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8、第三十八章

　　盛野掷完标枪，目标明确迈向夏凝。
　　他视线落到她身上。

　　不知为何，夏凝有点儿紧张。

　　周围人潮拥挤，她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声。
　　看见他一步步走向她。

　　“我......”
　　“你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

　　“盛野。”班长强行插入他们之间。
　　“水给你。”她递给他一瓶水。

　　盛野退开半步，同对方拉开距离：“谢谢，我有水。”
　　说着，他拿过夏凝手里的桃子汽水，拧开瓶盖，瓶口跟唇隔一段距离，仰头倒灌一口。

　　夏凝眨眨眼，没说话。
　　班长神情失落，收回水，强颜欢笑：“好。”

　　“还有事吗？”盛野问。
　　班长听出他暗藏之意，笑得更勉强了：“没。我去给其他同学送水。”
　　她走得匆忙，带着些许狼狈。

　　夏凝垂眸：“你为什么不接......”
　　“不想。”盛野淡淡解释，“不想别人误会。”

　　可是，他不怕她误会吗？
　　误会他对她有意思。

　　甚至被班长、被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夏凝不敢问，只好选择沉默。
　　盛野把桃子汽水递给她。

　　他握着瓶身中间，夏凝唯有去握瓶底。
　　不曾料想指尖碰到他手掌外侧。

　　夏凝抬头望盛野一眼。
　　他也垂眸看她。

　　夏凝快速拿过饮料，撇头不看他。

　　“我去看别的比赛。”
　　“走。”

　　夏凝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谁要跟你一起？”
　　“你。”

　　夏凝翘起下巴，故作无所谓地说：“我才不想跟你一起去看比赛。”
　　“嗯。”盛野单手插兜，不置可否，“看什么？”

　　夏凝大步朝前走，拎着饮料瓶晃啊晃：“不告诉你，不许跟着我。”
　　“好。”盛野应得爽快，脚步没停。

　　“不是说不跟着我吗！”夏凝用饮料戳他手臂。
　　“没跟着你，”盛野吊儿郎当地说，“恰好顺路而已。”
　　“哼哼。”

　　夏凝加快步伐，他跟着加快步伐。
　　她放慢，他也放慢。

　　“你离我远一点。”夏凝瞪他。
　　他脸上挂着笑，表情一贯的玩世不恭，伸出手，恶劣逗她：“可以，给钱。”

　　夏凝气呼呼从口袋摸出一枚硬币，拍到他手心：“走你。”
　　盛野收下硬币，顺势退后两步：“好咧。”

　　夏凝怔了怔，没想到他真会走。
　　她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但又不好意思喊他回来，只能垂着视线往前走。

　　秋光洒在地上，影子孤零倒立在前方。
　　她踩着影子，佯装无所谓地走。

　　一会，另道影子冲到她身旁。

　　“你还回来干嘛！”夏凝眼眸亮起，“钱不是给你了？”
　　盛野抛起银色硬币：“一块钱时间到期。”

　　夏凝想凶他，嘴角却甜蜜翘起：“不跟你掰扯，我去看比赛。”
　　盛野接住落下的硬币，握进手心，随手塞到口袋，单手插兜，迈步跟上。

　　两人影子时不时交错重叠，夏凝瞄准时机，偷偷踩他影子回击。
　　盛野注意到她童趣行为，不动声色靠近。
　　影子离近了。

　　夏凝轻轻松松能踩到他影子，乐得像寻到粮食的仓鼠，眼睛都亮着光。
　　盛野眼底闪过浓浓笑意，当作没看见，成全她自娱自乐行为。

　　两人去看三级跳远。
　　盛野走到哪都是焦点，不少女生频频望他。
　　他似没看见。

　　一名选手大动作跳进沙坑，迸起大量黄沙，盛野上前半步，替夏凝遮挡。
　　他衣服擦过她鼻尖，淡淡洗衣粉味窜入。

　　夏凝鼻子有点痒，伸手去摸。
　　放下手时，指骨不小心滑过他外套。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夏凝不确定地想。

　　外套摩擦划过T恤，激起若有似无静电，盛野放在口袋的手拿出来，扯了扯外套前衣片，又若无其事插回口袋。

　　夏凝没发现他行为，只觉得盛野过分体贴。
　　禁不住感慨，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细心到这种程度——

　　还会帮女孩子挡沙子。

　　夏凝心底升起诸多好感。

　　对他。
　　也对他的行为。

　　夏凝抬头看盛野宽厚肩膀，安全感满满。

　　瞧到他对她方才举动，似乎毫无觉察，夏凝恶胆丛生。
　　悄然伸出魔爪，在他校服外套上作乱。

　　盛野是猪头。

　　夏凝用指尖写了这几个字。

　　“那你是什么？猪头公主？”他的声音在前边响起，猛然吓夏凝一跳。

　　他、他发现了？

　　夏凝做贼心虚背过手，哪怕盛野背对着她看不见。

　　“啥？”夏凝试图遮掩，“我怎么就猪头公主了！”

　　盛野听出夏凝话中的一缕心虚，语调轻松藏笑：“不是你先在我衣服上写字，说我是猪头的？”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夏凝否认三连，理不直气也壮，“你污蔑我！”
　　谁在他衣服上写字啦？
　　反正不是她。

　　盛野很轻地哼笑。
　　笑声透过燥热的空气钻进她耳朵里，萌发耳尖滚烫。

　　被抓包的羞耻心不断袭击夏凝，她跺了跺脚，扔下那么一句话“我去看别的比赛”，转身溜掉。
　　她走后，盛野大笑出声。

　　周遭有人望来，盛野没在意。
　　他笑着抬腿跟过去：“诶，等一下。”

