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情深一人》古疏

23、第 23 章

　　另一边，沐云熙一路将挑出来要紧的折子跟她说了，其中一例说的是青州饥荒，由言官领头，各个官员上书弹劾青州盐城城主宋芊芊私放粮仓。
　　墨玄霜看了他整理的文书，饥荒几个月前就爆发了，但是放粮的折子前两天才递到宫里，她的旨意传下去，到达青州不可能那么快，说名他不经请示，违规放粮了。
　　“她们怎么说？”
　　“捉拿流放，永不录用。”沐云熙叹了口气，“这倒是个好官，难就难在性子直了点，这么一来，所有人都得罪了。”
　　“荒年粮食价格上涨，百姓只能高价从粮商那么购买粮食，官员把这件事情延后上报，官商勾结，等到赚够了银子，再开仓放粮。宋芊芊横插一手，她们前期屯下的粮食价格必然下跌。”
　　“是，但是律法摆在这里，我们本来就要推律法高于一切，已经惹得很多人不满，现在若是不罚她，千米高楼毁于一旦。”
　　“那就一块罚，延迟上报导致灾情严重。”
　　“青州这么大一个州，那人数可就多了，法不责众，你若是狠下心一定要罚，那活儿谁来干？我们最多挑一个人出来敲山震虎。”
　　“震得住？”墨玄霜嗤笑一声，“她们想必早就找好替罪羊了。你想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们都不给你机会呢。”
　　“关系太庞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们的利益如同大树的根交织缠绕在一块，我们不可能将其分开理清。”沐云熙皱起了眉头，“这次便算了吧，陛下先罚了宋芊芊，日后再找个机会重用她也就是了。”
　　“不能退。”墨玄霜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你刻意等到深夜来寻孤，想必是因为闹得沸沸扬扬吧？”
　　沐云熙诧异看向她，“陛下猜得不错，本来只是一个城主失职，但是宋芊芊此人在民间的威望颇高。”
　　“这是一次试探，那些贪官佞臣在盯着，想要为玄国做些实事的官员也在盯着，天下百姓都在盯着。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能退。既然理不清，那就一块剪了。孤算是发现了，事关利益，你就不能跟人温和地讲道理，得看谁的拳头硬。”
　　沐云熙愣住：“陛下的意思是……”
　　“下旨册封宋芊芊为青州州牧，原任州牧办事不力，降三级。”
　　“这……与律法相悖。”沐云熙思索一番，“陛下，我们赢了这一局，但往后要重新推行律法，昭示玄国令行禁止，怕是会困难重重，从长远来看，宁愿牺牲一个宋芊芊。”
　　“云熙。”墨玄霜叹息一声，“这个世上，还能有几个宋芊芊呢，罚了这一个，玄国将来又会少了多少个宋芊芊呢？从前女帝所作所为已经寒了太多人的心，你明白吗？”
　　夜色茫茫之中，墨玄霜的声音清冷而有力。
　　“孤要在推动律法之前，让那些人知道，玄国谁说了算，先让她们惧了，怕了，她们才会乖乖听话。”
　　沐云熙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望见墨玄霜半隐在夜色中的侧脸，喉头滚动了一下，千万缕情绪翻涌，他低沉地应下：“臣，遵旨。”
　　墨玄霜忽而一笑，“莫要慌，还有一个法子在将来可以反败为胜。”
　　沐云熙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城门立木。”

　　月上梢头，墨玄霜揉了揉酸涩的眼，打了个哈欠，总算把白天挤压的折子全部批完了。
　　她喝了口浓茶提神，才想起晚上没吃东西，随口问了一句：“君后晚上用过膳了吗？”
　　凝香似是早有准备，“不曾用过，君后自回来后便一人在殿内，不曾让人进去过。奴婢是不是备些膳食，让君后来陪陛下用膳？”
　　墨玄霜摇了摇头，“吩咐御膳房给他送蛊粥过去，就说……就说是娄侍君送的。”
　　凝香早已经习惯了墨玄霜对温羽的与众不同，应下后，望着她的神色，迟疑道：“今夜朱公公安排了娄侍君给您侍寝。”
　　墨玄霜愣了会儿，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神情忽而温柔下来，“嗯，你遣人去问问他饿不饿，若是饿了，让他来陪孤一同用些膳食。”
　　凝香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她回想起墨玄霜借口娄侍君送粥给君后，他们两人应该关系很好，她的脑中突然浮现爱屋及乌四个字。
　　那得是多深的爱意，才把那人捧上君后的位置，却又怕惹他不开心，独自一人远远避开，哪怕送一碗粥也只能假借他人的名声，他亲近的人也温柔以对。
　　凝香偷瞄女帝，她眼底总是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她忽然读懂那忧愁，是爱得过深却求而不得，是眼前人是心上人却不敢触碰接近。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将人伤得那么狠呢，果然是帝心难料。
　　晚膳很快端了上来，娄听雨冲她行礼后在一旁站着，略显拘束。墨玄霜瞧见他捏紧发白的双手，想起他一向胆小，不由得生出两分怜惜。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引他在身侧坐下，一边温声道：“太晚了，让他们准备了些清淡的，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尝尝看喜不喜欢。”
　　娄听雨察觉她心情不错，放松了些，嘴角弯弯露出点点笑意，“臣侍不挑食的，吃什么都可以。”
　　他性格温柔，相处起来很舒服，墨玄霜头一次发觉他这些特质。温羽在她面前装得柔软顺从，内心却倔强隐忍，有着千层重的心思。比起他来，娄听雨显然是从内到外都没什么脾气，像是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小兔子。
　　墨玄霜摸了摸他的发丝，不着痕迹提起温羽，他们关系好，温羽许多事情都跟他说了，甚至有些连她都不知道。
　　“冷玉——”
　　墨玄霜察觉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后，娄听雨身体僵了一瞬，顿了顿话头，她想着自己若是问温羽如何看待冷玉，必然是听不到实话的，但她实在耐不住好奇，心中仿佛有一只猫爪子在挠。
　　“……冷玉从前是君后身旁伺候的，孤杀了她，君后可曾同你说过些什么？”
　　娄听雨猛地起身跪下了，他声音充斥着恐惧，“陛下恕罪。”