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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送不出去的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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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桂卿是完全无心往※※部调动的,因为他根本就对这些事情不上心,也从来不认为特别主动地去拱一件事有多大的意义。
他始终坚持用顺其自然和随遇而安的态度来处理人生中的绝大多数问题,而且觉得福祸相依和风水轮流转的说法是极其正确的。
再加上东升把※※部的情况描绘得这么令人感觉厌烦和窒息,就更加让他觉得往这里钻其实比呆在原单位水务局也强不了多少。
但是,上回东升后来说的一段话他觉得还是颇有道理的,即对于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的他来说,既然在原单位和在※※部都少不了被人肆意凌辱和欺负的命运,都免不了弱肉强食的可悲结果,那为什么不往※※部这边奔呢?
好歹这边的社会地位比原单位高多了,而且因为人站得更高些,所以能看得更远些,那种登高望远的感受绝对不是原单位那片小天地所能比拟的。
他因为敬重东升,所以对其意见和建议还是非常在意的,在思前想后地考虑了很久之后他决定往这方面努努力,看看有没有希望调动调动,毕竟树挪死人挪活嘛。
他当然也知道他这是在异想天开和妄想好事,而且对最终的结果根本不抱任何的希望,但是他同时又强烈地感到,如果不在该努力的年龄按照别人所希望的那样往正道上努力地试一试,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有点不像话。
为了让别人觉得他不颓废,不消极,觉得他像机关事业单位里大多数年轻人那样积极地追求所谓的进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干这件从内心来讲他根本就不想干的事。
他别别扭扭地想来想去,觉得他所认识的人当中能稍微有点希望帮助他的还得算是自己的姐姐桂芹了。
尽管桂芹的主要社会关系都在省城北埠了,但是毕竟她认识的人多,且又杂又广的,说不定她有什么鲜为人知的路子能帮他一把呢。
当他把这个意思在电话里给桂芹透露了之后,桂芹倒是没直接拒绝他,而是说等她打听打听和运作运作之后再看看吧,要是果然能行的话最好,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
总而言之,虽然桂芹没明确地答应他就一定能办成这件事,但是她至少对他能有这个初步的想法而感到非常高兴,她觉得自己大弟弟肩上那颗榆木脑袋终于知道开点窍了,朽木终于肯让别人雕了,这就不简单了。
桂芹后来还告诉他,她在想办法运作这件事的同时,让他也适当地活动活动,能请的客先请请,能送的礼先送送,至少要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表现出一定的诚意和活动能力,为这个事打打基础。
有了姐姐的意见垫底,他心里对这个事就更加眼明心亮了。
他用笨心眼子分析,部领导或者是更大的领导那里,他肯定是够不上级的,那个只能靠姐姐去操作了,他唯一能接近的所谓领导就是阎春竹了,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目前的直接领导和顶头上司,她的意见相对来讲还是非常重要的。
像她这种不大不小的自以为有点小权力的角色,对于他调进※※部一事来讲也许根本就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她要是存心在里边使个坏的话,那起的作用就非同小可和不容忽视了。
仅仅是为了不让她给自己的调动行动在背地里使坏,他就得把她给为好,而绝对不能得罪她,这是他最终分析出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
他分析后认为,在年前某个时间里,给她适当地上点礼还是很有必要的。
给她送礼不为别的,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她暗地里使坏,从中作梗,说穿了就是图个安心,也能不指望别的。有条一贯喜欢明着暗着咬人的狗在路中间横着,对于行路人来说总归不是件好事。
在给她这个娘们送礼之前,他始终觉得一个人要是活到了像她这个份上,让别人为了防止她背地里使坏而不得不送礼,那这个人真是猪狗不如,一文不值,活得可谓是太失败,也太可悲了。
因为这种恶心人的情况而被迫给上级送礼,他并不觉得可耻,也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很有些为国捐躯和为民献身的悲壮意味,大有英雄人物英勇就义的豪迈之情,或者就像是肛肠科大夫为了治好病人的痔疮而被迫闻下水道的气味一样,是一种非常高尚和值得钦佩的行为。
这天下午下班之后不久,瞅准屋里大概、可能、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的十分难得的机会,他装作查找资料和找某种东西的样子进了※※科的屋门。
在确认里屋也没有其他闲人之后,他笑着将房门轻轻地关了起来,然后就冲那个娘们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一脸谄媚地说道:
“阎科长你好,这不快过年了嘛,你对我一直也挺关照的,别的我也不给您买了,这是一点小心意,您别嫌少——”
“哎呀,小张,你这是干什么的?”她这个娘们笑嘻嘻地起身咋呼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来没见过送礼的呢,她虽然不一定会收下突如其来的这份礼物,但是见到有人给自己送礼,她还是感觉非常享受的,毕竟谁都喜欢被人捧着和敬着,“没必要,没必要——”
“不是,阎科长,”他忙道,自己的脸倒是先红了一片,“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快过年了嘛,稍微表示一下心意——”
“没必要,没必要——”她还是如此嘟囔着。
“再说了,”她随后又道,估计说的也是实情,他听着也是那么回事,“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不要这样。”
“阎科长,不是说让你帮什么忙或者办什么事,”他连忙再次把事先准备好的多套说辞中的一套拿出来应急,虽然他也知道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根本就不像个送礼老手的样子,人家见了他的生涩行为未必就会多高兴,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这不是快到年底了,给领导意思意思,表表我的心意,你可千万不要见外啊——”
“哎,哎,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确实不需要,”她连忙把已经站起的身子又使劲晃动了一番,一边在嘴上非常生硬地推辞着,一边迅速地走到屋门口,一把将那扇黄白色的木门打开,“你现在不要这样,这样不好,我给你说,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是了,凡是我能办到的,我尽量给你办,你放心吧,放心,啊——”
“阎科长,你,你太见外了,”看着被迅速打开的屋门,他一时间没了办法,只好将手里攥着的那张1000元的购物卡赶紧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大红着脸非常尴尬地说道,“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快过年了,稍微地表示一下敬意,真的没什么——”
“好了,小张,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忙得要命,”她开始皮笑肉不笑地下逐客令了,终于恢复平常的本色了,“刚才※※问我要一个很重要的材料,我还没弄好呢,你要是没别的事,那就先回去吧,啊。”
“噢,那也行,”他见状只好先行退出了,同时非常郁闷地说道,“要不你先忙吧,阎科长,那我先走了。”
“哎,好,好,好,那你先走吧。”她意味深长且居心叵测地笑着把他送出了屋门,然后非常满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居高临下地拒绝别人是能够给自己带来某种快感的,她刚刚又用实际行动再一次验证了这个经久不衰的真理。
肆意地弄权,惬意地耍个小手段,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出丑等等,就如同吸某种特殊物质一样,早就已经让她欲罢不能并且习以为常了。
她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兴致勃勃地干着类似这样的事,并且觉得其乐无穷和颇有意趣。
她从来就不知道“暗室亏心”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也不知道什么叫“扪心自问”,而只是热衷于投机取巧、尖酸刻薄、阿谀奉承、沽名钓誉和瞒上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