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11、第十一章

　　跑完800米，学生自由活动，大部分男生选择去打篮球，几个男生簇拥盛野一起。
　　张佳佳拖着夏凝去看。

　　夏凝有些犹豫：“还是不了吧，感觉不太好。”
　　“没事的，一起去嘛，”张佳佳劝说，“反正没啥事做。”
　　“我......”夏凝还想挣扎，对方拉着她就走。

　　“走啦，走啦。”

　　去的路上，张佳佳忽然止住脚步：“我们去小卖部吧，我有点渴。”
　　夏凝下意识往球场方向望一眼，应道：“好。”

　　挑选饮料时，夏凝拿起一瓶矿泉水，想了想，多取一瓶，纠结须臾，放下了。
　　张佳佳目睹她的纠结，笑着拿起它塞到夏凝怀里：“买两瓶吧。”

　　夏凝看向张佳佳拿着的冰红茶，又低头瞧怀中两瓶矿泉水，问：“你要喝吗？”
　　张佳佳晃了晃冰红茶：“我喝这个。”

　　“那......”夏凝眼底疑惑。
　　“给盛野带一瓶，他打完球肯定口渴。”张佳佳不等夏凝开口，继续说，“他刚刚帮了你，请他喝水当感谢呗。”

　　夏凝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抱着怀里两瓶矿泉水，犹如火炉般滚烫，灼得手脚无处安放。

　　两人各付各的钱。
　　夏凝有心想请张佳佳喝饮料，掏钱时，看到这个月所剩无几乘车钱，她踌躇了。
　　整张大面额纸币已被用掉，剩下大多是留着搭车的零碎散钱。

　　几秒念头转瞬即逝，夏凝刚想说她请客，张佳佳结完了她自己的账。

　　机会错失，夏凝抿抿唇，终是没把未说出口的话讲出来。
　　更没有说什么下次她请客。

　　夏凝观念一直都是说得再好听，不如实际行动。
　　如今没能请客，那就下次直接请的时候开口。

　　结完账，两人走出小卖铺，朝篮球场走去。
　　球场四周围着不少女生，路过时，夏凝似乎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好帅”、“他真的好高”、“我要是他们班的就好了”。

　　夏凝刚想摇头笑，忽然听到“盛野”两字，才意识到她们谈论的对象是盛野。
　　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努力忽略异样情绪，随张佳佳走到旁侧树池坐下，远远隔着人群看场上男生打篮球。

　　“傻傻站着多累，”张佳佳指的是那些站着观看的女孩子们，吐槽似地说，“军训站十五分钟都嫌累，看盛野打篮球，四十分钟都嫌少。”
　　夏凝笑笑不说话。

　　张佳佳说完没多久，迎面走来两个女生，在她们附近坐下，望着球场，叽叽喳喳说笑。

　　两人并没有收敛声音，夏凝能很清晰且清楚地听见她们谈论的话题。
　　话题中心，依然是盛野。

　　张佳佳拍了一下夏凝肩膀，朝她挤眉弄眼。
　　夏凝摇头，表示自己跟盛野真的没什么。

　　张佳佳明显不信。
　　夏凝满脸无奈，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明白。

　　“加油！”
　　“加油！”
　　“盛野加油！”

　　球场方向声音骤然放大。
　　夏凝转过头。

　　场上不知何时分成两组打对抗赛，盛野手中运球，身形矫健如豹子，躲过拦截的人，快速穿梭球场，疾驰似骤风，一往无前夺下第一个三分球。

　　“啊啊啊啊啊啊！”
　　“进了！”

　　周围发出尖叫的喝彩声。

　　夏凝不由自主跟着激动起来，手中矿泉水不知不觉攥变形。
　　如同心有所感，盛野撩起薄薄眼皮，抬眸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重重人群，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

　　傍晚夕阳映红了天空，晚霞悠荡，微风轻拂，他与她静静相对。

　　“他是不是看我了？”旁边一个女生兴奋地揪着同伴问。
　　夏凝回过神，率先避开盛野的视线，转过头望向别处。

　　坐在附近的两个女生还在为此而心潮澎湃，夏凝却忍不住嘴角偷偷上扬。

　　那是对视的暗喜，是喜欢一个人身不由己的浮想联翩。

　　虽然她知道他不一定是在看她，也明白对视可能是不经意之举，但那种和喜欢的人对视之后的喜出望外，已经溢满整个心底，遮都遮不住，偷偷伸出枝丫，从眼底，从唇角泄露出来。

　　张佳佳轻推夏凝：“笑什么呢？那么春色无边。”
　　夏凝羞红了耳尖，磕磕绊绊试图遮掩：“没、没啥。”

　　“哦~”张佳佳拖长音调，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你不说我也知道，刚刚盛野看你。”
　　“没有！没有的事！”夏凝立马挺直背反驳，手中矿泉水越攥越紧，“不跟你说了，我要看比赛。”

