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2、第三十二章

　　夏凝先是一愣，随后跺跺脚，咬牙切齿说：“你又用这个方法哄我！”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老是用糖哄。

　　盛野眼底笑意明显：“管用就行。”

　　“谁说的！”夏凝张嘴就反驳。
　　“你不喜欢吃甜食？”盛野问她。

　　“当然喜......不喜欢！”夏凝快速改口。

　　怎么可能不喜欢？
　　小时候因为太喜欢吃甜食，还不爱刷牙，她乳牙差点都蛀虫了！

　　呸呸呸，不爱刷牙的人才不是她。
　　夏凝拒绝承认这件事。
　　多丢脸啊。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甜食？

　　夏凝悄悄偷瞄了眼盛野。
　　他正在结账，灯光侧落在鼻梁，留下淡淡阴影。

　　忽然间，夏凝觉得盛野真的很帅——

　　主动付钱的男孩子最帅了。

　　男孩子最帅那一刻，就是主动付钱瞬间。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帅的时刻。

　　盛野结完账，从塑料袋拿出一瓶橘子汽水，拧开，递给她。
　　而后拎起袋子，对她说：“走吧。”

　　“你不喝吗？”夏凝仰头喝了口橘子汽水，舒服喟叹一声。
　　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
　　一点也没变。

　　盛野一手拎袋子，一手抄兜走在她左侧：“都给你。”

　　夏凝边拧盖子边开口：“我说笑的。”
　　“我没说笑。”盛野淡淡地说。

　　夏凝拧盖子的手滑了下，盖子差点掉落。
　　她及时补救。
　　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产生了误解。

　　夏凝拼命在心底唾弃。

　　人家只是请你喝个饮料。

　　你怎么会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

　　夏凝尴尬地笑笑。
　　不是笑盛野。

　　是笑她自己。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以为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对方对你不过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你凭什么认为那是特殊对待？

　　夏凝驱除脑海混乱想法，开玩笑说：“谢谢盛同学的慷慨解囊，大恩无以回报，下辈子你做牛做马，我养你。”
　　盛野扫了她一眼：“这辈子吧。”

　　夏凝踉跄，被口水呛到，红着脸，不可置信问：“咳咳......你说啥？”
　　“我说——”盛野拉长语调，带着几分恶劣弯腰凑近她，语气戏谑，“用不着下辈子，你现在就可以替我做牛做马。”

　　“我想喝雪碧了，你回去帮我买。”盛野痞里痞气直起身子，“去吧，牛马。”
　　“滚！”夏凝缓过劲，燥热的脸稍稍降温，“你才牛马！”
　　“你生生世世都牛马。”

　　盛野哈哈哈大笑起来。

　　夏凝羞恼地用手拍了一下盛野的手臂：“笑死你算了。”

　　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

　　他这种性格恶劣的人，最喜欢逗弄人了。

　　她不过是他取乐对象之一。

　　哪有什么暧昧可言。

　　回到教室，刚坐下，预备铃响起。

　　晚上有点热，夏凝脱掉薄外套，反过身，挂在椅背上。
　　回过头，望见桌上塑料袋，里面装满饮料。

　　他把袋子放在了她桌上。

　　她看也没看，一股脑将其塞进抽屉。

　　过了会，掐着点，第二声上课铃响起，夏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袋里取出橘子汽水。

　　“给你，本姑娘大方。”
　　夏凝轻哼：“不跟你斤斤计较。”

　　她腰板挺直，下巴扬起，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对他没有饮料可喝而怜悯施舍。

　　窗外夜风吹拂，涌入室内，掠过她头顶，扬起了发梢。
　　他指尖有点儿痒。

　　盛野不动声色挪开眼，语调藏笑：“谢谢公主赏赐。”

　　夏凝冷哼一声：“小野子，退安吧。”
　　盛野憋住掩藏不住的笑意：“得嘞，小野子领命，公主殿下。”

　　两人没再交谈。
　　夏凝低下头看书，嘴角上翘。

　　她好像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可爱了。

　　可恶依旧还是可恶。

　　但已经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小可爱。

　　就指甲头一丁点。

　　不多。

　　夏凝笑着翻过一页书，低头认真学习。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一个本子从前往后传。
　　上面写着名字与码数。

　　“凝凝，班服你订几码呀？”张佳佳转过身，双手交叉放在椅背，“我订M码，我们要不要订一样的码数？”
　　“这样我们就可以穿相同码数啦！”

　　相同码数？

　　夏凝偷偷觑一眼盛野。
　　抿着唇说：“我想穿宽松些。”

　　才不是因为想和他穿相同码数。

　　张佳佳点头，不勉强她：“也是，宽松些舒服。”
　　“我习惯穿合身。”

　　夏凝快速写下名字，思忖片刻，接着写2XL。
　　“2XL？用得着那么大吗？”张佳佳诧异道，“估计会很长。我弟1米8，穿2XL，我试穿他T恤，都盖屁股了。”

