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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宪统的娃娃宴 ...


  •   转眼间桂卿来东院政研室就快一个月了,这天他突然接到宪统的电话,对方说第二天也就是周六要请他去喝喜酒,原因是他悄没生息地多了一个侄子,也就是说宪统生了一个男孩,带把的小家伙。
      宪统生小孩的喜酒是在秋波饭庄举办的,桂卿按照主家的安排进了一个房间之后才吃惊地发现,他竟然和广电局的副职刘宝库一个屋。
      刘宝库猛一看见桂卿倒是颇显得热情,连忙摆着手招呼道:“来,来,小张,到这边来,咱两人好好地聊聊天,多少天不见了——”
      “哎呦,刘局长,你也在这屋啊!”桂卿投桃报李地笑道,也是没话找话说的意思,“看来你来得比我早啊,呵呵。”
      “哎,上回我给你介绍对象的事,你怎么没愿意人家呢?”两人又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寒暄了一阵子之后,刘宝库就眨巴着小眼低头问桂卿道,看那势头就不是很友好,搞得桂卿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一直还没捞着找个时间好好地和你聊聊这个事呢。”
      哎呀,原来是这等破事,真是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桂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都周吴郑王地过去这么多日子,刘宝库居然还要在这种场合主动提起,心内遂有些不太高兴。
      而且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这个刘宝库虽然从脸面上表现出来了想要压低声音说悄悄话的意思,但是屋里的其他人仍然能毫不费力地听到这家伙的话,这样显得很不好。
      不过他不高兴归不高兴,恼火归恼火,但是却一点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因为这个事从明面上来讲人家毕竟也是为了他好,他不能当众拒了人家的面子,惹得人家不高兴。
      “那个什么,刘局长,”他有些尴尬地红着脸解释道,原本他没必要红脸的,可是不红脸就会显得心肠硬,而他又不是个心肠硬的人,所以只好如此为难自己了,“我主要还是考虑我自身的条件不好,特别是经济条件很一般,我不能耽误了人家的事情,对不对?”
      “所以说呀,你这个人就是个苯心眼子!”刘宝库在骄傲地换了工作岗位之后索性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跟着换了,竟然开始用已经彻底变了味的貌似关心实则鄙视的不伦不类的亲昵腔调教育起曾经的下属来了,确确实实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太高看自己了,更可悲的是他自己对此还毫无察觉,觉得是自己待人接物的水平又提高了呢,“人家朱清仪多好的小姑娘呀,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和长相都很好,而且工作能力也挺强,各方面的条件也都不错,关键是人家她叔厉害呀,对吧?”
      “你怎么就不好好地考虑一下呢?”他又责备道。
      桂卿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原本不打算搭理对方的。
      “这不,眼下朱得远都上青云来当县长了,”刘宝库又进一步强调了所谓的“厉害”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浓浓的市侩气息,熏得桂卿都想离他二里路远,怕把自己也给感染了,“那可是南院的一把手,东院的二把手啊。”
      “你说说啊,”他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继续说道,也是在给对方后悔药吃的意思,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会错了意,外带着还看走了眼,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就在那里伸长脖子等着攀龙附凤呢,“你当初要是愿意她,这该是多好的机会呀,不能说是立马飞黄腾达,最起码弄个小小的虚职副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桂卿一听刘宝库这等蠢话,脑袋瓜子一下子就炸开锅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罗锅竟然能当众说出这样的屁话来刺激他,真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冷着脸咬着牙,使劲地盯着刘宝库脚上那双极不合脚的皮鞋,心里暗想:“就算是这个家伙想要教育我,一厢情愿地想给我他心中想当然地制造出来的所谓的后悔药吃,那也不是不行,最起码他该在私下里给我说啊,他怎么能在人家的娃娃宴上当众这么说呢?”
      “再说了,”他继而又气鼓鼓地想道,“他这么说简直就是把‘后悔’的标签硬贴在我身上了,搞得我好像真的后悔不和朱清仪交往一样。其实呢,第一,我压根就不稀罕那个什么朱县长的侄女,第二呢,就算是我喜欢人家,硬要和人家交往,人家见面之后也未必会同意和我交往呀,我算是哪根葱哪根蒜啊,能配得上人家的千金之躯……”
      他是越想越气,越琢磨越烦,一时间都有些思维错乱了,但是表面上还得好好地和人家副局长大人说话,所以他在回答刘宝库的时候语气就有点轻微的颤抖和走样了。
      “刘局长,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靠缘分的,”他温顺地盯着老刘那一双死鱼眼慢慢地说道,挖空心思地想要表现得轻松一些,“要是缘分到了呢,什么都挡不住,要是没有缘分呢,这个事就不好说了。强扭的瓜虽然吃起来一时解渴,可是毕竟不甜啊,你说是吧?”
