得摸姑娘的小手儿？”
　　“一种形容嘛。我的意思是，花的钱不够多，你能解锁的场景就有限。没机会去到二楼，还不如穿着夜行衣当小偷呢。”夏婉妤撇撇嘴：“所以你必须得花钱。之后呢？你再想想，如果你花钱大方，却还一脸严肃、或者局促，那不就像个现眼包一样吗？因为一看你就不是来这儿的人嘛，再一打听消息，可不就惹人注意？弄得跟官府查案似的，能探听个什么出来呀。”
　　“假扮假扮，就是得融入其中。你得让别人知道，你有钱，你就是去找乐子的！这样他们才能放松警惕，少见多怪啊。那种地方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你不够狂傲，万一被人看出来了，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反而还会打草惊蛇，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墨箫似是被她说动，一边低眉沉思，一边不自觉的点点头。
　　“所以嘛！”夏婉妤坏笑着拍拍墨箫的肩：“墨大哥，你懂我意思了？”

　　几息后，墨箫一脸纠结。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不得不妥协之后，咬牙质问夏婉妤：“你这臭丫头，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夏婉妤眨眨眼。
　　“话本儿啊。”
　　她摸索一番，随即，将黄色扉页的书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那黄纸黑字的书页上，大大的印着一个让人简直不能直视的标题，居然，还被她做了批注。

　　——第四十四回——

　　金玉堂作盛妆娇媚客，

　　风流生含玉口，扮、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