　　夏凝迟疑了一会，把数字“2”改成“3”。
　　3XL。

　　以盛野身高，应该会穿3XL。

　　对她来说可能会很大，但她想跟他穿相同码数。

　　“我喜欢穿长一点。”夏凝捏了捏手中的笔，给出解释。

　　张佳佳还想说点什么，她同桌问：“佳佳，去厕所吗？”
　　不提没感觉，一提，张佳佳觉得她确实需要去一趟厕所，再不去，膀胱要爆炸。
　　她可不想憋到晚自习放学。
　　谁知道老师拖不拖堂。

　　张佳佳没忘记问夏凝：“凝凝，一起吗？”
　　夏凝摇头：“不用，你们去。”

　　她们离开后，夏凝把本子推过去给盛野。

　　两人对视。

　　他单手支颐望她，另只手不停转笔，并没急着动笔写。

　　夏凝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略微闪避：“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本子。”
　　“快写！”

　　盛野缓缓收回视线。
　　看似随意提起：“你平时不都穿S码T恤吗？”

　　“你怎么知道？”夏凝下意识反问。

　　盛野抬眸给她个看“傻子”的眼神。

　　夏凝突然反应过来。
　　晚上太热，她脱掉外套挂在椅背，现在身上穿着的T恤正好是S码。

　　她紧张到忽略掉盛野口中“平时”两字，虚张声势反驳：“关你什么事！我想穿S就穿S，想穿3XL就穿3XL！跟你有关系吗！”

　　盛野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开口：“谁说我们没关系？”

　　夏凝脑子一片空白，呼吸有些紧：“什、什么关系。”
　　面前忽然放大一张面孔。

　　他凑到她面前。

　　两人距离贴得很久。

　　她能清晰看见他每一根睫毛，纤长浓密，像是水草疯长在她心里。

　　夏凝感觉浑身血液好似逆流冻结，麻木知觉，轻易动弹不得。

　　盛野伸手抽走她背后快要挂不住的外套：“要掉了。”
　　外套放到夏凝怀里，她暗松一口气。

　　“同学关系，同桌关系......还有朋友关系，”盛野语气随意，“你说我说得对吗？”

　　夏凝踹了他凳子一脚：“滚！”
　　害她紧张半天。

　　“你想要什么关系？”盛野望她。

　　他眼眸漆黑明亮，有着真挚，有着坦荡。

　　还有她看不懂的炽热。

　　像是一团火焰燃烧。

　　夏凝心想：一定是教室过于明亮，才会让她产生错觉。

　　他同样喜欢着她的错觉。

　　夏凝侧过头，不敢跟盛野继续对视：“牛马关系。你是牛马，我是公主。”

　　低沉的闷笑声从耳畔传来。

　　“你养我啊？”

　　夏凝差点脱口而出：我养你。
　　幸好止住。

　　她高高抬起下巴：“想要本公主养你，想得美！”

　　盛野挑眉：“这年头，牛马自己养自己也就算了，还得.......”
　　“对啊！还得做牛做马。”夏凝接话，“牛马，我明天想吃城西旺记桃花酥，记得去给我买。”

　　旺记桃花酥，是他们这边很有名的点心，不仅在城西开有店铺，在其他城区同样有分店。
　　他们学校在城北区域，距离城西比较远。

　　“城北的行不行？”盛野问她。
　　“不行，”夏凝拒绝，“城西是总店，味道好一点。”
　　“城北没那么好吃。”

　　其实夏凝只吃过城北旺记桃花酥，没吃过城西旺记。
　　她也不知道城西的味道是不是好一点。

　　但应该差不多？
　　毕竟同一个品牌，配方肯定一样。

　　不过她存心为难盛野，当然是怎么困难怎么来。

　　上课铃响打断两人谈话，眼看老师从外面走入教室，夏凝赶紧低下头学习。

　　直到放学，张佳佳喊她一起走，夏凝猛然记起些什么。

　　本子。

　　她想看盛野是不是填了3XL，但本子已合上放在一旁。

　　盛野没走，夏凝不好意思拿过本子看。

　　“凝凝？走吗？”张佳佳说道，“校门口奶茶上新品，两杯5折，我想去喝。”
　　“哦，好。”夏凝收回视线，随手拎起抽屉内的塑料袋，“走。”

　　“你买了那么多饮料啊？”
　　“我......今天的物理作业，最后一道题我不太明白，你写了吗？”
　　“写了，这个简单，我跟你说......”