　　张佳佳笑得一脸暧昧，笑声通过空气传播，钻入夏凝耳朵，引起更多热意与绯红。

　　打了一会，盛野从球场下来，随意抻起衣服一角擦汗，露出精瘦而紧致的腹肌，周围女孩放声尖叫，他却毫不在意走过，看也没看一眼。

　　夏凝不自在侧过头不敢看。

　　盛野越过人群，目的明确朝某个方向走去。

　　“天啊，他要过来了！”
　　“你快上。”
　　“不，你去。”

　　坐在树池旁边的两个女生按耐不住，互相推搡着让对方上前送水。

　　夏凝的心跟随着紧绷起来。

　　两人最终不知谁说服了谁，一齐起身，互相加油打气走过去。
　　其中一个短卷发女孩子把矿泉水递出去：“盛同学，水给你，放心，没喝过的。”

　　夏凝视线没往那边看，背部却不自觉挺直，耳朵竖起。

　　“谢谢你们的好意，”盛野礼貌道谢，没伸手接，“我不用。”
　　“好吧，应该快下课了，我们先去集合。”碰了个软钉子，两个女生匆匆找借口走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凝怦怦乱跳的心更是如急弦疯弹。
　　张佳佳拎着冰红茶悄然遁走。

　　一道身影笼罩到她身上，凛冽气息席卷而来，夏凝不由得攥紧手中抓到变形的矿泉水，眼神左右游移，就是不看他。
　　盛野在夏凝身旁坐下，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渴了，给我一瓶？”盛野问。

　　夏凝睫毛颤动，低声应“好”，正想从旁侧拿另一瓶矿泉水给盛野，他径直抽走她手中扭曲变形矿泉水。

　　“这个就行。”

　　“等等！”夏凝想要阻止他，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手心全是汗，连带矿泉水瓶都湿漉。
　　盛野拧瓶盖动作一顿，挑眉望她：“喝过？”

　　“没喝过，可是......”夏凝抿唇，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
　　矿泉水瓶被攥变形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没喝过就行。”盛野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水顺着他喉结滚落下来，沾湿衣领，透着几分欲。

　　夏凝触电似地挪开眼，鼓噪的心愈发跳动淆乱。
　　秋日的傍晚分明不算热，可她却像干涸大地上的野草，渴水得很。

　　一阵凉风将湿漉水汽送来，夏凝没觉得缓解半分，反而加重渴水的欲望。
　　她克制吞咽口水的冲动，拿起旁侧矿泉水，急匆匆拧开喝水。

　　迫不及待行为仿若在沙漠行走多时的旅人看到绿洲，连眼底都透着迫切与渴望。

　　接连猛灌几口水，干燥感终于被缓解，夏凝稍稍松懈心神，一个不留意，呛到咽喉。

　　“咳咳，咳咳咳，咳......”她面红耳赤捂住喉咙，弯腰大咳起来。
　　盛野想替夏凝抚一下背部，手伸到半途顿住，神色自然放下。

　　“你还好吗？”盛野语气里藏着微不可察关心，似随口一问，似零星在意，辗转反思，却又恍若什么也没有。

　　夏凝摆手：“我没事。”
　　瞧见她没事，盛野眉眼微松。

　　夏凝拧好瓶盖，把矿泉水放到一旁。

　　“你不去打篮球了吗？”
　　“坐会。”
　　“哦，这样啊。”

　　气氛陷入宁静，谁也没有再开口，远处球场喧闹，风声耳畔轻掠，呼吸交错，分不清是她的亦或是他的。

　　一片树叶从树上晃悠悠落下，落至眼前，她与他同时伸手去接。

　　双手交叠，他的大手包裹了她的小手，略带薄茧的掌心，炙热滚烫的体温，犹如火苗蹿燃，燎原了整个心房。

　　两人着火似收回手。
　　“抱歉。”盛野率先道歉。
　　夏凝手匿藏于背后，无意识摩挲了下，脸颊堪比熟透的苹果，眼睫低垂：“没、没事的。”
　　盛野指尖动了动，揣入兜里，不轻不重“嗯”一声。

　　下课铃响，自由活动的体育课下课不需要集合，夏凝率先起身，正要迈步，又稍作停顿，等了盛野一下。

　　“走吧。”他说。

　　两人并肩走在校道上，四处弥漫放假欢笑声，有学生谈论明天要去哪去哪玩。
　　夏凝想问盛野周末有什么打算，却不好意思问出口。

　　“明天放假，你准备怎么过？”盛野神态自然，像是开口找话题，无意间提及此事。
　　“啊，”夏凝没想过他会问自己，慌乱地说，“我还没想好，可能、可能会在家看书写作业，你呢？”

　　“不知道，空闲时间挺多的。”

　　夏凝刚想说不用写作业吗？转念一想，盛野平时写作业很快，笑道：“也是，作业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盛野单手插兜没说话。

　　两人快走到教室门口，有一外班男生抱着篮球等在走廊。
　　看到他俩，男生走上前：“阿野，走吧，去打篮球，之前约好的，不然你周末又要辅导你弟写作业没空。”

　　“行。”

　　夏凝望着他们走远，转身往教室走。
　　蓦地，她顿住身形，脑海里飞快闪过某些片段。

　　没空？

　　可刚刚在篮球场，他说的好像是“空闲时间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