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画家的夏日之恋［短篇集］》莫颦

3、金色的雪·immature

　　一位贵族少年坐在阶梯上。
　　艾芙琳自下而上仰望这个人，他眉目张扬，举止轻佻，注视台阶下的人。
　　“恭祝您今日一切安好，艾芙琳。”

　　绿荫笼罩着静谧的居所，坐在书房中的那把绿皮座椅上，背对窗子，就能够自然地平静下来。这里，有人正在对话。
　　“你若问她是什么样的姑娘……”玛伊从椅上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墙上挂着他们母亲的肖像画，似乎正透过什么在监视着他们。
　　玛伊停在一处，无视弟弟的一切表现，依然不紧不慢道来:“但我时常想起她，在莫名的时候。”
　　——“譬如晨间身寒、窗上绿影、地上肮脏的雨水溅上我裙摆……”

　　艾芙琳很快再次看见那个少年。
　　“今天也一样，艾芙琳。”

　　玛伊看见弟弟脸上洋溢自信的笑，听见他说:“也许这便是关键呢。”

　　接着的一天，两天，每一天。艾芙琳的身边或是身前，都会出现那个或假装漫不经心，或突然关怀，又或真诚的少年。

　　“亲爱的弟弟，如果你想追求她，我只能给你来自虚无缥缈的——我的感觉的劝告。”
　　玛伊静静看着他，神情与艾芙琳那个美丽的姑娘对他的反应，竟然出奇一致。
　　“她很难爱上你。”

　　卡梅丽娅的生辰宴那天，阿尔班世子不请自来。
　　他想与艾芙琳跳一支舞。
　　可惜她的追求者不止他一个。
　　远处的西德尼夫妇在卡梅丽娅身边包围着，艾芙琳陷在舞会朦胧泛黄的灯光之中。旋转、挽手、换步……她仰头看着顶端的吊灯，烛光正旋转着，摇曳着，耳边男人的声音不断更替着。
　　她简直要跳舞跳到晕厥了。
　　阿尔班的眉紧紧锁着，似乎仅仅只是愤怒，却又没有愤怒那么痛快。
　　终于，当下一个男人正逐步接近她时，他唤道:“艾芙琳。”
　　她寻找了一圈后望向这里，看见阿尔班的身影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平常地问:“是要跳舞吗？”
　　他努力压抑酸涩的心情，说:“不……你该过来休息一会。”
　　二人并肩而坐，直到人群散去。

　　为了答谢阿尔班给她的后半晚静谧，在司诺庄园的后花园，在月光里。
　　提起白裙，微微颔首，屈膝欠身——
　　“能与我跳一支舞吗？亲爱的阿尔班世子。”
　　那个女孩的嘴角浮现淡淡笑容，不再古井无波。她柔和的动作在微弱的白色月光下，显得远了。就连拨动他心绪的清寒月色也远了，只余下什么茫茫的东西。
　　姐姐，让她爱上我很难。让一抔雪如火般炽热，怎么会简单呢？
　　但是……雪真的好美啊。

　　又一场舞会的交响乐无尽奏响，连绵的小提琴声悠扬入耳。
　　“那亲爱的弟弟，你又是为何爱上她呢？”
　　玛伊举着一杯白葡萄酒，笑着回应这一番自述。
　　舞池的人们不停伴随着舞步，二人一动不动的身影被来往的人不断淹没又浮现。阿尔班脱口而出:“这需要理由吗？”
　　当他看见姐姐的脸上又浮现出那一种“无情”，就已经忐忑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了。
　　“是理由不太美好吧。”玛伊无情地说，“不过是——见色起意嘛。”

　　同时，司诺庄园书房的一角，艾芙琳跪坐于此，翻看一本书籍。
　　“‘It's love’……”
　　她目光停留在这个单词上，上一次为之停留的是金色的蝴蝶。
　　很美，但是并不存在。

　　玛伊已经搭着那人的肩膀开始跳舞，依然戏谑地与一旁的阿尔班对话。
　　“你究竟是爱她，还是对她有所求？寻求她给你的回报，寻求美的享受。当你得不到的时候，还会说你爱她吗？”
　　“爱不就是美好么？！美好不就够了么？正如你说的那样——”
　　在幻想中，玛伊缓步走向了书房中的那面窗子。
　　耳边依然听见弟弟的声音在说着：“晨间身寒、窗上绿影、地上的雨水溅上身……”
　　“美好吗？”
　　她看着窗前冷寂的春色。
　　我现在又想起她来了。因为你，我的弟弟。
　　谁又给予她美好呢？

　　花园鸟啼不绝，在惬意的早晨。艾芙琳静静地坐在泉水边，听卡梅丽娅一边折花，一边絮絮叨叨。
　　她说:“艾芙琳，你过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姐。为什么不向子爵与夫人撒娇呢？这样就可以得到好多东西。”
　　“好多东西……”艾芙琳重复一遍，笑了，“好多东西得到了也不作数。像草莓蛋糕、奶油酥饼吗？一口吃掉就没有了。”
　　“但是到了我肚子里呀，甜甜的，我真开心呀。”
　　艾芙琳突然认真地说:“小心，卡梅丽娅。”
　　“咦？”卡梅丽娅困惑回头。
　　“蛋糕会融化，植物会枯萎，木头会腐烂。我有预感，父亲、母亲、这整个庄园，都不是永恒的。”
　　她直视着面前的一切。
　　“谁也不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