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29、第二十九章

　　盛野把猫咪图案雨伞推过去：“你的伞。”
　　昨晚她连伞也没拿就跑掉，他特意给她送过来。

　　夏凝缓松一口气，没来由有些失落。
　　她还以为他听见她跟张佳佳的对话了。

　　没听见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胸口闷闷的？

　　夏凝把它归结为昨天晚上没睡好。

　　她的皱眉被盛野看见。
　　他问：“昨天淋了雨，不舒服？”

　　夏凝回过神，摇头：“没有，在想事情，物理......”
　　她刚想扯某道物理题做遮掩，话未出口，忽然觉得这个借口十分熟悉。

　　昨晚，公交车上，她好像也是这般说。

　　夏凝陷入沉默。

　　“嗯？”盛野抬眸看了她一眼，“物理什么？”
　　“有什么困惑，你可以问我。”

　　不知为何，夏凝又想起他那两句玩笑话。

　　“你问她，不问我？”
　　“怎么，在你心底，我比不过张佳佳？”

　　这一瞬间，她竟觉得它可能不是玩笑话，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话。

　　夏凝红了耳廓，慌慌张张垂下睫毛，挪开视线，胡乱把雨伞塞进课桌抽屉。
　　“我是想问物理课在第几节来着。”

　　当天课程表早已被值日生抄黑板上，只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
　　她的借口蹩脚得令人一目了然。

　　盛野抬抬眉骨，语调平稳，却掩藏不住眼底笑意。
　　“第二节。”

　　夏凝没注意到他眼神，暗自庆幸蒙混过关，点点头：“哦，知道了。”

　　教室外边响起早读铃声。
　　班上的早读是根据第一节课来安排。

　　夏凝低头翻找课本，本能抬头看黑板，蓦然停顿半拍。
　　英语科代表拿着英语书站到讲台上：“拿出英语书，翻到P15页。”

　　夏凝快速垂下视线，假装没看过课程表，失手抽出来的物理书本意外泄露出马脚。

　　心跳在此刻剧烈。

　　她根本不敢分出眼神看他。

　　英语科代表在讲台上领读，夏凝磕磕绊绊跟着开口，手里拿的物理课本倒着翻页也没注意到。
　　耳边传来低沉轻笑声：“那么喜欢物理呀？”

　　夏凝烫手似扔开物理课本，连忙拿起英语书，反驳道：“才不，我喜欢历史。”
　　盛野很轻地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朗朗读书声回荡在教室里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像是照在她脸颊。
　　热得滚烫。

　　光线明亮，她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

　　浮光掠影的一眼。

　　很短暂。
　　稍纵即逝。

　　不留神根本发觉不了。

　　盛野不喜欢早读，可今儿，他难得认为早读也没那么讨人厌。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吩咐底下学生拿出周末作业，英语练习卷，他要抽半节课来讲解。

　　夏凝打开书包翻找，没找到。
　　她微微皱眉，想起昨晚拿书包挡雨，包内东西跟着淋湿。

　　英语练习卷湿得最厉害，被放在书桌上晾干。

　　“等会下课后交上来，不交作业的把英语书单词表抄三遍。”英语老师说。

　　前排有个同学举手：“老师，我忘记带过来了。”
　　英语老师眉毛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抄三遍，下午放学前交过来。”

　　“还有谁忘记带的吗？”

　　夏凝刚想举手，盛野压下她的手，将他的试卷扔给她，举着手说：“老师，我没带，我下午抄完交过去。”

　　英语老师微点头，开始讲解：“看到单项填空，第1小题，What were you so_______，选什么？”

　　夏凝怔了怔，下意识捂住盛野碰过的手臂，望着桌上未署名试卷，心情复杂。
　　她想问他为什么，却顾虑在上课，不方便说话。

　　英语书单词表，每个单元看似不多，抄一个单元的单词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然而，一册书加起来，要在限定时间内抄完，绝对能抄到手断。

　　最起码课间和午休没法放松了。

　　夏凝收回神游的思绪，努力集中精神望向黑板。
　　不管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认真听课。

　　其他一切，完全可以等到下课后再说。

　　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收拾东西走出教室。
　　夏凝用笔杆戳了戳盛野，他停下抄写动作，颇为欠揍地说：“怎么？感动啊？小爷也觉得感动。”
　　“谁让小爷善良。”
　　“遇见路边的野猫，看它可怜，都会去买点东西喂。”

　　“虽然你没野猫可爱，不过到是比野猫凶悍。”

　　所有复杂心绪因为这几句话一扫而空。

　　夏凝“呵呵”冷笑两声，用脚踹他椅子，毫不留情扔出一个字：“滚。”

　　感动？
　　她现在恨不得多给英语书单词表多增添2000个单词上去。

　　盛野眼底浅藏笑意。

　　张佳佳回过头问夏凝：“凝凝，去小卖铺吗？”
　　夏凝起身：“好。”

　　张佳佳主动牵起夏凝的手：“走。”
　　她视线不经意一瞥，看到夏凝手上的疤：“凝凝，你手上怎么有个疤痕疙瘩？你是疤痕体质？”

　　“不是，小时候喂流浪猫被抓的。”

　　夏凝无奈笑笑：“当时年纪太小，不懂得要忌口。”
　　“现在想祛也祛不掉。”
　　“我记得有款祛疤膏挺好用，名字我忘了，我妈应该记得，我回家问一下，问到跟你说。”
　　“好。”

　　两人边说边笑走出教室。
　　盛野转动笔杆，若有所思。

　　他拿过被夏凝遗忘在桌上的试卷，填上她名字，交到英语科代表处。

　　尽管夏凝嘴上说着让盛野滚，从小卖铺回来，她还是带了一罐冰雪碧给盛野。
　　“谢谢你刚刚课堂上帮我。”

