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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蓝景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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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围猎落下帷幕,姑苏蓝氏在围猎中硕果最多,独占鳌头。各家纷纷向蓝氏道贺,那蓝氏子弟里除了蓝景仪喜形于色,其他人均是不冷不热的回礼,以示谦虚。其实不管他们是哪种表现,都让人心里不怎么痛快。
江澄身边没了温宁,又是一桩让人忍不住侧目的事。江澄甚至没能待到清谈会最后一日,温宁不见后的隔天,他便找了个由头先行离开了,只留下江氏弟子参加围猎,以及几个江氏家臣做善后工作。
众人对此猜疑有之,哂笑有之,最为挠头不安的是聂宗主聂怀桑——江聂两家初有定势,眼下江澄那边又有了变化,聂怀桑免不得又要再做打算。
天下无不散筵席,清谈会盛况淡去,众家终于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临行前夜,蓝景仪本想和蓝思追到清河脚下的小镇溜达溜达,顺便问问七夕那几天他和金凌去了哪里,只是他找遍不净世,也没有找到他二人,最后只好拐个弯,去了蓝沁那里习琴。
蓝沁看着蓝景仪默默把琴架起,又默默开始翻找上次练习的琴谱,终于开口问:“怪了,你今日怎么倒积极起来了?”
“回姑姑,我想出去玩来着,只是找不到思追,无事可做,就来了。”蓝景仪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道出这但凡是师长都不可能喜欢听的话。
说来也怪,蓝景仪算是蓝氏这一辈里最讨蓝沁喜欢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没事便敢来叨扰蓝沁的人。大约是蓝氏弟子多雅正,几百年了才出了这么个奇葩少年,是个四千蓝氏家规都管不住的,倒合了自小便在外求学的蓝沁的口味。
“果然。”蓝沁一脸了然,也不多附言,“那便好好练习。”
“嗯!”蓝景仪点点头,在琴谱上找到了上次练的《怜韵》,轻弹指尖试了几个音,便凝神弹奏起来。
蓝沁闭眼细听了一段,眉头越皱越紧,摇头道:“停吧。错漏百出,不要再弹了。”
“啊?”蓝景仪忙抚住琴弦,奇怪的看着蓝沁,“姑姑,我弹错了么?”
“音是对了,律却错了。”蓝沁无奈道。
蓝景仪撅了嘴,道:”思追也这么说,师兄弟们都这么说。”
蓝沁微笑着摇摇头,平和的指出问题所在:“《怜韵》本是清雅和缓之曲,你却弹的如乱石激海,令人心乱难平。你终是玩心不定,要么你便去玩,不要来扰我。”
蓝景仪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姑姑,我难得主动想来找你习琴,你再指点我一下嘛!”
蓝沁微一思索,提议道:“要么,你来弹一曲《争荣》来听听。”
“好!《争荣》好!”蓝景仪又哗啦啦翻了翻琴谱,找到了《争荣》一曲,他默记了一番音律,再次凝神,自如地弹奏起来。
蓝景仪弹的此曲欢快激昂,指尖拢拨琴弦之间,琴声如野鹤直上纵横云霄,又如游龙入海腾浪驰风,听的各世家弟子都推窗张望,不得不说,这样的调子才正合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热血少年的心性。
“姑苏蓝氏竟也有这种调子么?”聂怀柔刚从练剑堂出来,气息未平,脸上尚且汗津津的,她站在廊下,夜风习习刮过,拂起她的发梢,配上这乐曲,竟有几分豪情意气。
在一旁陪同的聂氏家仆道:“能弹出这样曲子的蓝氏弟子,恐怕只有那个叫蓝景仪的了罢。”
闻言,聂怀柔一反刚才赞许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厌恶:“呵,是么?不听了,深更半夜弹这种曲子,还让不让人睡了。”说着便转身向自己寝殿快步走去。
蓝景仪一曲终了,抚琴等着蓝沁的评价。
蓝沁轻舒一口气,微一点头,肯定道:“虽不甚熟练,却比上一首契合多了。人曲天选,此曲配你,方能人曲合一。”
“多谢姑姑!”蓝景仪也觉得此番奏乐后通体畅快,心情舒朗,比以往练习的慢曲开心多了。
蓝景仪心满意足的合了琴谱,又想到了什么事,道:“对了姑姑,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蓝沁刚想起身,只好又无奈的坐下,道:“你今天事怎么这么多?问吧。”
“清河的灵虚草比我们姑苏的泠芙枝怎么样?”蓝景仪问。
蓝沁有些意外,对蓝景仪审视一番,道:“水土不同因而功效不同,如何相较?”
