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情深一人》古疏

24、第 24 章

　　墨玄霜见他被吓着，心底叹了口气，她轻笑了一声，“算了，不提君后了，你这个胆子真是比兔子好不了多少。”她笑着拉他起来，“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娄听雨咬了咬唇，低声道：“是臣侍让陛下失望了。”
　　“无妨。”她抿唇轻叹，“不提他了，就寝吧。”
　　失望的前提是有期待，她真正失望的是怯弱无能的自己。她像是一个怀抱着隐晦欲念的偷窥者，妄图侵入温羽的生活。她又像一个虔诚忠实的守护者，不敢给温羽半分的惊慌惶恐。
　　墨玄霜有多爱他，就有多少的克制，也就越发清晰知道，自己得不到他。
　　于是她逃避自己，试着去接受沐云熙，接受娄听雨，接受后宫每一个男人，好像这样她就能减少对温羽的爱，直到有一天她彻底放下。
　　或在某一天，她终于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选择将他的羽翼折断，强硬地囚禁他在身边，让他爱上自己。

　　一场小雨后，迎来了立夏，气温也渐渐升高。
　　墨玄霜每隔三五天跟温羽一同吃顿饭，但不曾召过他侍寝，温羽待她依旧是表面顺从，实则疏离冷淡。墨玄霜是在暗处仰望那人久了，不敢再奢求些别的，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朝堂上诸事平稳，她已经掌控了玄国最高的实权，沐云熙立夏当天查出怀了孩子，几个官员上书提议废后重立，她驳回后，再也没有不懂事的朝臣提起。
　　不过其中一份折子述事时，略提了一句花辞，墨玄霜这才恍然察觉，她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花辞被朱公公罚刑，她出面救了他一次，后来她赶着回去见温羽，只吩咐让太医去治伤，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墨玄霜随口问了一句，却从侍女口中得知一个震惊的消息，花辞疯了。

　　云层叠叠掩盖了月光，暗夜如墨，不见星辰，空气中隐约泛起雾来，夏季的夜也透出丝丝寒意。
　　墨玄霜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想起那天晚上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想起他冷白的肌肤，微弱的气息，青白的脸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嘴唇。
　　偌大的后宫之中最明艳的一抹色彩，凋零在惩戒室里。在冰冷的刑具下，他慢慢褪色，逼近死亡的灰暗。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墨玄霜敲了敲桌子，她记不起来了，只隐约知道，当时一个念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想，温羽还在等她回去。
　　她又不是大夫，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花辞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垂下，想濒死的蝴蝶，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墨玄霜看了一眼，最后转身走了。
　　烛火“霹雳”闪出一生轻响，她的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墨玄霜皱了皱眉头，“太医怎么说？”
　　凝香的眼皮跳了跳，心往下一沉，心道怕是要挨罚了，“没有太医去看过。”
　　一个在后宫中早已被众人默认失宠的废物，凝香不知女帝怎么忽然又提起，宫里一向捧高踩低，朱公公又尤为针对他。她冷漠地想着，再晚几日，怕是就要死了吧。
　　“孤吩咐你们好好照顾他，就是这样办事的？”
　　“刚开始太医去了，也开了药，只是他的双腿已经没法治了，后半生离不开轮椅。若不是陛下口谕，太医怕是不会给药，陛下又是一次没去看过，甚至不曾提过他。他受不了打击，精神时常恍惚，每日魔怔一般，嘴里混乱呓语，后来疯得越来越厉害，朱公公把人关在冷宫里，责令不许出来，渐渐地，太医自然也就不去了。”
　　墨玄霜垂下眼睑，殿内是长久的沉默。

　　深夜，冷宫黑暗冷寂的巷子被灯火照亮，人群鱼贯而入，深宫中最冷清的地方忽然有了几分热闹的光亮。
　　所谓冷宫不过是一座偏僻废弃的旧殿，里面空荡荡，连桌椅都找不出一套，荒废许久后杂草丛生，青苔爬满井沿，里面也不知有没有尸体没打捞出来。
　　那些墨玄霜玩腻的、毁容的、或者是惹了她不高兴的男宠，全部被送到这里等死。
　　明亮的灯火忽然闯入，像是惊扰了暗地里的老鼠，窸窣穿走躲藏，尖叫声，哭泣声，哀求声……有早已疯癫的侍君坐在墙角，咿咿呀呀拉长了嗓子唱戏，听不出唱的什么词，但语调凄凉哀婉，压抑绝望。
　　深夜细听，还有那么一丝阴森森的寒意。
　　“哈哈哈，陛下，来看我了——”
　　墨玄霜皱眉看去，侍卫拦下一个扑过来的男人，头发散乱披着，嘴里还咬着一个小孩玩的木敲鼓。
　　“你胡说，陛下分明是来看我的，陛下你终于想起怜儿了——”
　　“陛下，你看到了吗，我们女儿长这么高了呢！”一个男人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冲墨玄霜咯咯笑。
　　墨玄霜眉头紧皱着，扫视一眼混乱的四周，脸色阴沉。
　　全都疯了！
　　忽然，她看到墙角某个男人正在啃一个馒头，他面前放的布袋干干净净，与周围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墨玄霜愣了愣，抬脚走过去。
　　袋子已经空了，她伸手拿起。
　　“干什么——这是我的！”面前的男人猛地扑上来，抢走了袋子，抱在怀里。
　　墨玄霜抿了抿唇，至少还有人送吃食过来，她心里好受了一点。
　　“陛下，人找到了。”凝香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墨玄霜略微颔首，“带路。”

　　花辞蜷缩在偏殿的木床上，他死死抱着一件衣服，眼神溃散，惊恐不安。
　　“花辞。”墨玄霜站在距离他一米远处，隔着木床的距离，叫他的名字。
　　她刻意将声音放得很轻，他眼睛布满了血丝，惊惧与恐慌写满了双眸，看起来实在是像是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将他吓得失控发疯。
　　墨玄霜试着凑近了一点，向他伸出手。
　　“啊啊——”他惊恐地尖叫起来，不知从哪里找出的短木棍，举起对着墨玄霜，神情崩溃，“别过来，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