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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逢忽忆少年事,眼前正是梦中人 ...

  •   悠然船桨摇溪韵,沈家青草满池塘。
      绕转小桥才几步,小巷深深记忆长。
      尤喜承昭先折桂,自怜喆观尚飘蓬。
      惟君识得春深处,谁是江南第一枝?

      回到剡溪,沈惇扶着木轼下车,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纯净爽朗的少年呼声。
      “承昭仁兄,恭喜恭喜啊!”
      沈惇被人喊了名字,觉得这声音熟悉得很,心下一动转头看去,却见——
      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通体黝黑的飞騊,行在绿肥红瘦的花间树下。
      熙攘的街道和来往的男女老少,其余皆是人影婆娑。
      微微抬头,沈惇惊喜地看着马背上落落大方的少年,脱口而出:“喆观贤弟,不曾想你竟从戋州赶到剡溪,真是意料之外。”
      “寅初,快去扶柳公子下马。”
      未等寅初上前,只见柳喆观轻松一蹬,踩着马镫,从马鞍上潇洒地翻下,稳稳地落到地面。柳公子不愧是柳将军之子,虽刚过十六生辰,马上功夫却不落多年习武之人。
      “路远事牵,幸自赴会。暌违之久,言语难尽。”柳喆观走到沈惇面前,两掌一叠,弯腰作揖。
      行过宾主之礼,沈惇带柳喆观进府,正当沈惇疑惑他怎么别无一物难道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
      这人自己倒先开口,可这话听着,横竖都带着点儿无赖的意味。“承昭兄,我来得太急忘了准备衣物,可否借穿……”
      话是没说完,可柳喆观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惇。旧友借衣一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下沈惇更不好意思拒绝了,只是善意地提醒:“可这大小,怕你穿着不适。”
      随机应变如喆观,马上问一旁的寅初:“寅初,你看我俩体型不是正合适?”
      被点名的寅初不明所以地看看柳喆观又看看沈惇,嘴巴长长合合,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沈惇无奈地笑着,其实面对柳喆观,他就算觉得违心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的。
      安排好飞騊和它的主人,柳喆观在沈府里泰然转悠。
      “承昭兄换棋房了啊。”柳喆观记得两年前来剡溪时,沈惇只是在自己卧房内摆着一副小棋盘。
      “嗯,卧房太小,且偏房更清净,”沈惇陪他逛着,“怎么看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可以么,和承昭兄消遣一番?”柳喆观正脸看着匾额,只拿余光去瞟沈惇。
      看着眼角流光的少年,沈惇轻笑,推开房门,“那还等什么,请吧柳公子。”
      见状,柳喆观乘机卖乖,帮沈惇开窗、移凳、搬桌。
      “我还以为上次之后,承昭兄就不愿和我这粗人下棋了。”
      沈惇拿着箸瓶,不觉笑道:“你还想故伎重演,嗯?”
      “怎么会,那时我还小,不懂规矩。”柳喆观怕沈惇反悔立马澄清。
      沈父与柳父是多年挚交,两家虽相距甚远,但常游处。沈惇比柳喆观年长四岁,儿时两人瞒着长辈偷偷出游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后来沈惇前往青州求学,这三年的见面次数才少了。
      两年前冬至,沈惇从青州回到剡溪小住,柳喆观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十四岁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缠着沈惇非要他和自己斗围棋。奈何棋艺实在不精,每每下到半盘,一看势头不好,不是一掳,就想推故要走。
      当时寅初还奇怪,自家公子怎么转性了,正事什么的全都扔了,和柳公子天天腻在卧房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些高高低低的声音。
      “我回去就在深谙‘未角智,先练品’,承昭兄不想再试试我吗?”柳喆观凑近了沈惇说到。
      沈惇挑眉,抬手推开眼前这张俊脸,危坐在凳子上,轻声说到:“谁知你是未角智,先练掳,又练走。所以我又要嫌你。我们今日预先讲定,或三盘五盘,必须见个胜负,不准半途而废。”
      透过朦胧的窗户纸望去,那一片叠一片的小青瓦,那瓦面上肆意滋长的苔藓——葳蕤自生光。
      沈惇不由想到两年前冬至两人登剡溪的一座小山。