　　盛野抬眸瞥她们一眼。

　　夏凝跟张佳佳买完奶茶，道别后，走到公交车站台候车。
　　她本能往校门口望，瞧见盛野推着车从里面走出来。

　　他还没走？

　　奶茶店人太多，她们排队等了十五分钟。
　　夏凝以为盛野早就走了。

　　盛野骑着车朝她过来。

　　夏凝正想跟他打招呼，一个纸团飞过来。
　　她下意识接住，抬起头，盛野已经骑车走人，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

　　“谁惹他了？”夏凝小声嘟囔。
　　拆开揉成一团的纸张，里面写着她先前问张佳佳的最后一道物理题。

　　每一个步骤，每个步骤解题思路，全清清楚楚写出来。
　　甚至连公式在书本第几页，也标有。

　　夏凝正想给予零星感动，结果瞅到末尾画的猪头。

　　【笨蛋公主】

　　顷刻间，感动化愤慨，她小幅度轻拍了一下纸张发泄：“什么嘛！他才是笨蛋。”

　　“笨蛋......”

　　可是，他喊她公主耶。

　　不行不行，不能被敌人Pua。

　　夏凝疯狂摇头。

　　笨蛋是他，他是笨蛋。

　　夏凝抱着纸张，忍不住笑出声。

　　对，盛野就是全世界最大的笨蛋。

　　但她喜欢这个笨蛋。

　　回家路上，夏凝特意绕道去买了吃的喂胖橘猫。
　　她边喂猫边撸它的毛：“橘子，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胖橘猫纯纯干饭猫，一心干饭，根本不搭理她。

　　夏凝不在乎胖橘猫有没有回应，她只是忍不住想找个对象分享一下憋不住的开心。
　　哪怕分享的对象只是一只猫。

　　“他喊我笨蛋公主，总觉得有点过分亲昵了，会不会......”
　　“哎呀，夏凝，你到底在瞎想什么！”

　　夏凝觉得不能再胡乱想下去，强行制止自己的思维发散。

　　然而。
　　越控制越无法控制。

　　脑海里牢牢生长着一朵摘不完花瓣的玫瑰，他喜欢她，他不喜欢她，他喜欢她......
　　循环往复。

　　直至胖橘猫吃完东西，“喵”了声，甩甩尾巴走人，夏凝才猛然清醒。

　　不能再想了！

　　她匆匆跟李奶奶道别，小跑着离开小卖铺。

　　回到家洗漱完，夏凝订了个比平时起床时间更早的闹钟。
　　她明天要早点去学校。
　　看一看盛野班服订的什么码。

　　会是3XL吗？

　　夏凝不太确定，但由衷希望是3XL。

　　翌日，天色未亮，夏凝一脸困倦扔开抱了一晚的手机，打着哈欠起身。

　　她昨晚一夜没睡好。
　　总是害怕错过起床时间，半梦半醒爬起来看时间，根本没法安稳入睡。

　　心脏隐隐作痛。
　　她知道那是熬夜的后遗症。

　　快速洗漱，夏凝涂抹祛疤膏，利落收拾好东西，拿起钥匙和手机踏出家门。
　　担心吵醒熟睡中的夏母，她特意放轻手脚。
　　连大门都是悄悄用钥匙拧着关。

　　出门下楼，发现外面不少早餐摊刚开始摆摊。
　　公交车还未运营。

　　太早了。

　　距离第一班公交车发车，然后抵达她所在公交车站牌，至少要四十分钟。

　　夏凝无聊坐在椅子上发呆。
　　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戳进跟盛野的微信聊天框。
　　对话停留在昨天傍晚。
　　她出门去上晚自习的时候。

　　晚自习放学后，他们没有聊天。

　　夏凝轻叹一口气。
　　点开他朋友圈。

　　不再干净得像微信很少使用——他发了一条照片动态。

　　【五毛硬币.jpg】

　　没有任何配文。

　　夏凝不自觉心跳加快。
　　她成了打破他惯例的那个人。

　　而且是第一个。

　　虽然这并不一定不代表什么，但是她依旧开心得不行。

　　照片是她去他家那天拍的。
　　看时间，应该是他送她回去之后。

　　夏凝记得当天晚上她躲在被窝跟盛野聊了很久。

　　原来在盛野在找她聊天之前，还发了朋友圈吗？
　　她竟没有注意到。

　　夏凝不禁有些懊恼。
　　没有第一时间给他点赞。

　　手指放在赞上面，忍不住点了一下。

　　但很快回过神。

　　不行！

　　他会发现她在偷窥他朋友圈。

　　夏凝心惊肉跳点了取消。
　　速度快到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这辈子不会再有比那一瞬间动作更快的时候。

　　幸好。
　　他没发现。

　　四十分钟过去。
　　公交车在夏凝不安等待中缓缓出现。
　　她心急火燎跳上车。

　　终于第一个抵达教室。

　　夏凝来不及开灯。
　　摸黑跑到座位，在盛野桌面寻找班服记录本。

　　“啪嗒。”
　　教室灯点亮。

　　一道熟悉声音从背后响起：“夏凝？”

　　“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