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丕的东瀛历险记》晓戈

7、庄周梦蝶

　　无双大蛇同人，奇妙友情组，曹丕穿越日本战国遇到石田三成，是否能专治战国司马懿德川家康？…跨国邪门拉郎，慎入……曹丕有《无双大蛇》的记忆，记得和三成的奇妙友情，但三成回到自己的时空后是没有记忆的。

　　“大谷刑部？你……不是病了，在家休养吗？“
　　吉继清瘦的面孔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苍白，面巾也戴得比上次高一些。曹太郎站起身，赶忙将他请进屋内坐下，
　　”我叫人去拿些茶点过来？”
　　吉继谢绝了他的好意，温润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比往日还要微弱，
　　“不必了，我不便摘下面巾。”
　　“哦？”
　　“看到我脸的人会在三年内死掉。”
　　曹太郎从未见过吉继真正的模样，难免有些好奇，谁知吉继竟开了个冷飕飕的玩笑，所幸曹太郎受过专业训练，对于这种冷笑话一般不会笑，
　　“所以石田治部也没看过你的真容？“
　　“这诅咒对佐吉无效……佐吉他从不相信那些鬼邪之说。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回避的。”
　　曹太郎冷峻的神情似乎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他将刚刚热好的茶郑重递给了吉继，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就会信那些鬼邪之说？“
　　“呵……你跟佐吉明明在行事风格上天差地别，但本质竟还是如此相似。“
　　吉继双手接过了茶杯，曹太郎发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与和谈时接过自己文件的时候完全不同……饮茶前，他用消瘦的手指缓缓揭下面巾，遮住吉继半边脸颊的白布下……掩藏着的竟是已经因为病变而开始溃烂的皮肤。
　　曹太郎并没有被吉继的病容吓退，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悲悯或同情的情绪，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他知道你染的不是风寒吗？”
　　吉继饮下那碗苦涩的茶，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瞒不了佐吉多久。只不过……现在佐吉需要操劳的事已经太多了。他已经没有分心的余裕。“
　　“那左近……“
　　”如果左近知道，就等同于佐吉也知道。“
　　吉继重新盖上了面巾。或许是对于眼前的事实感到震惊，抑或是对接下来的局势感到迷惘，曹太郎沉默了良久才问出他憋在心中的疑惑。
　　”为何是我？“
　　吉继的眼角似乎露出了一丝浅笑，他反问道：
　　“为何是佐吉？“
　　明明眼前之人已经被病魔侵蚀，面目全非，但曹太郎还是从那孱弱的声音里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
　　”你帮太阁铲除了千利休以后，太阁殿下有意招揽，并意图为你赐姓……那时，你回答太阁说：有位在近江检地的奉行希望给你赐姓，奈何此人尚且不是大名，但你会等那人履行约定。太阁将这件趣闻告诉我的时候，他非常欣赏你。而我从那时起就知道，让你不惜放弃太阁给的飞黄腾达的机会也要等待的人是佐吉。“
　　曹太郎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他知道，事到如今这绝不是一句知遇之恩就能敷衍过去的。
　　更何况，他对三成表现出的态度远比要报恩更加复杂……
　　“佐吉在近江检地的时候遇险，你正好救下了他；佐吉成为堺奉行改造堺的时候，你又出现在堺，然后让千利休这个挡在佐吉面前的最大阻碍身败名裂……佐吉去处理博多町的战后复苏事宜时，协助重建的博多商人神屋宗湛得到了某个神秘人的投资；再后来……你跟小西一起主持谈和，替佐吉挡下了清正和正则的怒火。“
　　如果只是一两次，还可以用利益一致来解释。但这么多次绝非巧合。
　　两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我无法回答你我为何会这么做。因为我的答案听起来会和鬼怪之说一样荒诞。”
　　朋友之间可以有所保留，但不能有谎言。这是那个傻瓜说过的话。况且……再精妙的谎言，只怕也瞒不过眼前这位刑部大人。
　　”鬼怪之说吗？佐吉说最近他做了一些怪梦……在梦里，你穿着一身异国的铠甲，站在他身边和妖魔作战。你说的鬼怪之说，莫非……也是因为相似的梦吗？ “
　　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却让曹太郎的神情一时间变得五味杂陈。
　　像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他迅速岔开了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是我。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商贾，他身边在意他的人也并不少。小西，左近，还有那个叫信繁的小子和那几个给他写信的人……“
　　”真的只是一介商贾吗？“
　　吉继一针见血的质问竟让曹太郎感到背脊微微发冷。
　　”你不愿意接受小西的赐姓，也不愿接受太阁的高官厚禄，除了为等待佐吉履行他的诺言，也是因为……在你眼里，你本就是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人。“
　　曹太郎既无比庆幸眼前之人并非敌人，但同时也为他身患重病，不能继续在身边出谋划策而感到惋惜。
　　”你说得没错，就算永远做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我也拒绝向任何人称臣，包括那家伙……“
　　不……如果要向那家伙称臣简直是最糟糕的事了。
　　他无法掩藏自己对此抵触的态度。
　　”既然知道这些……你为何还会相信我。“
　　”佐吉这个人很单纯，但择友时其实十分慎重，也因此并没有多少朋友……如果是能得到他认可的人，通常不会错。“
　　吉继并不否认自己对曹太郎依旧心存疑虑，但他选择相信挚友的判断。那位曲高和寡的治部大人虽然自己很容易被读懂，但他也同时具备常人所没有的眼力。
　　”哪怕我甚至不愿告诉你一个荒谬的答案？“
　　此时，一只不知何时飞进屋内的白蝴蝶正巧落在了吉继的茶碗上，扑腾的双翼在水面上形成了镜面的倒影，虽然吉继已经遮住了半张脸，但曹太郎仍旧看见了吉继眉间舒展的笑意。
　　”水中蝴蝶的倒影，与我们所见的蝴蝶，究竟哪一个才是镜花水月呢？曹太郎啊……你说你对佐吉的心意听上去会像鬼怪之说……但这份心意是否只是梦幻泡影，唯有你自己最为知晓。“
　　吉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这一刻，他仿佛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你会继续在暗处支持佐吉吗？ “
　　曹太郎凝望着那双仿佛蒙着一层薄翼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光泽已经比初次见面时黯淡了许多，却仍旧无比坚定，如同在暗夜中寻火的飞蛾。
　　”我不会一直在暗处。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他站上同一座舞台。“
　　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收敛了一贯冷傲的语调，既不像是在做海誓山盟的承诺，亦非为了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仅仅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哪怕这话背后的分量远比海誓山盟还要沉重。
　　石田三成回到屋敷时，久违的琴声响起，悠扬的旋律勾勒出一个如梦如画的仙境，任由听者置身于其中，如同一只振翅飞扬的蝴蝶在繁花盛开的山河间肆意遨游，流连忘返……
　　梦醒时分，惊觉已不分蝶与我，思绪仿佛仍留在那个梦幻般的桃源。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若相逢于此世不过是庄周一梦，又何必要留恋盛开在浮梦里的桃花？