      四周的霜露、石阶,热切地扑向每一个赶早人的双脚。冬至过后三日,人们从拜冬祭祖的气氛中出来,又投入到新的忙碌中去。
      柳将军常在军营,生母郦莺平日也不过问柳喆观的行程,这家伙竟然偷偷地跑到剡溪,找沈府公子去了。话说沈府公子刚用完早膳,浮元子(汤圆)还在肚子里翻滚,见到风尘仆仆的柳喆观一时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与其说小他四岁的喆观贪玩,不如说喆观身上多了份天真童趣。
      所以当沈惇和柳喆观循至东谷时,还有种没反应过来的感觉。
      奇怪,他怎么就……就莫名顺了这小子的意?
      几声鸟鸣被雾气淹没,融化。在浓密的雾间,空气像浮冰,纯粹而干净,从对面的山头往这边漫过来。
      山道凝固的树枝,路旁孤独的碎石,安静而肃穆。
      两人不是来目睹古人描绘“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的景象,只想到半山腰看看雾凇。剡溪一带多水多山,至冬多是沆砀天气,尤其是今日这样,雾气爬满泛白的水面。
      “承昭兄,你看这茶梅!”柳喆观发现了躲在山林之间的野生茶梅,雀跃道。
      “茶梅端好,花开雪中,半浅半深;六品四命,埋首土地,不言不语。”沈惇顺着他的声音往左边的山崖望去,隐约有淡粉微红的影子藏于残雪中。
      寒风拉开视线,到半山腰,必是台阶也倾斜累了。
      沈惇扶着疲软的腰,揉着酸腿。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羸弱,沈惇垂着眉眼解释:“冬天身上衣服笨重,行着不及夏天轻便。”
      这时,柳喆观向沈惇伸出他茁壮的手臂,一下接着一下,捏着沈惇的小腿肚子。
      沈惇看着喆观一头青丝,若有所思。
      有些话,此刻正无限逼近沈惇的内心。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处潭水旁休息。
      潭上怪石嶙峋,络石横生,两株老杉树散发异香,化为不可捉摸的一缕。晶莹的树挂,风过时叮当作响,树顶掉下的会先打在其他冰条儿上,最后“闷”的一声落在雪地中。偶有银针落入潭面,你又能否辨别出,那声响之外的轻?
      潭水无法一眼直望其底,像一个剔透的比喻。
      飞鸟在天空放纵着翅膀,带着八大山人笔下的表情。贴着山顶飞过的鸟,和地面的人们隔着春夏秋冬的轮回。
      沈惇突然惊叫一声,“嘶!”
      “怎么了?”柳喆观本在另一边欣赏,闻声马上回神,焦急地问道。
      “好像是……被蛇咬了。”沈惇看着自己的右腿外侧,有一道隐秘的穿口。什么蛇隔着棉裤还能咬出洞,沈惇觉得大事不妙。
      剡溪多山也多蛇,有的蛇为防止乾燥,会挑在水边冬眠。可能是因为沈惇坐的位置恰好在这蛇穴附近,温度一高,沉睡的蛇被燥醒了。
      从未被蛇咬过,甚至连蛇样都没见过几次的沈惇有些茫然无措:“跑得实在太快,没看清是有毒还是无毒。”
      柳喆观说:“还可以看伤口推断。”就是要……脱、脱裤子。
      沈惇先试图把裤管挽到腿根,奈何冬天的裤子实在太厚,而且咬的地方又实在刁钻,只能从上往下脱。
      沈惇皱皱眉,一咬牙,想着还是自己小命重要,就脱吧,再说柳喆观才十四,能懂什么?!
      柳喆观在一旁看,猜测沈惇应该是咽了一口口水的。
      脱下亵裤,两行锯状齿痕。
      “看着不浅,周围也没有红肿。”柳喆观近距离看着沈惇的右腿,如果这时候他戳一下,那人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那现在,怎么办?”没辙儿,沈惇只好向柳喆观求助。
      柳喆观深深看了一眼沈惇,然后用牙齿硬生生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抬着沈惇的右腿,穿过布条在伤口上方结扎(正确做法是伤口上方一个关节,但是,你懂的)。
      越往上越热,柳喆观觉得,沈惇和他自己都快烧起来了。
      柳喆观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细细匀匀地冲洗着伤口。因为周围没有利器,无法挑开伤口,所以只能从上而下地挤压伤口,用嘴直接西读。靠得那么近,呼出的气息直挺挺地打在皮肤上。
      如果,如果沈惇够得到的话,是绝对不会允许柳喆观做出这么出格的动作的。
      吸完,腿根那处伤口透着粉嫩,月牙儿似的吻痕。
      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虽说看着无毒,也处理过了,但还是要快点回去找郎中看看,才能安心。”柳喆观说罢,想去扶沈惇起身,却被沈惇不着痕迹地躲过。
      “……”
      脸有些燥热的沈惇本想自己走,可不是什么原因,刚站起来没走一步,腿就软的快要倒到地上。右腿根还,还酥酥麻麻的。
      什么无毒啊,明明就是中毒了!

      “承昭兄,你走神啦,”柳喆观一声把沈惇从回忆拽会眼前,“你先抓棋,我来猜。”
      沈惇的右手插入白子棋盒,五根纤指随意一抓,移到两人中间,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猜了。
      柳喆观感觉沈惇看他的眼神和半刻钟前有些不一样,有些……勾人的意味。
      “猜双。”
      沈惇手一松,五指打开,“哗啦啦……”白子散落在一方棋盘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逢忽忆少年事,眼前正是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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