      “哎呀,什么狗屁缘分,这年头你竟然还信这个!”刘宝库突然非常粗鄙地插话道,脑子就和短路了一般,这让桂卿迅速地想到了那十年期间出现的那句非常有名的混蛋话,‘什么佛经,尽放狗屁’,“无论干什么事还不都是靠个人去努力,去使劲吗?”
      “当年我放下脸皮追恁嫂子的时候,”他接着便开始现身说法了,多少也有点性情中人的意思,“慢一慢就弄不到手了,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所以你说这种事靠缘分,那不是明显的胡扯吗?”
      桂卿尴尬地笑了笑,他还能说什么?
      “我就不信这一套,”刘宝库又高声地表明道,简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犹如一只脾气不好的老年狒狒,“缘分从来都是自欺欺人的鬼话,关键时刻不上点手段,你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更别说找媳妇这种竞争性和时效性都很强的事情了。”
      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溜人不拉一溜呱,桂卿这回只能非常无奈地苦笑着,没有再怎么搭话,而是任由眼前这个不识趣的人继续宣示其所谓的爱情和婚姻完全不是靠缘分成全和成就的那一套鸟理论。
      他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又有什么可聊的?
      就是再聊一晚上也聊不出什么道道来,他想。
      等他终于能有机会摆脱刘罗锅子的时候,他很快就逃出屋去找暂时没什么事可做的宪统说话了。
      “这会子不忙了?”桂卿笑着问宪统。
      “客人差不多都到位了,所以不大忙了。”宪统很勉强地笑着回应道,看着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再说了,”他又道,“统共也没多少人,一会就招呼完了。”
      “想想我结婚的时候那个场面是多大啊,”他接着感慨道,终于点出不怎么高兴的原因了,“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这办娃娃宴可比结婚差远了,关系稍微远一点的就不来了。”
      “嗯,这倒也是——”桂卿随即附和道,凡是他不愿意发表真实意见的时候就喜欢附和附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另外你选的这个日子是周六,”他还是忍不住说实话了,“有的人可能安排别的事了,要是工作日的话我估计来的人会更多些。”
      “嗯,有道理,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宪统先是很自然地肯定了桂卿的说法,算是承认自己的失误之处了。
      “哎,对了,张哥,”他接着又转脸看了看大厅和走廊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桂卿的脸小声地嘀咕道,“我本来想把你安排在卢建功那桌的,但是又怕恁两个人闹起来,所以就临时给你调了一下房间,你不要多想啊,反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在哪个桌吃都一样嘛。”
      “嗯,你说什么?”桂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同时又觉得宪统的话说得很不妥当,就算是要闹点什么,那也只有别人主动和他闹的份,断然不可能出现他主动去和别人闹的情况,于是他便接着问道,“你怕我们会闹起来?”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和他之间又没什么大的矛盾,我们凭什么会闹起来?”
      “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他接着问道。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宪统睁大眼睛问道,一脸无辜加惋惜的严肃模样,看起来甚是搞笑,只是艺术性上比周星驰还差好多。
      “到底是什么事?”桂卿感觉真正的答案就要出现了,如同冰山就要浮出水面了,馒头就要蒸好了,水饺就要煮熟了。
      “就是上回老卢撕你稿子的事,”宪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很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不想让桂卿失望太久,“有一回他们喊你来加班,让你写一个什么调研报告,你写完之后不是交给卢建功了吗?”