　　曲终，曹太郎瞥见了在走廊上驻足听琴的石田治部，
　　“进来坐一会吗？”
　　“此曲…莫非是大明国《神奇秘谱》里的《庄周梦蝶》？”
　　“想不到石田治部也是通晓音律之人。不仅知道广陵散，还知道庄周梦蝶。下次想听不用在外面罚站。”
　　前面夸了半天，最后一句调侃分明才是重点吧？和曹太郎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他的说话方式也一直没变，以至于三成不免怀疑曹太郎是不是也拿这种语气跟大名们推销茶具和葡萄酒的。
　　“此曲确实源自庄周梦蝶的典故，但我所弹奏的是另一个故事。”
　　虽然从三成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不满，但曹太郎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悠哉悠哉地给三成倒上一杯酒，将琴曲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有名性格孤僻的智将，被魔王手下的一只狐妖派去监视一名才刚刚被灭国的王子。狐妖说，那位王子不仅失去了国家，还失去了父亲，如今不得不带着父亲的旧部以人质的身份投靠仇敌，任杀父仇人驱使。如若此人产生任何背叛的苗头，会被立即铲除。
　　那位智将不情不愿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毕竟他自己也处于受制于人的境地。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凄凄惨惨，自怨自艾的亡国公子，然而那位失去一切的王子却只是冷冰冰地执行着魔王的任务，仿佛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不屑一顾。
　　智将起初以为这名王子已经因为天大的打击变得冷血而麻木。然而接触一阵后隐隐感觉到这位王子有些不对。事实证明，王子确有反骨，他从未真正向魔王屈服，而是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复国后揭竿而起……然而百密一疏，王子与敌人的敌人密谋，并私放魔王的敌人时，狐妖发现了他。
　　就在这时，智将竟出面替他解围，瞒天过海骗过了狐妖。事后，高傲的王子对智将说，自己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而那位智将竟告诉他，自己这么做并非因为同情。欲成大事者，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他只是希望亲眼看看这位已经失去一切却仍未放弃的王子能走到哪一步……
　　后来，在智将的辅佐下，这位王子果真像源义经一样，从被迫屈服于仇家，到缓慢积攒力量，最终揭竿而起，击败不可一世的魔王……
　　尘埃落定后，王子从梦里醒来，而那位辅佐他击败狐妖和魔王的智将也早已消失不见。
　　王子继承了王位，顺利成为一国之君。成为国王的王子发现身边的臣子都各怀鬼胎，一心为各自的利益内耗，再也没有像智将那样的军师在身边辅佐。每当夜幕降临，他都会怀念起那个梦里身陷绝境，九死一生的经历，以及那位在逆流中与他并肩而行的智将。
　　再后来……国王输掉了一场战争，他的臣子们担心的只是自己是否会被问责，以及接下来的勾心斗角。
　　如果那位智将还在，他们一定能像那次一样，在近乎看不到希望的绝境里逆转败局。国王如此想到。
　　他是如此怀念那个荒诞却又精彩绝伦的梦…
　　吃了败仗的国王大病了一场，终于，在弥留之际，国王回到了那个梦里……只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是个可悲的君王，对吧？在自己的故事里壮志未酬，只能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里寻求慰藉。”
　　三成从未听说过这个典故……但不知为何，这个故事却无法让他感到陌生。
　　那位智将……像极了他自己。
　　“你说你不喜欢孔孟的君子殉义，却能弹得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广陵散》。你说你不喜欢老庄的虚无缥缈，却能将《庄周梦蝶》奏得如此动人……你说嵇康不识时务，却欣赏他的风骨，你嘲笑那位君王可悲，却又能与他共鸣。曹太郎，你真是个相当矛盾的人啊。”
　　三成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正是曹太郎未曾告诉吉继的……鬼怪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