蓝景仪道:“我知道,但是这两样不是蓝聂两家最具代表性的灵草么?您说,这两样孰轻孰重?”
蓝沁眉头微蹙,摇头注视着蓝景仪,警告道:”景仪,切勿有攀比之心。”
“不不不,姑姑,我不是攀比,我是想问……灵虚草易得么?可像泠芙枝那样,生于崖际极难采得?”蓝景仪求知的看向蓝沁。
“并非,灵虚草生于平原。”蓝沁道。
蓝景仪像是松了口气,又问:“可像泠芙枝那样,百年一遇?”
“并非,灵虚草季来便生。”蓝沁道。
蓝景仪还想接着问,蓝沁像是被问烦了,直接道:“灵虚草乃是清河灵草,每年春雨一落便在清河平原拔地而起,清河也有不少医药世家专门对此灵草进行植培的,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此灵草极难保存,若采摘后想要入药,需在一日之内使用。”
蓝景仪愣了一下,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细思又觉得不太可能,顾自摇了摇头,试探道:“倘若用极品灵器盛装,可能保存?”
“自是有许多医者想过此法,皆不奏效。所以寻常百姓若想要用此药救人,多是行不通的,灵药还没等送到病人手里,送药的人先跑死的事也是有的。”蓝沁不禁叹惜道,“只有修仙世家用一个法子勉强能做到,就是传送符。”
“这样啊……”蓝景仪不敢继续问下去了,更不敢想聂怀柔当时被退还灵虚草时的心情。
虽然聂怀柔还不至于亲自使用传送符去拿草药,但在一日之内吩咐下人踏马入林寻草摘草,再派人传送至蓝氏,已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传送符极耗灵力,不管是谁使用了传送符,都要修养好一段时间。
想到此处,蓝景仪怎么都觉得过意不去,心里又怨那聂怀柔自作主张多管闲事,要送什么根本用不上的灵虚草。又想到这几天碰到聂怀柔,她都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那时还想跟她争上一争,现下却是愧疚的无颜见人。
“景仪,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蓝沁问道。
“啊?……”蓝景仪对蓝沁一向坦诚,咬了咬下唇,才道,”姑姑……我好像,欠了人家什么似的,心里好乱。”
蓝沁眼睛温柔一弯,声音令人心安:“若欠了,便去还。”
蓝景仪从蓝沁那里出来,见聂氏寝殿还灯火通明,本想着时辰不早,他不好再去,又想到明日便要从聂氏告辞,聂怀柔那脾气,想必不会出来相送,只好踌躇着往聂怀柔的寝殿走去。
刚走没几步,蓝景仪便被蓝思追叫住了。
“景仪!你要去哪?”蓝思追和金凌并肩从夜色里风尘仆仆的走出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们又去哪了?”蓝景仪反问。
“我们去山下小镇逛了逛,还给你带了糖豆儿。”蓝思追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里面的糖果发出碰撞的响声。
“谢谢了。”蓝景仪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接糖袋,显得有些郁闷。
金凌只当蓝景仪是因为他们二人出去没叫他不开心了,便安慰道:”这清河没什么好玩的,比我舅舅那里差得远了。”
蓝景仪心道,那你们去云梦玩的时候也没叫我啊。
蓝景仪强打了精神,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各回各处吧。”
蓝思追见蓝景仪神情不对,担心地问:“要各回各处么?我方才见你往聂氏那边走,是出什么事了么?”
蓝景仪愁眉苦脸的沉默了一阵,看着自己的两个伙伴,终于忍不住说:“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们商量。”
蓝景仪把之前的事和盘托出,蓝思追金凌听了,倒是都没有蓝景仪那么紧张,只道现下去见一个姑娘不是明智之举,明日见了她把事说清就好。蓝景仪疑心这二人心思压根就不在此,也没心情研究他们看着彼此动不动眼里秋波荡漾是怎么回事,只点了点头,见他们还有话说不完的样子,接了蓝思追手里的糖袋,先回了自己的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