      “对呀,是有这么回事。”桂卿如实答道。
      此时他已猜了个大概。
      “看来你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宪统终于把最关键的地方说了出来,一旦说出来他也就觉得如释重负了,不再有什么压抑之感了,“那我就实事求是地告诉你吧。”
      “等你走了之后,卢建功拿起你写的稿子当着那些打牌人的面直接就撕烂了,他还说什么你写的都是些不成体统的烂玩意,一文钱不值,让你写纯粹就是瞎耽误功夫,早知道你写成那个熊样,还不如他自己亲自写呢。”
      “怎么,竟然还有这事?”桂卿脱口问道。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一股子腥甜无比的热血涌上心头,差点把他给涌晕了,还躁得要命。
      他当然不能当众出丑和失态,便只好强忍滔天的愤怒和憋屈之情,带着些许感激的微笑回应着宪统的描述。
      他在等待对方继续说明白真实情况的同时,满脑子都在想象着卢建功当众撕烂他的稿子并侮辱他写材料的能力和水平的情景,而且这番辛苦想象出来的情景还是那么的清晰、生动、鲜活,仿佛那卑鄙、龌龊、无耻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还是那句老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确实不能忍了。
      “我看算了,你知道这个事就行了,又何必和这种不是熊玩意的人生气和较劲呢?”宪统拍着桂卿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安慰道,好像也感觉自己有点失口了,似乎不该透露这个信息,“他向来就是那个恶心人的熊样,老喜欢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他好去站高处,谝熊能,这样好显得他管,他厉害,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是,宪统,我觉得就算是我写的东西不行,不符合人家的要求,他也不能那么干呀?”桂卿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样说真是没什么意思,甚至还不如不说呢,“这纯粹就是人品问题,这纯粹就是道德问题,他这么玩,难道就不怕我找他的事吗?”
      “张哥,你先听我说,假如你去找他算账,那他首先就会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对吧?”宪统稍微有些紧张地说道,他倒不是真紧张什么,或许只是一种必要的姿态罢了,有些事他既然开了头,那么就要负责收尾,这也是很自然的举动,“你肯定得说是谁谁告诉你的,不然的话他就能当面不承认有这个事。”
      “你也知道的,他就是这种人,对吧?”他苦笑道。
      “你要是说是我告诉你的,那你就等于把我给出卖了,他就会恨我的,对吧?”他继续讲理道,说得句句在理,“当然了,你肯定也不能那么干,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种出卖伙计的人。”
      “另外一点就是,”他又道,脑袋瓜子竟然变得灵活万分了,和他平日的作为大不相称,“就算你知道了这个事,就算你不告诉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就那么直接地去找他的事,我估计他也有话等着你,有套等着你去钻,这几乎就是确定无疑的。”
      “你想想,你还能说得过他吗?”他充满信心地问。
      “应该不能。”桂卿心说。
      “他是什么人?”宪统强调道,“你又是什么人?”
      “这么说,他就是算准了我不会去找他,所以才敢这么猖狂的,对吧?”桂卿有些忿忿地说道,恨得连喉咙都疼了。
      “我就是现在让你做决定,你觉得你去找他合适吗?”宪统又追问道,这话倒是很有水平,也显得两人的关系是真好。
      “肯定不合适呀!”桂卿长叹了一口气后寞寞地回道,肚子里好像刚吃了个硕大的生乌贼,那乌贼连内脏都没去掉,可想而知有多难吃了,他也就只是剩下这点吃生乌贼的英雄气概了。
      “我不会那么傻,”他又咬着牙说道,“去赤露露地把自己暴露在这孩子面前,真要是那样的话,后边他还指不定怎么对付我呢。”
      “宁可他得罪我,”他笃定信心说道,“我不和他计较,绝不能我得罪他,让他对我怀恨在心,伺机再报复我。”
      宪统点头称是,脸上全是同情和怜惜的表情。
      “兄弟,你说得对,”桂卿又道,看样子是认了,一切都认了,“这个事我知道就行了,我确实犯不着去和他这种人当面较劲,那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做法,而且也没必要。”
      “行,有你这话垫底我就放心了!”宪统甜甜地一笑,抬头对着天花板道,好像天花板就是秉公无私的包青天一样,“我就是说嘛,咱弟兄们不是那种莽莽撞撞没头脑的人,你记在心里就行了。”
      “我不会记在心里的,”桂卿强作欢颜道,似乎很大度又很有涵养的样子,差点就能和陈道明拜把子了,“我会很快就把这个事忘掉的,因为这种贱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去费脑子想,他不配!”
      “好,高风亮节!”宪统非常亲昵地打了桂卿的胸脯一拳,绽开小白脸开心地笑道,然后又开始和他聊别的事了,好像这不愉快的一页真的随风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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