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1、第三十一章

　　夏凝放学先去了棋牌馆一趟。
　　平时林红芳不乐意让夏凝去棋牌馆，但今天居然意外发短信给夏凝，喊她放学过去。

　　夏凝有些好奇。

　　推开棋牌馆玻璃大门，一股子空调制冷剂混合着烟味扑过来。难闻得很。

　　夏凝目不斜视走到收银台，没有东张西望。
　　林红芳担心夏凝学坏，不喜欢她看别人玩牌玩麻将。

　　每次来棋牌馆，夏凝会注意不到处张望。

　　“妈。”夏凝走过去，顺手把雨伞放到收银台上。
　　林红芳抬起头：“来了？下午你六子舅舅给我送了盒榴莲，你拿回去吃。”

　　榴莲在他们这边很贵，一整个要好几百块，属于高消费水果。
　　以夏凝家的情况，几乎不会买。

　　她们母女俩都爱吃榴莲。

　　林红芳往常要守着店看到大半夜，回去时，夏凝大多数时候睡了。
　　今天难得有人送榴莲，林红芳才会把夏凝喊过来。

　　“我找个袋子给你装？还是放进书包？”林红芳弯腰翻找。

　　夏凝阻止她动作，摇头：“妈，你吃。”
　　包装没拆过，林红芳肯定没吃。

　　“行了，你带回去，我吃了，”林红芳推过去，“不用给我留。”
　　榴莲一共三块，夏凝拆开包装，拿起最小的一块放入口：“我吃一块就行。”

　　“妈，我回去啦。”

　　林红芳拿夏凝没办法，女儿懂事，她很受用。
　　脸上尽是欣慰笑容：“记得吃晚饭。”

　　“好。”夏凝乖巧点头。

　　夏凝正要走，林红芳突然喊住她：“伞别落下。”
　　家里没有这个款式的伞，林红芳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买的伞？”

　　夏凝抿抿唇，不知道要不要如实告知。
　　林红芳以为夏凝是怕被责怪乱花钱：“不说你，回去吧，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夏凝暗松一口气，拿起伞往外走。
　　“妈再见。”
　　“注意点安全。”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
　　火烧云晕染了天边，瑰丽得像一幅画。

　　夏凝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
　　相机刚打开，脑海中忽然闪过张佳佳那句话：“你是要发给谁吗？”

　　要发给谁？

　　她想发给盛野。

　　但不敢。

　　夏凝收起手机，驻足站在原地欣赏片刻，而后乘公交车回家。

　　回到家，夏凝放下东西换鞋。
　　换完鞋子，一抬头，望见刚被她置放在入户鞋柜上的伞，神情微怔。

　　伞是盛野给她的。

　　在他们手里来回传了几遍。

　　伞上印着猫咪图案，她却不可避免想到他。

　　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她就无法控制好心情。

　　夏凝想起中午放学时拍摄的彩虹照片。
　　她拿出手机，不再犹豫。
　　打开相册，点击图片，发送到微信，在最近聊天找到盛野，发过去。

　　夏凝：【图片.jpg】
　　夏凝：【中午拍到的，我觉得挺好看。】

　　所以想和你分享。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一张照片。
　　拍的是天空晚霞。

　　盛野：【像不像猫？】

　　夏凝点开照片放大看，橘红夕阳映照晚霞，浅色云彩被光镀上一层金辉，好似一只顽皮的猫咪露出肚皮。

　　夏凝：【真的耶！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两人有来有回聊了很久。
　　夏凝煮速冻饺子和吃晚饭期间，都不曾放下手机。

　　嘴角从扬起，就没下来过。

　　其实也没聊什么特别的内容，哪怕是一个逗号，同样让她觉得空气里溢满幸福味道。

　　欢乐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夏凝感觉没聊多久，已经到了她往常必须出门的时候。
　　再不出门，公交车会赶不上。

　　夏凝一向乖巧，上学迟到的事情，从未做过。
　　尽管再不舍，她还是匆匆跟盛野道别：【我要出门搭公交啦，你也要出门了吧？】

　　【路上骑车小心哦~】

　　盛野：【好，一会见。】

　　尽管夏凝知道他说的是晚自习见，依旧心底甜蜜泛滥。
　　她用手拍了拍笑疼的脸部肌肉，哼着歌谣，脚步轻快出了门。

　　路过李奶奶家小卖铺，夏凝笑容晴朗地朝里面大喊：“橘子，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胖橘猫立马从角落里蹿出来，冲到夏凝脚边喵喵叫。

　　夏凝半蹲下身子，轻拍它脑袋：“等我下晚自习。”
　　“我走了，”她笑着跟李奶奶打招呼，“李奶奶，我去上学啦。”

　　李奶奶笑呵呵点头。

　　公交车远远驶来，夏凝从口袋掏硬币，掏出一管药膏，蓝白色外壳，像蓝天白云般使她心情舒畅。
　　她将它塞进口袋，低头笑着摸出两枚硬币。

　　硬币“哐当”落入投币箱，夏凝拿出药膏，挤到手上涂抹均匀。再翻出蓝牙耳机戴好，用手机单曲循环李玖哲的《夏天》。
　　循环一遍又一遍，曲末结束，前奏续上之际，公交车到站了。