　　夏凝走得更快了。

　　盛野追上：“我污蔑你，你跑什么？”
　　夏凝恼羞成怒，往旁拉开跟他的距离：“闭嘴！”

　　盛野哈哈大笑。

　　夏凝决定收回刚刚盛野替她挡沙的感动。
　　他果然还是那个讨厌鬼。

　　不，幼稚鬼。

　　她才不会喜欢幼稚鬼。

　　他靠近，她离远，他再靠近，她再离远。
　　像是在较劲。

　　最后，夏凝受不了如此幼稚行为，单方面结束玩闹，小声吐槽他“幼稚鬼”，就不再搭理人。

　　夏凝走到乒乓球场，找了个位置看比赛。
　　盛野站在她身侧，夏凝当他不存在。

　　其中一名选手打了个漂亮球，围观人群拍手，夏凝同样拍手。
　　盛野瞥她眼。

　　下个球，依旧很出彩，有人尖叫，夏凝“哇哦”出声。

　　“喜欢乒乓球？”盛野低头问她。
　　夏凝没吭声，无视耳旁的话。

　　她不理他。

　　随着比赛进展，夏凝手拍了一次又一次。

　　盛野从单手插兜看比赛，变成双手抱臂审视看，最后撑着下巴看。
　　他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夏凝忍不住瞟觑。
　　没来由的，她想起思想者。

　　那个撑着下巴思考的雕塑。

　　夏凝“噗嗤”笑出声：“看个比赛，你思考出什么人生哲学了？”
　　盛野放下手，若有所思：“乒乓球比篮球有意思。”

　　“怎么？你打算放弃篮球，弃篮投乒？”夏凝开玩笑。
　　“也不是不可以。”盛野说。

　　夏凝轻“哦”一声，想起盛野打篮球时被女生围观的盛况。
　　“喜欢看你打篮球的女生，估计得失望。”

　　“你呢？”他忽然问一句。

　　夏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喜欢看吗？”

　　“咳咳，”夏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憋红了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该不会怀疑她口中的女生是她吧？

　　“随口问问。”盛野态度随意，似乎只是闲聊。

　　夏凝不着痕迹望一眼。
　　发现他像是不经意问出口，并没放在心上。

　　夏凝脑中警报解除。
　　不是怀疑她就好。

　　不然她得尴尬死。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喜欢看篮球还是喜欢看乒乓球？”盛野神态稀松平常地问。
　　夏凝以为他在闲聊，回答道：“篮球，乒乓球我能接几个，篮球是真不行，投不进去。”

　　对夏凝来说，越难的东西，越具有吸引力。

　　这种吸引，仅仅针对于看别人打，而不是她自己上场。
　　她自己上场，肯定越简单越好。

　　夏凝简单解释几句。

　　“看别人打，越难越好。”

　　盛野扯了下嘴角：“不愧是你。”
　　夏凝拍他手臂，眯眼威胁道：“喂，你几个意思？”

　　盛野哪可能受威胁，无所畏惧，知而故犯：“字面上的意思。”

　　夏凝冷哼，踩他一脚，转身走人。
　　她就不该跟他说话。

　　好好一张脸，怎么长了那么一张嘴。

　　恶劣，爱逗人，还欠揍。

　　盛野走到夏凝身旁，递给她一颗棒棒糖。
　　夏凝接过，但不搭理他。

　　盛野给她颗薄荷糖。
　　夏凝拿走，还是不说话。

　　盛野再次加码，拿出一小包装方辣条。

　　夏凝眸光微闪，态度软下来：“你是哆啦A梦？口袋里怎么有那么多东西？”

　　“有备无患。”盛野语气懒散，“我怕被三八线封印。”
　　夏凝死亡射线投向他。

　　盛野骨子里叛逆，怎么可能被胁迫。

　　他轻咳一声：“牛马为公主殿下服务，口袋里备点东西是应该的。”
　　夏凝满意点头：“小野子有心了。

　　盛野舌尖顶了顶右边脸颊，终是没开口。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不能再惹生气。

　　中午放学，夏凝走出校门，盛野要去取自行车，她没跟他一起走。
　　夏凝刚准备过马路，盛野骑车追上。

　　“上来，”他对她说，“去吃饭。”
　　“啊？”夏凝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去吃饭？”
　　他们有约定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等盛野开口，隔壁班一男生走近：“阿野，周末一起打篮球吗？”

　　他们先前在校门口有打招呼，但男生什么也没同盛野说，他是故意走过来的。
　　盛野跟男生彼此心知肚明。

　　“看情况。”盛野说。

　　男生挤眉弄眼：“哦？”
　　“看情况~”男生拉长尾调，“是什么情况......”

　　“一箱雪碧。”盛野语气平淡。

　　男生比了个OK手势，美滋滋走人，全程没和夏凝说半句话，更没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打量。
　　他不过是来约盛野打篮球罢了。
　　雪碧是什么？调侃是什么？他不知道。

　　男生走后，盛野再次对夏凝说：“上车。”

　　夏凝懵懵懂懂坐上去，用手牢牢抓住后座不锈钢架：“为什么突然喊我去吃饭？我们什么时候约好了？”
　　“昨天。”他说。
　　夏凝困惑不已：“昨天？我怎么不记得。”

　　“我请你吃东西，你去看我比赛。”盛野提示。
　　夏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上午不是请我喝饮料了吗？”

　　“我下午有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