　　盛野诧异望她。

　　夏凝举手的时候确实有点胆怯。
　　不是胆怯举手，不是胆怯自己没带作业本。

　　而是胆怯再次成为同学开玩笑的对象。

　　先前腿部受伤请假，传来传去，变成了请病假躲军训。

　　夏凝不懂那群男生为什么会拿她开玩笑，但是她害怕他们拿她没带作业的事情来嘲笑她。
　　“什么没带作业？该不会是没写吧？”

　　有时候，一句笑话，往往能给当事人带来极大伤害。

　　“试卷我帮你交上去了。”盛野说。
　　夏凝睫毛颤了颤：“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给你带了雪碧。”

　　“我看见很多男生喜欢喝这个。”

　　盛野放下笔，眉梢微挑：“我不挑，你买什么都行。”

　　夏凝不清楚该怎么接话，只好“哦”一声，佯装低头捣鼓饮料。
　　她撕掉吸管外包装随手塞进书桌，用吸管戳娃哈哈AD钙奶铝膜盖。
　　一下，没戳穿，两下，还是不行。

　　正当她打算用力戳第三次，盛野伸过手：“我来。”

　　夏凝把吸管和饮料递过去。
　　盛野接过饮料，拿张纸巾包着吸管，取过吸管帮她开饮料。

　　夏凝眨眨眼，对于盛野这种细心举动，顿生好感。
　　她曾经留意过，他之前插吸管，习惯半撕开吸管包装，把吸管完全戳进去以后，才会撕掉剩下的包装。

　　跟她完全不一样。

　　夏凝喝饮料，总喜欢拆掉吸管所有外包装，再插到饮料里面。
　　自己给自己插吸管，这样做当然没问题。
　　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手不够干净。

　　如果帮其他人插吸管，无疑是盛野的举动更令人觉得舒心。

　　夏凝不禁给盛野比大拇指：“你真细心。”

　　盛野对此不做回应。
　　他把饮料塞到她手里：“一会要上课了。”

　　夏凝赶紧喝两口。
　　第二节是物理课，班主任的课，她可不敢在课堂上喝饮料。
　　公然挑衅班主任的权威，那岂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找死吗？

　　等夏凝喝完AD钙奶，上课预备铃恰好响起。
　　她把喝光的饮料瓶塞进抽屉，心情美滋滋地拍拍手，找出物理课本，进入新一轮认真听课。

　　盛野淡淡笑了一下。

　　下课后，班主任走出教室前，宣布了两件事：

　　一、学校下星期举办校运会，校运会期间，白天不上课。
　　二、校运会之后，是期中考试，大家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一个好成绩。

　　学生们不知道该高兴校运会的来到，还是哀嚎期中考试的接踵而至。

　　“要是没考好，我妈估计要多给我报两个补习班，”张佳佳回过头跟夏凝聊天，不仅长叹一口气，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管它呢！我现在很开心！。”
　　她尖叫起来：“校运会，不用上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凝被张佳佳的情绪所感染，跟着笑起来：“对呀，不用上课啊啊啊啊啊！”
　　张佳佳拖夏凝起来，拥抱在一起：“不用上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教室里高兴开心的不止她们两个，其他人也在高声谈论校运会的事。
　　还有人兴奋到当场脱掉外套，对着天花板抛。

　　盛野看着她俩疯闹，不禁勾起唇角：“傻子。”
　　夏凝听清他的话，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椅子，让椅子朝他倒去，瞪眼看他：“谁傻！”

　　盛野双手抱臂靠墙，漫不经心扫她一眼，很明显是在说：你说呢？
　　夏凝恼他一眼，在这种高兴时刻，决定不搭理他。

　　班长走到讲台上，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
　　其他人停安静下来。

　　“隔壁2班说要订班服在校运会上穿，我们一起订吧。”
　　“两班一起订有优惠，而且......”班长快速朝盛野那边看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说道，“高二会重新分班，难道你们不想留下共同回忆吗？”

　　“留！”有人喊道，“肯定要留。”
　　“要不我们搞个班徽印上去？”
　　“哪来的班徽？我们班有班徽这个东西吗？”
　　“蠢，可以设计啊！”
　　......

　　教室里的人七嘴八舌说起来。

　　“既然大家都赞同订班服，我们就订。”班长一锤定音。

　　“班徽下午自习课，我们开个班会讨论。”
　　班长停顿半秒，说出预先设想好的话：“你们有想法的可以现在设计，班会交上来，让大家投票表决。”

　　在得知隔壁班要打算订班服时，她就开始动手设计班徽了。
　　班长隐晦觑盛野，对方低头对着英语课本抄单词，对她说的话根本不感兴趣。

　　“凝凝，你要参加吗？”张佳佳问。
　　“参加什么？”夏凝慢半拍反应过来，“你是说班徽设计吗？”
　　“对，”张佳佳说，“你画的黑板报四格漫画我特别喜欢，你参加呗，我一定投你一票。”

　　夏凝笑笑：“再说吧。”
　　“我相信你的审美，”张佳佳劝道，“肯定会被选中，到时候我就能跟人吹嘘，我们班的班徽是我好朋友设计的！”

　　听到这话，夏凝愣住。

　　好朋友？

　　自从跟小胖分别之后，她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更别提好朋友。

　　夏凝好久没听过好朋友这个词。
　　对上张佳佳真挚的眼神，她忽然笑了。

　　“对，好朋友。”夏凝真诚回应，“我们是好朋友。”
　　张佳佳调皮眨眼：“好朋友，参加不？”

　　“参加。”夏凝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