　　夏凝下车，碰见骑自行车过斑马线的盛野。
　　他骑着自行车，从对面过来。

　　望到她，他对她笑了一下。

　　一瞬间，她像是看见梨花绽放。
　　他身后商店色散出的白光，在此刻均幻化成白色梨花，绽满她心头。

　　“原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这种感觉。”
　　夏凝喃喃低语，抑制住加速的心跳，垂下头，快步朝校门口走去，手悄然放进口袋，摁低手机音乐播放音量。

　　“夏凝，”低沉的声音从身左侧传来，“干嘛不理我？”
　　夏凝不自然撇过脸，不面对他：“没看见。”

　　她不仅瞧到他，两人还对视了一会。

　　盛野倒没揪着这事不放。
　　“祛疤膏涂了吗？”他问。

　　夏凝想起兜里的药膏，脸颊微微一热，低声回应：“嗯。”
　　“我倒是没发现......”盛野上下打量她，有意调侃道，“你网上社牛，线下社恐啊。”

　　夏凝羞臊得不行。

　　她哪里社牛！

　　只不过是网上隔着屏幕，看不见彼此神情，她才大胆放心跟他多聊一会天。
　　怎么就是社牛了！

　　社牛在夏凝眼里是褒义词，但被喜欢的人说是社牛，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旁边是自行车棚，夏凝知道盛野要放车，找了个借口：“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一趟小卖铺。”

　　“一起。”他对她说。

　　夏凝仿佛没听见背后的声音一样，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盛野快速锁好车，大步追上去。

　　“生气啦？”他低下头哄她。
　　夏凝一本正经说：“幼稚鬼才生气。”

　　她不是幼稚鬼，怎么可能生气。

　　“我只是担心一会迟到。”夏凝此地无银三百两。

　　盛野低低笑出声：“幼稚鬼请你喝饮料好不好？”
　　夏凝冷哼两声，强行板着脸：“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情况下，勉强同意。”

　　自从去过盛野家，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拉近许多。

　　好像也不奇怪。

　　他们本是同桌，她救了他弟弟，他们有着相同的小习惯，都喜欢接掉落的树叶。

　　她曾带他去看过一只叫橘子的猫，他家有猫也叫橘子。

　　夏凝在心底细数他们之间拉近关系的点。

　　是他可能跟她拉近关系的点。

　　不是她的。

　　在他坚定维护她，不让她被别人嘲笑那一刻，她跟他的关系已在内心无限拉近。

　　“你想喝什么？”盛野问，“AD钙奶？酸奶？或是其他饮料？”
　　他停顿须臾：“橘子汽水可以吗？”

　　夏凝眨眨眼。

　　“上次来小卖铺，你喝的就是这个。”盛野说。
　　夏凝笑容比阳光灿烂：“你记得呀？”

　　她很久没喝橘子汽水了。
　　自从跟小胖分别，也就上次跟盛野来学校小卖铺的时候喝过。
　　夏凝惊喜他居然能记住。

　　盛野没回答她的问题：“喝什么？”

　　夏凝经常被盛野逗弄，这回，她决定逗一下他：“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我都要。”
　　盛野挑眉望她：“大人？你成年了吗？”

　　那必然没有。

　　夏凝语塞。

　　盛野拿下一排AD钙酸奶，两瓶蓝莓酸奶，两瓶橘子汽水。
　　“还要什么？”
　　“吃糖吗？”

　　“我开玩笑的，”夏凝赶紧出声，“我喝不了那么多。”
　　“一星期有七天。”他说。

　　“啊？”夏凝不明所以。
　　“你可以每天喝一瓶。”盛野无奈地说。

　　“可是，”夏凝困惑发问，“你拿的是八瓶呀。”
　　AD钙奶一排是四瓶，蓝莓酸奶两瓶，橘子汽水两瓶，加起来恰好是八瓶。

　　“难道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夏凝调侃道。
　　“看在你请我喝饮料的份上，我替你保密。”

　　盛野气笑。

　　“我不用喝？”

　　夏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数他。
　　她哪肯承认，嘴硬反驳道：“不是说好你请我喝饮料的吗？”

　　“我没数你的份有什么不对？”

　　要不是盛野怀里抱着一堆饮料，他真想给她鼓掌。
　　“对，你说得对极了。”
　　盛野恶劣性子上涌，一身反骨千斤重：“小朋友永远都是对的，不然等会坐在地板上哭鼻子怎么办？”

　　“你！”夏凝瞪圆双眼，“你才哭鼻子。”

　　她好多年没有哭过鼻子了。
　　根本不会哭鼻子。

　　更不可能做坐在地板上哭鼻子。

　　“对对对，你说得对。”盛野吊儿郎当耸肩，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夏凝气呼呼背过身：“你走，我不跟你说话。”
　　她不想搭理他。

　　老逗她。

　　盛野转身就走。

　　夏凝怔住。
　　他就这样走了？
　　不哄哄她？

　　渣......不对，呸，讨厌鬼！

　　不一会，一盒薄荷糖落到夏凝怀里。
　　“走吧，小朋友。”他对她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夏凝表情凶巴巴，语气里有一丝软。

　　盛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柔和：“我只是想着你的糖差不多吃完该补货了。”
　　“什么糖？”夏凝下意识接话。

　　“薄荷糖。”

　　“第四盒。”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